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蕩出去的一瞬間,一道身影也拐過花蔭,簡直是從天而降一般出現(xiàn)在眼前。蕩在虛空的她,瞬間錯愕,一雙腿腳收也收不回,踹出去仿佛也不對。最后不知怎滴,鬼使神差的,她圈住了他的身子,空氣瞬間靜止。那卯足力氣將她蕩出去的小丫頭,倉皇失措中懷抱住秋千架,面色驚惶噤若寒蟬。
毫無防備中差點(diǎn)兒被撞個趔趄的他穩(wěn)住身形,多少也有點(diǎn)兒懵,此刻她的小腿正圈在他的膝上,這場景來的蹊蹺又突然,委實(shí)讓人難以置信。
還是她先反應(yīng)過來,趕緊松開腿,忙不迭道:“啊……對……對不起……”
待人一蕩回原地,她“唰”的一聲跳到地上,拔腿就跑。
小樓內(nèi),四下寂靜無聲。聞人離夏一臉的困窘還未消散,又有小丫頭過來了。
碧兒未曾察覺異樣,離著幾步遠(yuǎn)就開始說道:“小姐,老爺喊你去前廳,來客人了?!?p> “誰來了?“
“祁南王世子來了?!?p> 她一蹙眉,下意識抬頭看去:“那是誰?“
好好的碧兒突然一臉詭譎,“就是那個世子啊,老爺才做太傅之時,代講學(xué)的時候,教過他一些時日的?!?p> “這你都知道?!?p> 碧兒嫣然一笑,顯得高深莫測,那可是祁南王的世子誒,他近日回京了,他的事情哪個姑娘不知道???
不過略作思索,聞人離夏就納悶兒了,那為何她要去?
碧兒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來,又追了一句:“啊對了,老爺喊你過去道歉?!?p> 臉上瞬間爬滿迷茫,她十分不解:“道什么歉?”
小丫頭頗沒大小的哼哼兩聲,“小姐,老爺都知道了,反正你做好準(zhǔn)備吧?!?p> 思慮尚處于云山霧罩之中,又不得不重新收拾了一番。
前廳內(nèi),聞人離夏腳步徐徐,乖乖順順的朝著太傅盈盈施禮:“爹爹?!?p> 太傅點(diǎn)頭,微笑著示意她,“去見過客人?!?p> 她朝著太傅示意的方向走去,一抬頭,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子想起方才園中那一幕,忍俊不禁,“是你呀!”
謝云深抿唇淺笑,從她一進(jìn)門,他的視線就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分,明明長著同樣的臉,為何她如此施施然的模樣,跟方才園中放飛自我的時候毫不相干,甚至尋不到一絲的關(guān)聯(lián)痕跡?然而等她轉(zhuǎn)向他時,他斷定,眼前之人就是她。
可是,不及他出口,太傅眉心一皺,出言打斷,“不得無禮,這是祁南王世子?!?p> 她抿抿嘴,平緩了聲調(diào),“你還好吧,我方才……”
忽感背后氣壓驟降,太傅果然開口:“什么你啊我的,沒有規(guī)矩?!?p> 離夏霎時噤聲,抿著唇,暗地里整了整心態(tài)。再開口時,通體氣質(zhì)都變了,再一次變回了方才進(jìn)門時的那股子乖巧。但見她眉眼微垂,朝著他款款施禮,柔聲細(xì)語,語調(diào)清平,端得是一方大家閨秀之姿,“小女子聞人離夏見過世子。方才在外,是小女子失儀,無意間撞到了世子。不知世子身子可好?彼時念及世子年青體健,當(dāng)承得起我這魯莽一撞。又事出突然,無從反應(yīng),故而倉皇離去,未得及時確認(rèn)世子是否無恙。如若世子身體不適,請務(wù)必告知,府上自當(dāng)去請大夫,好及時診斷才是。若世子身子無虞,也煩請您多多擔(dān)待,不計(jì)較我的失禮??珊??”
最后那聲可好,問的極為婉轉(zhuǎn),柔聲細(xì)語中,蘊(yùn)含著二分的委屈三分的惶惶,再加上她本垂目,待那二字問出口時,眼眸微撩,含帶著十二分的嬌怯,就是不好也得好。
謝云深本就含笑看她如此周周轉(zhuǎn)轉(zhuǎn)的切換自如,如今更是嘴角微揚(yáng),微微笑道:“小姐多慮了,我很好?!?p> 太傅大人這才算是滿意,點(diǎn)點(diǎn)頭,放她走了。
然而不過多時,那世子也出來了。不過是三兩步的間隙,便與她再次相遇。
“小姐請留步?!?p> 她回頭,當(dāng)即警惕起來,視線越過他,看向他身側(cè)。忽而眉眼一彎,綻放盈盈笑意:“敢問世子有何要事?”
謝云深揚(yáng)眉,不用回頭,也能知道她為何如此變化。
“其實(shí)你不用,離得遠(yuǎn),他們聽不見?!?p> 她臉上的笑,仿佛定了格,視線依舊往他身后瞥了過去,“但能看見?!?p> 他失笑,不著痕跡的往旁邊挪了身子,恰擋去了看向她的所有視線。
“這下,也看不見了?!?p> 兩人的距離,因著他的動作,猝不及防的拉近了許多。再加上他稍稍垂首的動作,總覺得哪里很怪。聞人離夏幾乎是出于本能,警惕的后退一步,再次拉開與他之間的間距。
這一次,他輕笑出聲,依舊垂首輕聲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想對你做什么吧?”
她探首,視線再一次越向他身后,“他們會?!彼挪粫@么自作多情呢。
她臉上的笑意斂去了,聲音也變得清冷起來。想來,身后那些觀察她的人,都已散了。
“太傅府上,近日的家教這么嚴(yán)的嗎?”他不解問道,反正從她的表現(xiàn)來看,肯定是近日才嚴(yán)苛起來的。
離夏虛嘆一口氣,擯去了戒備,整個人輕松起來,一手搭上身側(cè)的假山石,“是啊,一夜之間就嚴(yán)苛了起來?!?p> 這倒是有趣的時間節(jié)點(diǎn),“為何是一夜之間?”
“因?yàn)橐灰怪g,我爹覺得我長得太大了,該嫁人了?!?p> 這仿佛更有趣了,“這……又怎講?”
她側(cè)過臉,看向那不遠(yuǎn)處的游廊。這一動作引得他想笑,這就是被盯緊了,不由自主地生成的警覺。
“上個月佟尚書的女兒出閣了,年歲比我小。然后我爹就被點(diǎn)醒了,家規(guī)也隨著變了?!?p> 當(dāng)真難以掩飾,他短笑出聲。
她倒不見怪,只淺笑一下,“老頭子考慮的也不無道理。是該留意留意了,不然如何嫁得出去?”言罷,她又調(diào)侃一般,沉吟片刻:“嗯……不過臨時抱佛腳的效果也不明顯。也只能看天意了,等何時遇見那容顏俊美家境殷實(shí)眼睛又瞎的公子,方能嫁得出去了?!?p> “眼瞎?”一般女子擇良人,有誰不想要那好容顏好家境的呢,可是那眼瞎,卻又為何?
她盈盈一笑,揚(yáng)眉道:“對啊,容顏姣好家境殷實(shí),眼又不瞎的,誰看得上我這種無規(guī)矩?zé)o大小的毛丫頭?”
這是她第一次自然而然的笑,干凈絢爛到有些晃眼。不由自主的,他也跟著揚(yáng)起了嘴角。
“世子的問題問完了?”
“嗯?”沒來由的一句,讓他疑惑。
“我才不會覺得,你找我就是為了瞎聊的。說吧,正事兒是啥?”
世子笑著,遞給他一封請柬,半玩笑道:“這是七夕青花宴的請柬,我恰好順道代轉(zhuǎn)。你好好表現(xiàn),沒準(zhǔn)能遇見容顏俊美家境殷實(shí)眼界還好的鐘情之人。”
她只掃了一眼,卻沒出手去接,反而將臉轉(zhuǎn)向一邊,無所事事的樣子,“你給我沒用,我現(xiàn)在沒有出府的自由,得老頭子說了算?!?p> “已經(jīng)跟太傅講過了,太傅說,這個由你自作決定?!?p> 她回望著他的臉,將信將疑,她爹怎么這么好說話了?可是從他臉上,也沒看到一絲的謊言痕跡,想了想,還是接下了。倒不是她多想?yún)⑴c這種集會,用太傅的話來說,她至今無人問津,多少跟她不參與年輕人的集會有著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出府門了,有了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由頭,借機(jī)出去游蕩游蕩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