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夢里輪回啟（四）
四十年前來到南陽縣，投奔叔父，兩兄弟相依為命，知道林不凡右腿的情況后，劉小福更是形影不離。即使如此，每次遇到困難，抗起兩人天地的，依舊是林不凡這個哥哥。
對于自己的弟弟，如今林不凡總算是放下心來。
六天之后，在南陽縣令的張羅下，南陽縣城站滿了迎接征戰(zhàn)英雄的百姓。林不凡帶著劉團圓母子兩人，也在其中。
“沒想到獨孤前輩也來了?！?p> 林不凡看著走來的老人以及老人身邊的孩童。
“你們兩小子，與我有緣，如今小福這小子，成了國之英雄，我怎能不來。徒兒，見過你劉叔?！豹毠虏欢f道。
“見過劉叔。”獨孤不二身旁的孩童乖巧的行禮道。
突然間，一片喧嘩，只見極其簡陋的一架馬車，緩緩進城。
林不凡心里升起幾分不祥之兆。
只見馬車里走出一名手持圣旨的老年宦官。
“罪臣劉小福，念及功勞，特赦遺骨回鄉(xiāng)，罪名：莫須有。欽此?！敝灰娷嚪蛘賮韮蓚€公差，從馬車上抬下一具棺材。便匆忙離開。
林不凡頓時腦袋一片空白，立在原地。劉團圓的娘親直接暈倒在地，劉團圓雖然不懂這圣旨的含義，看著林不凡以及自己娘親的狀態(tài)，也是焦急的哭了起來。“我爹爹怎么還沒回來？娘，你怎么了，大伯，這是怎么回事??？”
獨孤不二也一樣無比詫異。他放出內力，轟散周圍之人，讓徒兒與劉團圓攙扶著暈倒的婦人去了林不凡的書店。
林不凡呆呆的看著面前的棺材，一站就是三天三夜，獨孤不二一直在一旁守著林不凡，沒有讓人打擾。
林不凡這三天三夜，一動不動，他不敢開棺。他怕了，他徹底慌了。只要不開棺，也許就還有希望，也許小福就回來了。
獨孤不二走到林不凡面前，這次，他帶著劉小福的妻子一起出現(xiàn)在林不凡面前。
劉小福的妻子剛剛大病初愈，身體虛弱。面色蒼白的趴在棺木上。
“生不見人，死要見尸。”劉小福的妻子用力推開棺木。
瞬間，一道驚雷，徹底在林不凡與這婦人腦海轟鳴。這婦人吐出一口鮮血，一頭倒在了棺木里。
這棺木了赫然正是劉小福，身首異處的劉小福。
“弟弟啊?！绷植环布被鸸バ模氖暧洃涳w速閃過，一口鮮血噴出，同樣重重倒在地上。
林不凡再次醒來之時，獨孤不二坐在林不凡的床邊。
“你家弟媳，沒挺過來，她拜托你照顧好小湯圓?！?p> “帶我去見他們?！绷植环舱Z氣如常，卻帶著一股與世隔絕的垂暮之感。
來到劉小福夫婦二人墓前。
“多謝先生?！绷植环蚕蜻@獨孤不二一拜。
“在下想拜托先生一事?！绷植环补虻卣f道。
“你說?！?p> “請先生收下劉團圓為徒，從此改名，隨他母親姓夏?！?p> “你想讓他日后報仇？”獨孤不二問道。
“不，我答應了弟妹，也為了弟弟，我要照顧好小湯圓，若是不終結這場仇恨，他日后走不出來?！?p> “你要終結這場仇恨，任你領悟劍道再深，你也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與這偌大的皇朝一斗？”
“我自有打算，還望先生成全?！绷植环采钌钜话?。
“好，我答應你。明日我便帶著小湯圓隨我去尊螺國，此去甚遠，大寧皇朝找不到我們?！?p> “多謝前輩?！?p> 林不凡再也沒有離開過劉小福夫婦二人墓地半步。甚至連劉團圓，也沒有見最后一面，便讓獨孤不二帶去尊螺國。
林不凡在墓前待了兩天兩夜，林不凡閉眼，劍意離體，一股悲涼死寂的毀滅之意彌漫。
再次睜開眼睛，墓地便被鏟平。林不凡不希望日后有人來打擾弟弟與弟妹。獨孤不二選的墓地，只有他與林不凡知曉。
林不凡回了書店，將書店關門大吉，杵著拐杖，離開了南陽。向這大寧皇朝國都的方向一步一步，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
此去一路，以林不凡的速度，三個月時間便可到達，這三個月，林不凡徹夜未眠，水米未盡。
林不凡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tài)，失去了劉小福的林不凡，在這個世界失去了一切。
他要去完成他這一世最后的事情。
林不凡此時體內生機已經斷絕，劍意中的死氣與寂滅充斥這全身。與其說這是林不凡，到不如說是一把林不凡模樣的劍。
一把要殺人的劍，劍已出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三月后的大寧國都城，天子大殿。
血流成河。當朝臣子，無一活命。
只因為一人，揮手間萬劍齊鳴，滿朝文武，當朝皇室，皆成了劍下亡魂。
劉小福舍命換得的太平，頃刻間蕩然無存。
林不凡不怕成為罪人。他要罰，罰這當?shù)阑杈?，他要殺，殺盡亂臣賊子。
劉小福帶來的和平，林不凡要讓這和平，隨劉小福一同入土。亂世再起。大寧國，短短一日之間，便不復存在。
此時的林不凡，坐于高山之上，卸下了無邊的疲倦，深深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又是一世輪回。
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林不凡降臨在一處富貴人家。這一世的林不凡，徹底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徹徹底底的從一個嬰兒開始。經歷自己這一世的輪回。
第一世的掙扎，第二世的沉淪，第三世的新生。
這一世的林不凡，名喚李秋。
家境優(yōu)越，享受父母疼愛，自幼便博覽群書，才華出眾。
十八歲中舉，三十歲官至宰相。治理出太平盛世。三十五歲還鄉(xiāng)，為父母守孝七年。
逢家鄉(xiāng)大旱，散盡家財，救治百姓。
四十歲躬耕于荒野。游歷名山大川，踏足日月星河。
六十歲。開始學醫(yī)，游方各地，治病救人，治身也治心，被稱為見者病除，紅塵醫(yī)仙。
七十歲的林不凡，滿頭白發(fā)，行動不便。一生未娶，只收養(yǎng)了一個船夫家的遺孤，這家人出海遇浪，再沒回來。僅僅留下一個十歲大的孩子。
林不凡教這孩子讀書寫字，傳他醫(yī)術，教他做人。
林不凡八十歲，這孩子改名李天河，已經長大成材，醫(yī)術高明，才華橫溢。
林不凡在李天河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在自己的故鄉(xiāng)，這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要歸根的地方。
林不凡看著滿天的柳絮，眼神有些模糊。
“天河啊，你看這柳絮，你以前在海邊的時候沒見過吧。”
“義父，天河以前的家鄉(xiāng)沒有柳樹，自然是看不到這樣的景色。”
林不凡來到湖邊，看著湖水，淡淡搖了搖頭。
“這景色雖美，可惜這柳絮對人確實無用，身體不好的人，這個天氣，出不了門?！?p> “應對柳絮的方法，有很多，義父的醫(yī)論上便有很多，又怎會擔心柳絮?！崩钐旌樱鲋植环猜阶呱狭藰蝾^。
“治病不難，救人心不易，你要學的不光光是一本醫(yī)論，更要先學習人生?！?p> 李天河聽了林不凡的話，看向林不凡。
“義父可是紅塵醫(yī)仙，醫(yī)仙好做，義父治心，靠的就是紅塵二字吧?！?p> “你天資聰慧，你有你的路，為父這一生，已經夠了?！?p> 林不凡佝僂著身子，顫顫巍巍的坐了下來。
“老了，老了?！?p> “義父可認可自己這一生？”李天河扶起林不凡，將自己的外衣墊在了林不凡身下。
“天河，還記得為父的夢嗎？”
“記得義父說過。做夢不過多半是些無稽之談?！?p> “天河啊，為父這夢，可真實著嘞。”
“天河認為，人生重在起初與歸宿。著夢中之理不過僅僅一場夢。”
林不凡面露微笑“那你看看這些柳絮，他們有人生嗎？”
“有，生于樹，離于樹，這就是他們的人生?！?p> “那么這柳絮離開樹，又會落地成樹。這又怎么解釋？”
“天河覺得，離開以后的故事，便是柳絮這一生的經歷。有喜有悲。落入泥土中的柳絮得以再生，落入水中便是陰差陽錯，命運捉弄?！?p> “為父現(xiàn)在常常覺得，自己就如同著柳絮，卻看不清出生的地點，也想不透落地的結局?！?p> “義父，出生的起點又如何？忘了便忘了。你一直會走下去，至于這終點，結局從未有過定數(shù)?！?p> “哦，那么天河，你是否能分清楚你是那一片柳絮嗎？”
“何苦分清，若都是我所走過的路，那便都是我?！?p> 林不凡聽了李天河的話，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磥聿还庵尾?，這治心，你也已經超越為父了?！?p> 林不凡坐在石梯上，“好一個我，好一個你啊?！绷植环帛偪翊笮ζ饋恚壑袇s是越發(fā)清明。笑著笑著，林不凡閉上了眼睛。斷絕了氣息。
再也看不見滿天的柳絮，也聽不見李天河的呼喊。匆匆走完這一世。林不凡心中一片清明，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嬰啼之聲。
四曲之一，于林不凡輪回夢境，再度耳聞。
林不凡再次醒來，卻是回到了最初的空間之中。四團光球浮現(xiàn)在林不凡眼前。
“這里有你自己的記憶，選擇屬于你自己的記憶。機會只有一次?！?p> 林不凡聽著這神念的話語。
“我，是林不凡！這些都是我。”
話音剛落，林不凡大手一揮，將四團光球盡數(shù)收入腦海。
“哈哈哈哈，好一個后生。若是老夫還活著，定要收你為徒?！?p> “多謝前輩，小子只是僥幸。不知外界過了多久。”林不凡收獲了三世記憶，氣質早已發(fā)生了翻天覆地之變化。
回想三世所見所感，每一世的人和事。如今的林不凡。雖不迷失，卻依舊感慨。
“不長，不長。臨近十年，不用擔心，你雖然如今靈力全失，肉身也廢，我留在你體內的精華，足夠護你十年肉身?！?p> “只夠十年。”林不凡語氣有些失望。
“知足吧，這些精華構建了你的輪回。你要知道，隨便一點，就得讓那些第二步的小輩搶破頭。等你回去就知道妙處了?！?p> “好吧，前輩，費了這么大力，這傳承不會就這么點吧。”
“哈哈，傳承嗎，倒是就這么點，不過我留了一份記憶，里面有我留下的傳承地點和一道神通，最重要的，便是這個世界的隱秘。事關重大，你自己看完在做定奪，你這三世沉淀，以你的心智，應該能承受。切記不可外傳?！?p> 一道記憶傳入林不凡腦海，林不凡再次陷入了領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