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識破身份
省沉閣書架高大,藏書眾多,可隨意翻出一本最下面的,上面都布滿灰塵,像是日日打掃樓閣,卻無人翻動過這書。
“我以為姜姐姐會跳起來將那人的丑行揭露出來?!崩鑼幍穆曇粼跁w回蕩。
“因?yàn)槲沂翘觳慌碌夭慌碌幕焓佬♂t(yī)賊?”拍著手中書上的塵土,姜小萬避重就輕地回答道。
頓了頓,黎寧抬眼看著姜小萬,張張嘴,又輕吐了一口氣息,像是將原本的說辭盡數(shù)咽下,只道:“嗯。”
“昨晚的那孩子來頭不小,若是對陸一元緊緊相逼,反倒不利?!苯∪f仍舊是解釋出口了。
旁人擠破腦袋進(jìn)這地方,見了陸一元自然是恨不得將自己滿腹經(jīng)綸扯出來擺在他面前??勺蛉丈墼蓞s只是神態(tài)自若作揖離開,僅此而已。
害怕在邵元成面前丑事暴露,可見此人并不是陸一元熟識之人,剩余無論哪一路勢力都無所謂,畢竟于姜小萬而言是一條退路。
“我在就能護(hù)你,即便是沒有軟刀。”黎寧道。
毫無章法翻著書的手一頓,姜小萬笑著望向黎寧。
昨日在氣頭上都沒有好好計(jì)劃就進(jìn)來了,著實(shí)有些莽撞。姜小萬做事向來穩(wěn)妥,如今想來還有些后怕。
即便黎寧武功天下第一,雙拳難敵四手,陸一元在這書院這么些年,不是她二人能輕易以盜竊臟污的,到時(shí)書院上下都群起而攻之,插翅難飛。
即使是這樣,還是被這丫頭的話感動了,姜小萬將書扣在桌上,胳膊撐在桌上側(cè)身看黎寧,笑意濃濃道:“嗯,那就靠著我們寧兒?!?p> 睫毛撲閃,唇角上揚(yáng),神色慵懶,加上這寵溺的語氣,任是誰都不敢將她同傳聞中那個(gè)冷血的醫(yī)賊聯(lián)系起來。
然而黎寧臉上自信的光芒像是被洪水淹沒一般,撅了撅嘴不再理會姜小萬。
姜小萬本想正經(jīng)討論幾句,不經(jīng)意間看黎寧露出小女兒姿態(tài),到嘴邊的話又染了八分不正經(jīng)。
“美人兒這小脾氣是時(shí)候該改一改了,朕后宮三千佳麗,保不齊就被哪個(gè)蹄子勾了魂兒?!?p> 姜小萬起身湊近黎寧,悄聲在她耳旁道:“那時(shí)我們寧兒就須得獨(dú)守空房嘍!”
邵元成隨著巖與進(jìn)來時(shí)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姜小萬神色曖昧地貼著小書童的后背,臉還在書童頸窩上蹭著。
“小羊,你……”邵元成五官擰在一處看著這場景。
姜小萬這才起身,倒是有幾分不自然,畢竟若是她二人女子的身份暴露,怕是會輕易被架著扔出去。
姜小萬的局促落入邵元成眼中卻是另一番樣子,像是在極力掩蓋她丑事暴露的不安。
“我日前就看不慣這股孌……風(fēng),你年歲不大,此等丑事還是不要做的好?!鄙墼擅碱^緊皺,看著姜小萬。
姜小萬錯(cuò)愕地轉(zhuǎn)身看了一眼憋笑憋的臉色通紅的黎寧,才敢確定面前這傻子一本正經(jīng)說的是什么意思。
“哦?!苯∪f也不知道該夸自己裝得像,還是該……夸自己。
他身后的巖與卻不同,此刻一改日前的老成,嘴角隱隱上揚(yáng),輕搖著手中的扇子。
像是老先生附體,邵元成說教上了癮,回頭就對上巖與若隱若現(xiàn)的笑容,“兄長你不要笑,你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事情若是再犯……”
但是說教也是要分對象的,姜小萬乖乖受著,可不代表旁人就也忍氣吞聲了。
“啊!”
巖與的扇子在邵元成肩上重重地劈了下來,空氣中發(fā)出一疊層次清明的聲音。
“日后若是再犯,就日夜守著你的舌頭?!睅r與一個(gè)眼神丟過去,邵元成再不敢多嘴。
“帶著那小書童出去吧。”
邵元成倒是不記仇的,雖說委屈也照辦了,“哦”了一聲之后又將要拉黎寧的手懸在空中收回手來。
沒有理會邵元成蹩腳的動作,姜小萬的目光落在面前人的身上,并不像是什么主仆,反倒……
“你是女子?”四個(gè)字伴隨著那道木門掩上拖出來的長音敲在姜小萬腦海。
姜小萬瞬息錯(cuò)愕,也僅僅是瞬息,而后恢復(fù)正色,將腰間的木扇拿在手中把玩,“兄臺說笑了?!?p> “你身上的味道,我還是能聞出來的。”巖與七分正經(jīng)的語調(diào),說著這三分下流的話。
還不待姜小萬回答,巖與又緩緩念出來:
“翠影風(fēng)攔渡,酒溢輕羅幕。
卞下囂塵路,亦尊亦恩度?!?p> 一首詩?姜小萬裝作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巖與,等待他的下文。
“卞下就是卞城,好一個(gè)亦尊亦恩度。這兩句,可還熟悉?”巖與見姜小萬神色不變,又提醒道。
熟悉,也不熟悉,姜小萬對天底下除了小孩兒口里念叨的打油詩以外的詩詞歌賦都不熟。
在巖與略顯殷切的目光下,姜小萬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熟悉?!?p> 低沉的聲音像是染上了幾分喜悅,“果真是如此,難得那些個(gè)人開竅,沒有又塞許多無趣的人給我。”
頓了頓,巖與又道:“那想來昨日的文章本不是你的,也難得你資質(zhì)平平還學(xué)這老頭的聆音。”
雖說聆音二字讓姜小萬一驚,到底還是面不露聲色,只是聽著這感慨的話臉色漆黑得有些難看,望著面前一身錦衣的男子。
這副模樣落在巖與眼中自然也就成了詭計(jì)識破之后的羞憤,感覺像極了狩獵得了最精彩的獵物。
巖與心情也連帶著有些不錯(cuò),想多留這只羊玩兒兩天,聲音輕飄飄道:“這男裝藏得委實(shí)不錯(cuò),且看你日后表現(xiàn)。”
姜小萬神色凝重地目送那一襲白衣自顧自步伐輕盈地走出去,才慢慢回神,她雖說不懂對方此番挑釁意欲何為,想來短期之內(nèi)沒有危險(xiǎn),這才松了松僵硬的肩膀,坐下來。
半炷香之后,帽子歪扭滿頭大汗的陸一元出現(xiàn)在面前,兩綹頭發(fā)粘在額頭上,再沒有什么一絲不茍的先生做派。
姜小萬有些錯(cuò)愕這陸一元的過分在意,又像是想起什么,心下了然,計(jì)上心頭。
“說了什么?他們怎會無故缺席來此?你說了?”陸一元急切道。
姜小萬看向黎寧,示意后者將那幾句詩念出來。
難得黎寧耳力超群又冰雪聰明,經(jīng)她分析,聯(lián)想從巖與嘴里吐露的聆音二字,姜小萬才想起來,這幾句和她念的那幾句倒是莫名地相似。
能說出那兩句葷話,倒也有可能是她姜小萬學(xué)藝不精聽錯(cuò)了,緣由如何,還需得找這老頭求證一番。
“翠影風(fēng)攔渡,酒溢輕羅幕。
卞下囂塵路,亦尊亦恩度?!崩鑼幰蛔忠痪浔诚聛怼?p> 聞言,陸一元頭上的汗又一股一股地流下來,“這……”
見陸一元這副樣子,二人雖說已有心理準(zhǔn)備,也不禁感慨一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即便是這陸老頭的獨(dú)門絕學(xué),那巖與竟然也能用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