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賊難防
走在狹長的地道里,即便對萬桑的滔天恨意,姜小萬也要嘆一聲:老狐貍!密室入口竟然就是萬家后院的水井。
方才若不是看著萬琦薇率先毫不猶豫地朝著幽深的井一躍而下,姜小萬斷然不肯輕易信她,更不用說發(fā)現(xiàn)這個密道。
“薇兒為什么帶一個這么大的袋子?”掩下驚魂未定,姜小萬理了理衣裳,道。
萬琦薇也不答,重新點(diǎn)了一根火折子,在火光中神秘一笑,只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又走上許久,才看到一處亮堂,原是一顆被固定在石雕上的夜明珠,珠子雖大,卻不十分亮堂,反倒盡顯陰氣。
萬琦薇神色自若地劃破自己的手,將血滴在上面,“只有萬家人的血,方能開啟這機(jī)關(guān)。”
言語中比起得意,更多的是告誡。
姜小萬正想拿著火折子探一探這珠子的古怪,只見那夜明珠內(nèi)突然數(shù)條光亮裹挾著暗紅的線倏爾淌下,一直滴到珠子底部凝聚成一點(diǎn),閃過一瞬的鮮紅,而后歸于幽暗。雖是乍現(xiàn),但是姜小萬還是被那像是天成一般從內(nèi)而外生著一幅磅礴的春江山水圖震撼了一瞬。
這一切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隨之便是沉重的石門開啟的聲音,二人面前才算是得了光亮。
走在萬琦薇身后進(jìn)了面前的暗道,姜小萬眼見那顆夜明珠逐漸被隔出門外,才回過頭來。
方才那磅礴的氣勢倒是讓她想起了在常家也曾見過這樣的。
當(dāng)時黑無常老六說,夜明珠中有一蠱蟲,蠱蟲死亦或是正確的刺激才能觸發(fā)相應(yīng)的機(jī)關(guān),想來現(xiàn)下這刺激便是萬家人的血,而那最底部的一點(diǎn)便是蠱蟲所在。
要這蟲子死有何難?灌些毒水便是!
姜小萬不以為然,又問:“若是旁人的血,又會如何?”
后者指了指頭頂,姜小萬順著看上去,心下一驚,那是一塊玄鐵,像是有千斤重,若是被砸到,只怕是會粉身碎骨?!叭f世伯看來很信任薇兒。”
“爹爹從來不信任何人,我是尾隨他至此的。”萬琦薇輕嘆了一口氣,隨后拉著姜小萬步伐快了些,“我們得快些走了,若是天亮錢未出去,就得在此處等一個白天了?!?p> 看來她不愿讓旁人知道這地方,姜小萬心中狐疑,若是就此博得此人的信任未免有些過于簡單了。
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點(diǎn)點(diǎn)頭,隨意打量著越發(fā)靠近的規(guī)整暗室。這暗室四壁仍掛著許多夜明珠,不同于方才的幽暗微弱,這地方倒是被照的通亮。
同這規(guī)規(guī)整整的暗室一般,地上七橫七縱擺著四十九箱冒著光的金銀珠寶,除此之外暗室無甚稀奇。
一進(jìn)入暗室,萬琦薇便熟練地將背上的麻袋撐開諾大一個口子,跪坐在地上瘋狂將箱子里的金銀財寶搬到袋子里,撿銀子之余還不忘了姜小萬,嘴里念念有詞,“拮據(jù)時,我會來拿些碎銀……”
姜小萬暗自嗤笑一聲,不作回應(yīng),只是暗中環(huán)顧四周的石壁。
外面每一面石壁都是由相同的石塊構(gòu)成,規(guī)規(guī)整整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沒有將那些個女人們處理干凈,這些金銀我就只能自己搬,如今有姜郎,可以幫我搬?!比f琦薇沒有半分想將什么劍給姜小萬的意思。
姜小萬臉上的表情真是藏不住的微怒,感情這一趟就是將她用了,這么光明正大被人利用,她這還是第一次。
一把將萬琦薇從地上拖起來,姜小萬眸中透露出幾分兇狠,她若是不給這女人一個教訓(xùn),她江湖毒毒醫(yī)的名頭就白叫了!
然而她并未發(fā)覺,密室夜明珠的光打在她臉上,原本的慍怒之色卻越發(fā)顯得誘惑至極。
姜小萬還未出言威脅,面前的人早已撲在身上嗔怪:“你個采花大盜,不知采了多少良家女子,才得了偽君子之名?!?p> 聽著這一聲嬌嗔,姜小萬又是頭皮一緊,方才的架勢弱下去大半,一手慌忙暗中在腰間搜尋失魂散,一邊裝作細(xì)心解釋道:“偽君子,原是我長得謙謙君子,用毒卻絲毫不手下留情,所以戲稱偽君子?!?p> 故技重施,姜小萬利落地將萬琦薇扒光了拖入角落,這才松了一口氣。
得虧長了個心眼兒,若不然,姜小萬看著地上的萬琦薇狠狠打了個哆嗦,才算是把剛剛那股子陰氣遣散,重新將目光聚焦在這暗室。
左右不過是一個小小密室,沒有什么稀奇。若說奇怪之處,便是擺放有些過分整齊,每一個箱子都一模一樣,金銀珠寶在箱子里滿溢出來,就連箱蓋里面都有。
細(xì)細(xì)看時,剛剛被拿掉許多財寶的箱子蓋似乎略微有些厚,地下露出了什么。
姜小萬剛要伸手去撫掉箱蓋上面的金銀珠寶,只覺不放心,嘴里含了一顆清怡丸,伸出去的手仍舊有些猶豫,索性又含了一顆紅心丸,將頭稍側(cè)過去,才伸手去扶,喪服所過之處一片金銀的悶響。
便見一陣暗綠色毒氣擦著發(fā)絲沖天冒起,發(fā)絲燃燒的焦味刺鼻之余,睡在一旁的萬琦薇突然開始哼哼,姜小萬著實被嚇了一跳,忙用手邊的元寶將毒氣堵上。
姜小萬回身看著萬琦薇,又回想她的話。她尾隨至此,而此處狹長,無處藏身。她要么目睹萬桑從別路出去,要么碰上萬桑,如今看來,不是后者。
姜小萬眸光深沉,走向角落不住哼哼的萬琦薇,面無表情地給她喂下三顆莫言丸。
催眠術(shù),需得使得她內(nèi)心平靜,方能成事。如今……看著這個扭動著身體不住哼哼的女人,姜小萬只能加大劑量背水一戰(zhàn)。
盡量放緩語速,姜小萬道:“萬琦薇,你現(xiàn)在看到了萬桑,他進(jìn)入了一個狹長的地道?!?p> “嗯~”女人扭著身體哼哼。
盡量不受影響,姜小萬繼續(xù):“他進(jìn)了一道門?!?p> “嗯~”
“你跟了上去,這處暗室十分規(guī)整,放著許多擺放整齊的金銀財寶,然后你的爹爹干了什么?”
姜小萬突然意識到自己施加的問題有些重,有些后悔。
“對邊第一個,第三個,第……嗯~”
姜小萬看著腳邊的女人,渾身哆嗦,口吐白沫竟是暈了過去。饒是姜小萬見過不少死人死相,現(xiàn)下這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失魂散是情藥,莫言丸是催藥,如此一來……
回神盯著這幾箱財寶,姜小萬忽而眸光一沉,七,難不成是洛北七斗?
“第一個,父親,難不成是他想除去之人?”姜小萬眉頭緊皺?!翱蛇@第三個又作何解釋?!?p> 在密室中左右踱步,姜小萬眉頭輕皺,“莫非,在萬桑眼中,墨天鼠不過爾爾鼠輩,那第三個便是蒼骸賦李曲英。
第四個樊炙粼趙信,樊炙粼粗人一個,無甚頭腦,怕是也逃不過。
第五個雖說是書生,白天一見,只覺此人心中城府不淺,處事圓滑,應(yīng)該不是,相對而言,第六個百曉生,應(yīng)該是了?!?p> 用衣袖將口鼻捂起來,姜小萬細(xì)細(xì)觀察箱子的機(jī)關(guān),又發(fā)現(xiàn)方才陷下去的毒氣口如今又自動升起,緩緩點(diǎn)頭,心中了然。
姜小萬按順序按下各個氣口頂部的元寶或是珠子,終于聽得轟隆隆一聲響,正前方一處石門向后挪動,與此同時,身后的毒氣機(jī)關(guān)悄然落下。
“這李曲英話不多,竟然也將萬桑得罪了。不知道那些老頭是如何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萬桑心上梗了這么多年的。”姜小萬嘲諷地笑嘆,凝神看了那些箱子一眼,在地上撿了一把琥珀珠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暗室。
每隔幾步,她就扔一粒珠子探路,出乎意料的,一路以來無甚機(jī)關(guān)。只是走了不過一會兒,姜小萬就聞得一陣尸體的腐臭。
尋著味兒再走幾步,竟發(fā)現(xiàn)腐臭之濃郁所在,一處,名叫“不得好死”的地方。
里面一具插滿了箭的尸體躺在一堆白骨上。像是不久前被拖進(jìn)來的,想來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里,卻喪身此處。
手中的琥珀珠子只剩了一根引線,姜小萬又不忍就這么半途而廢,只好背著尸臭味兒繼續(xù)往前走。
腳下小心翼翼,心中卻不免已經(jīng)得意洋洋。
萬家人的血,萬桑的心思,還需得要有毒氣解藥,除了萬桑本人,怕是很難再發(fā)現(xiàn)旁人能進(jìn)入此處。她此次也真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轉(zhuǎn)頭之間,姜小萬又見一處開敞的空間,四壁仍放著夜明珠。中間放了一把劍,還有一本未合上的秘籍。
這劍供奉得極其端莊,姜小萬拿起來細(xì)看,劍鞘紋樣并不繁瑣,只是簡單的豎紋,唯一耀眼的,怕是只有劍柄上鎖著的一顆珠子。
一把抽出劍身,姜小萬一驚,這劍鳴如鶴唳,劍身極薄,在夜明珠的映襯下發(fā)著淡淡的藍(lán)光,隨意揮灑,只覺得愛不釋手。
若她猜的不錯,這便是傳聞被萬桑私藏的問蒼了。
“今日物歸原主,我便不客氣了。”姜小萬一手拿了劍,又將秘籍收入懷中,繼續(xù)背著隱約的尸臭往前走。
在幽暗的地方慢慢走上許久,耐心快要耗完之際,姜小萬才在路的盡頭看到火把發(fā)出的耀眼光芒,又聽得一個老者說話的聲音。
“怎么可能錯呢?當(dāng)年柏雅被救回時嘴里一直嘟囔著,女娃娃,女娃娃,真漂亮的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