劉執(zhí)后方已平,讓他心安。
可此刻,他卻不得不應付二爺爺劉康的詰問。
鄴國公府正堂,劉康高坐上首,劉執(zh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默然站立。
“長卿,關于此事,你可有話說?”,劉康面色沉靜,眼睛看著下方的劉執(zhí)。
劉執(zhí)赫然地躬身,“二爺爺,長卿如此作為,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說”,劉康只說了一個字,不容置疑。
“二爺爺可知墨冰臺的所在?”
劉康聞言皺眉,輕喝道,“莫要轉移話題”
劉執(zhí)苦笑,開口道,“二爺爺,孫兒沒有轉移話題啊”
劉康認真地看著他,見他不似說笑,“你是說此事與墨冰臺有關?”
劉執(zhí)點頭,沉吟出聲,“梅花無跡,墨染天下?!?p> “大秦兵鋒無敵,諜探更是無孔不入,特別是墨冰臺,更是恐怖,無物不透,無處不染?!?p> 墨冰臺的前身,是黑冰臺,是贏氏傾注六代人的心血打造而出,自從二世皇帝強化黑冰臺為墨冰臺后,以墨浸染天下,至今已有八代。
“可墨冰臺的蹤跡,卻無人知曉,不知蟄伏于何處,也不知其人員構成和勢力框架”
“雖是這般,孫兒對此也不曾在意過,直至月前,孫兒的下屬,給孫兒報上了一道消息”
劉康神情隨之一動,“是何消息?”
“二爺爺,十八年前,黑甲兵敗的前一月,時任北原道總督的胡北庸突然暴斃之事,你可有印象?”
劉康神情沉思,點頭道,“此事與黑甲兵敗有關?”
劉執(zhí)搖頭,“此事?lián)渌访噪x,孫兒也不敢肯定,唯一能肯定的是,胡北庸暴斃那一夜,曾有我劉氏的仆役造訪”
劉康面色一變,“仆役造訪?”
這是不可能的,劉氏一介仆役夜訪一方總督,那是天方夜譚。
“我劉氏那名仆役離開后,便傳出了胡北庸暴斃的消息”
劉康也從中嗅到了其他氣息,“胡北庸乃是士族出身,對我劉氏一直帶有成見,別說只是一介仆從,即使是我劉氏子弟,他也不可能接見,更遑論是深夜”
劉執(zhí)點頭,“因此孫兒順藤摸瓜,在我劉氏暗查,可奇異的是,劉氏眾多仆從中,即使是上查三代,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
“當然查不出什么問題,我劉氏的這些仆從,都是代代相傳,祖?zhèn)髯?,子傳孫而來”,劉康說著,還瞪了劉執(zhí)一眼,如今這些老人,全被他殺了個精光。
劉執(zhí)瑟瑟一笑,繼續(xù)道,“孫兒暗查,翻閱了劉氏內部所有外出報備資料,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
“哼,萬一是對頭的借刀殺人之計呢?”,劉康冷哼,懟了他一句。
劉執(zhí)渾然不覺,搖頭道,“我也懷疑是否有人在借刀殺人,可是,借刀殺人不外乎栽贓嫁禍,胡北庸死后,胡氏卻不曾有向我劉氏報復的舉動”
劉康眼神瞇起,單單就這個事實,便推翻了借刀殺人的可能。
“你的屬下,如何得知的這個消息?”
“因為,她是當年事的親歷者”
“親歷者?”
劉執(zhí)點頭,“她是一名胡人,后來遭遇橫禍,給孫兒所救”
他說的,正是胡車兒的生母。
“當時她剛被胡北庸買進府,添作侍妾,因為姿容靚麗,深受胡北庸的喜歡”
“事發(fā)當夜,她被胡北庸臨時藏在了暗層中,因此聽清了一切”
劉康沉思,不久又搖頭,“不合理,胡北庸可是大儒,可不是一介奴仆可以擊殺的”
劉執(zhí)輕笑,“二爺爺,胡北庸可不是被擊殺的”
“什么?”
“他是被逼死的,當作我劉氏那名仆從飲毒而亡”
“逼死?”,劉康目光開始泛冷,什么人能夠逼死一方大員呢?答案不言而喻,“你那位下屬,可信嗎?”
劉執(zhí)點頭,“他們母子的命,是我的”
“此事如何和墨冰臺有了牽連?”
“是我劉氏的那名仆從自稱的”
“胡北庸就信了?不可能吧”
劉執(zhí)搖頭,“我拿名下屬言,胡北庸起初是不信的,不過對方好像給他看了什么東西”
“二爺爺很不解,墨冰臺的人逼死胡北庸的意義何在?”
當時匈奴兵鋒逼近北境,一方大員那時被逼死,有何意義呢?
劉執(zhí)目光微瞇,他心間有著構想,可此事關乎重大,必須得證據確鑿才行。
“所以你便以你二奶奶的行事為借口,屠戮了所有劉氏老人”,劉康明白了過來,世人猜測劉執(zhí)是為了奪權,他是不信的。
劉執(zhí)點頭,
“胡鬧,那其中可有無數(shù)無辜的人呢”
“二爺爺,荊楚謀劃太過重要,因為墨冰臺的存在一直放不開手腳,更何況,孫兒也想給我的孩兒一個絕對安全的成長環(huán)境”
劉康神情一頓,他也沒想到,劉執(zhí)會如此護犢子,難怪他早不動手,恐怕是小重孫的降生才讓他狠下了心的。
“你二奶奶對此可是惱怒萬分,想好怎么應對了嗎?”
劉執(zhí)背脊一下發(fā)涼,慘兮兮地祈求,“二爺爺,您可得救我”
“哼,老夫可不管。你自個兒闖出的禍事,你自己解決吧”
……
夜,微涼。
劉執(zhí)獨坐庭院,皺眉思慮。
墨冰臺雖是對胡北庸下的手,可企圖何在?關于這個問題,他一直苦思不得。
自從確定了墨冰臺的存在,他一直如鯁在喉,難以心安,卻一直找不到清理的機會。
這次以二奶奶為爆發(fā)點,雖有偽裝,卻也有他的目的。
劉氏必須歸于他和二爺爺共掌,外權和內務也要合一,不能任由二奶奶再繼續(xù)下去。
這是劉氏如今的發(fā)展意圖所決定的,只有高度集權,才能發(fā)揮出所有效能。
至于黑甲兵敗,他沒有往皇室身上扯。
當時匈奴百萬大軍來勢洶洶,若是突破了北境繼續(xù)南下,損失最大的,還是皇家。
是門閥士族的毒計嗎?
十八年前,黑甲兵敗,父親慘死,母親也同時失蹤。
爺爺臨終前的告誡尚在耳畔,以母親的才情,怎會這般逝去?
可母親,你若是還在,現(xiàn)今到底身在何方?您難道一點也不想念長卿?
同時,皇衛(wèi)司。
四方司主同坐,互相傳閱著一張紙片。
“此事當真?”,南司司主呂四娘出聲,向另外三人求證。
北司司主林志平皺眉,“恐怕是真的了”
“出手嗎?”,西司司主林震北是個好戰(zhàn)狂,有些饑渴難耐起來。
東方無戌搖頭,輕笑道,“此事還是等總司大人定奪吧”
這是皇衛(wèi)司梅花衛(wèi)打探報上的消息,槍神童淵孤身出了常山,一路南下,不知意欲何為。
“對上童淵,即使有總司出手,把握也不太大啊”,林志平撇眉感嘆,皇衛(wèi)司巔峰站立不足,對上童淵的話,太過吃力了。
皇衛(wèi)司總司岳宥聃出了宮門,身后跟著一位青年武將,正是殿前大將軍,宇文成都。
九世皇帝此次派出了他,便是為了一舉拿下槍神童淵,搶回霸王寶庫的地圖。
宇文成都身材健碩,英武不凡,乃是真正的“超神”高手,一般都宿衛(wèi)皇帝左右,不曾遠離過。
有了他,此次格殺童淵的任務,岳宥聃有了更大的把握。
皇衛(wèi)司,呂四娘居所。
一個質樸的婦人靜靜座立,她在等呂四娘歸來。
“姐姐”,呂四娘進了門,看到對方還沒歇息,有些生氣。
“看妹妹的樣子,是要出遠門了?”,婦人出聲,呂四娘此刻正是一身戎裝。
呂四娘走近前,拉起她的手,“陛下下令格殺童淵,我們這就要出發(fā)了”
婦人眼色微不可查地一跳,“俠之大者童淵?”
呂四娘點頭,“他忤逆了陛下,恐怕這次是無法得到善終了”
婦人無言,沉默了片刻后問道,“妹妹何時歸來?”
呂四娘搖搖頭,“我也不知”
“那妹妹可要小心些,不要再向上次一樣傷痕累累的回來了”
“妹妹省得了,姐姐放心吧”
她們并非親姐妹,婦人名叫霍青青。
呂四娘十二年前在南方遇險,差點失了清白,被霍青青所救,那時霍青青無家可歸,便被她從南方帶了回來。
皇衛(wèi)司行動,門閥士族的人也出手了,都派出了族中最強的戰(zhàn)力。
劉氏這邊自然不甘人后,暗中也派了人過去,至于搶不搶得到,劉執(zhí)也不在乎。
皇室滿懷雄心的出手,他不認為自己爭得過。
“宇文成都”,劉執(zhí)輕語,有這位出手,槍神童淵這次,恐怕有些危險了。
他模糊間記得,趙子龍的槍法,便是他傳授的。
“趙云”,他撇眉,有些為難起來。
五虎上將已現(xiàn)其四,只差一個關羽了。
另一邊,山東道,一輛馬車緩緩疾馳。
童淵默然盤坐在車內,銀槍置放在雙膝上。
他此次南下,是受故人相托,去辦一件事。
他也知道自身的處境,一路南下,尾隨者甚多,卻還不曾有人敢出手。
可這是早晚的事,若是有和他一個級數(shù)的人前來,而今群狼噬虎的格局已成,他要想脫身,將無比艱難。
誰也不知的是,他的這一程,掀出了大秦的滾滾洪流,也掀開了皇室和門閥士族的最后一塊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