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棋子乒乒乓乓的落下,錢從禁臉色愈發(fā)難看。要是在半個時辰之前,錢從禁根本不會想到錢繽英的棋下的如此犀利。錢從禁深知下成這樣有一部分源于自己布局太輕敵了,導致開局就失利,但根本還是錢繽英的實力太強了,明顯高于自己一大截。
錢從禁落子緩慢,每下一步都是費勁心力,可錢繽英似乎把錢從禁每一步棋都算準了,錢從禁一落子,錢繽英也跟著落,這樣地從容不迫讓錢從禁的心態(tài)進一步變差。眼看錢從禁的大龍已經(jīng)無路可走,里面也沒有任何活路,錢從禁陷入了沉思,這一思考竟是一炷香的工夫,錢繽英將棋子放進棋盒里面,輕輕地說了一句:“爹,該你了。”
錢從禁瞳孔放大,終究嘆了口氣,將手上棋子放回棋盒,說:“是爹輸了?!?p> 錢繽英說:“爹,其實從四十手以前,你就已經(jīng)沒有活路了,可以說當你跑這片孤棋的時候,你已經(jīng)輸了?!?p> 錢從禁沒有想到錢繽英看的這么遠,說:“沒錯,是爹技不如你啊,輸?shù)眯姆诜?。?p> 錢繽英安慰道:“爹,可能你一開始大意了,吃了大虧,才導致后面沒有機會的?!?p> 錢從禁無奈地笑道:“真是敗給你了,你連爹輕敵了都看出來了。”
錢繽英說:“爹師從京師派弟子,又下了數(shù)十年,棋藝自然不會差,一開始那些失誤肯定是大意了,不然不會有這么低級錯誤?!?p> 錢從禁喝了口茶,說:“好久沒有人把我逼入絕境,輸?shù)倪@么慘了,沒想到還是我親兒子。整盤棋也就下了一百多手,棋盤還很空,我就已經(jīng)輸了,你贏我可不止是我大意了。你的棋力應該遠在我之上,說不定能和我?guī)煾赣幸粦?zhàn)之力。”
錢繽英心里面對錢從禁棋力的評估,大約是業(yè)余四段這個水平,在現(xiàn)代圍棋可能只算得上平平之輩,但在整體實力較弱的古代圍棋,可以算得上是高手。如此看來錢從禁的師父多半是五段實力,五段里面也分強弱,從京師派注重實地的棋風來看,京師派現(xiàn)任掌門,也就是個五段中等水平,絕對算不上強五段。而錢繽英硬是要拿業(yè)余水平來比較的話,應該有業(yè)余六段的水平,因為業(yè)余六段以上就是名譽段位,所以業(yè)余六段可以認為是業(yè)余選手最高段位,往往一個省一年也就三四人。錢繽英沒有打過業(yè)余六段的比賽,但從實力來看,要比任何業(yè)余五段都要強,因此業(yè)余六段是肯定的。
錢繽英謙虛道:“孩兒不過是僥幸罷了,哪有爹說的那么高深莫測?!?p> 錢從禁看出錢繽英的偽裝,直接問:“英兒,你學棋的老者是何人?要只是一般高手,是教不出你這般實力的徒弟??峙滤彩鞘裁唇^世高手吧?”
錢繽英自然不能說自己是自學成才,因為圍棋純靠自學,棋風就會很野,下得自然不會是錢繽英這么規(guī)規(guī)矩矩。還有最重要一點自學的效率很低,就算是學到錢從禁這個水平,也得十幾年,可錢繽英才十四歲,根本不現(xiàn)實。于是錢繽英在腦海里面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了一人。
錢繽英說:“還是瞞不住爹啊,我的師父正是當今新安派掌門,前朝第一品,能與李釜相提并論的程汝亮的兒子。雖然我?guī)煾笡]有將師爺?shù)漠吷鶎W掌握,但也算得上是當朝第一品。”
錢從禁怎么可能不知道新安派的程汝亮呢?程汝亮在晚年時候正是錢從禁師爺?shù)膶κ?,兩人棋力不分伯仲。新安派也是當朝三大棋派之一,實力十分強大。錢從禁說:“難怪呢,能有這般棋力的也就新安派,或者永嘉派了。如此說來,你的棋力比我高強也是正常?!?p> 錢繽英想來想去,能和李釜較量的,也就認識程汝亮,錢從禁疑惑:“可是新安派,主要是在徽州府一塊兒,怎么會跑到京師來呢?”
錢繽英眼睛上下打轉,說:“因為師爺有三個兒子,我?guī)煾鸽m然是新安派實力最強的,被推為了掌門,但實際上我兩個師叔對新安派打理的比較多,所以實際上掌權的是我兩個師叔,我?guī)煾敢簿蜔o事可做,索性來京城和其他高手切磋切磋,解解乏。我也就是湊巧,看了師父下棋,很受感觸,于是拜入師門,潛心學棋?!?p> 錢從禁說:“圍棋講究的是大局觀,排兵布陣之道,看你下棋,我也就明白你戰(zhàn)場打仗是多么細致了?!?p> 錢繽英說:“雖說棋如其人,但也可以棋學其人,我的棋風也是跟我排兵布陣習得的。”
錢從禁說:“對了,你學了有多久?”
錢繽英想想,古代的錢繽英以前并不喜歡圍棋,那起碼也是適合圍棋的年齡才行,那如此算來最早得從十歲開始,幾下思考,錢繽英說:“差不多三年吧?!?p> 錢從禁詫異:“三年!我下了二十年的棋也不過如此,你學了三年就已經(jīng)能達到這么高的境界了!天才,天才啊!”
其實錢繽英花的遠不止三年,只是古代的錢繽英年紀太小了,只能說是三年。錢繽英說:“爹謬贊了,只能說師父教得好?!?p> 這時,陳婉容匆匆走了進來,說:“爹,繽英,對不起我來遲了?!?p> 錢繽英問:“婉容姐你干啥去了?我們都下完了?!?p> 陳婉容說:“前天張媽早上買的布料,今天下午做成了一件衣裳,想給她女兒的,我和她女兒體型相近,張媽怕尺寸錯了,于是剛才讓我去試試衣裳,看看我的意見。結果一說時間就長了,我一應付完張媽,我就過來了?!?p> 錢從禁說:“那真是可惜了,沒有看到這么精彩的對局?!?p> 陳婉容說:“你們就用了半個時辰多一點,下的也太快了吧,結果如何?誰贏了?”
錢從禁說:“英兒中盤贏了我,所以結束的早。”
陳婉容有些不敢相信,問錢繽英:“繽英,你能贏爹?”
錢繽英低調地說:“爹讓我的,僥幸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