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吉姆的識障
更加遺憾的是，小學體育老師的那一套顯然不能用在這種場合。無論如何，天朝小學生都認識字，知道一定的基礎(chǔ)常識。再看看自己的這群學生……天哪，吉姆甚至覺得用腦殘來形容他們都是一種奢望。
可怕的文盲、可怕的習慣、可怕的智商……最可怕的，是這些人都不知道這些缺點是非?？膳碌?。
如果吉姆有一年的時間，不，哪怕只有三個月，拿出軍訓(xùn)的態(tài)度，他也一定會讓這些人明白左右，甚至排出整齊的隊列?？墒撬麤]有。在短短五天之內(nèi)，他真的很難想出一種妥當?shù)姆椒?，可以令這些家伙的大腦突然開竅。
有沒有什么方式能讓他們速成呢？
終于清醒過來的哈雷倒是有個好主意：“我們可以學習托爾人。”
“托爾人？他們有什么靈丹妙藥，能突然讓這些士兵的智商提升一個等級？”
“沒有，但他們的確可以讓自己的奴隸步兵分清左右?！?p> “哦？”吉姆來了興趣，“說說看?！?p> “很簡單，”哈雷的語氣相當平靜，“只要把他們的左耳割下，能聽到聲音的一邊就是右邊?！?p> “……?。?！”
吉姆圓睜雙眼，字正腔圓地發(fā)出一個字：“滾！”
“可是，”哈雷有些著急，“時間太緊，這是短時間內(nèi)唯一的……”
“算了，哈雷，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奔穳鹤”砬?，擺擺手，心里還是有點失望，“這件事以后不許再提。”
“但……”
“沒有但是！”
吉姆再也憋不住，怒氣沖沖地轉(zhuǎn)過身，那副吃人的表情讓哈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面前的不是那個靦腆的吉姆，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餓狼。
“吉姆，我……”
“抱歉，哈雷，我有點過分激動了?！奔泛芸旎謴?fù)了正常，率先向哈雷致歉，“但是，下次千萬不要提出這種損害自己人健康甚至是生命的招數(shù)。他們是我們的人民，不是敵人?！?p> 哈雷。諾諾而退，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沒有?？梢慌缘哪硞€小家伙插嘴：“但他們只是農(nóng)夫啊。”
“農(nóng)夫？農(nóng)夫怎么了？”吉姆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再次升騰起來，“農(nóng)夫也是人，跟你我有什么不同？無非是我們的父親擁有更高的地位?？蛇@并不能代表你我可以隨意奪取對方的任何東西，”
小家伙不做聲，然而眼里的迷惑與不解卻很讓吉姆難受，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惱火還是痛心，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他這不過是中世紀，另一個聲音卻在大吼他們都是你的家人……
他曾經(jīng)聽說過某些邊遠山區(qū)支教的相關(guān)信息，甚至一度懷疑不能讓那里變得更加現(xiàn)代化是不是老師的無能。然而，當他真正面對和那些老師們相同的問題時，吉姆這才發(fā)現(xiàn)，他這種趕鴨子上架，只為生存才被動努力的家伙能做的比那些懷著一腔熱血的志愿者要少很多很多。
孤獨感前所未有地籠罩了吉姆，看看遠處勉強排出不成形隊列的農(nóng)民們，再看看自己身旁的兄弟，吉姆突然覺得自己很無力，周圍的一切都是蜘蛛織的網(wǎng)，牢牢地捆縛住他的手腳，向著腳下的無底深淵墜落而去。想要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生存，要么自己與蜘蛛網(wǎng)同化，隨風飄蕩，自然不會粉身碎骨；要么把自己變成一塊石頭，兩耳不聞窗外事，興許在摔到底之前，一切就能被解決呢；要么……要么就鳳凰涅槃，沖破身上的枷鎖，一飛沖天。只是，以個人的力量，去對抗整個世界的傳統(tǒng)、意識與觀念……他真的有機會獲勝嗎？
此時，在吉姆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東西正在悄悄變化。二哈作為系統(tǒng)，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異常。
“怎么回事……主線任務(wù)在不斷發(fā)生變動？這種情況還真是前所未見。我看看怎么回事……”
停頓幾秒鐘，二哈終于弄明白了主線任務(wù)如此動蕩的原因：“原來如此，之前的歷任宿主只知道完成任務(wù)與不斷統(tǒng)一玩地圖填色游戲，他們造成的改變大多都是曇花一現(xiàn)的國家、一堆沒人認證的科技、天馬行空的學說還有無人知曉的魔法。這些東西雖然短期內(nèi)影響不小，可在歷史修正力面前，簡直就是擋車的螳臂。畢竟，后來人根本不能理解這些遠遠超越了時代的東西，除了發(fā)出一聲感嘆，就別無其他?！?p> “至于現(xiàn)在這一位……應(yīng)該說他實在是考慮的太多，還是考慮的太少？也不知他會變成什么樣……究竟是走上你的前任們那樣的道路呢，還是……走出屬于你自己的道路？”
“真的很有意思……難怪上面告訴我，即使歷史不發(fā)生改變，也是可以接受的?！?p> 二哈如此想著，閉上眼睛，漸漸陷入沉眠。
同一時間，吉姆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兩個小侍從甚至不太敢看他的臉色。
吉姆沒有在意這些，他的精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的思考中。他想做出改變，但無論怎么思考，都會回到一個問題上：
“奪取他人的財產(chǎn)與生命，來讓自己活得更好……這是我應(yīng)該做出的選擇嗎？”
哈雷還有其他兄弟的舉動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一方面他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熱情與支持，另一方面他不愿意使用在他們看來“正?！钡姆椒ㄈカ@得優(yōu)勢。
同樣的問題延伸到大的方面，就變成了破碎群島與維京時代的矛盾。他的確想讓歷史進步，可是維京時代……無論什么文獻記載的，都伴隨著流血犧牲與無盡的殺戮搶劫，是徹頭徹尾的天災(zāi)。
如果吉姆真的只是一個領(lǐng)主的兒子，只是一個接受了中世紀價值觀的普通人，那這么做自然不會有什么心理負擔。但是，吉姆的靈魂來自和平年代，那個古老國度為他塑造的三觀很難和這種需要大量鮮血染紅的信念相互融合，最后造成的就是這種突如其來的價值觀混亂。
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在避免殺戮的同時，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吉姆思考了很久，最后悲哀地發(fā)現(xiàn)這根本就是無解的。哪怕破碎群島可以做到糧食自給自足，但其他的生產(chǎn)資料呢？尤其是鐵這種有用的金屬，破碎群島根本就不能保證未來發(fā)展的需求。還有煤礦、銅礦等礦物，你不能指望這片群島的礦產(chǎn)太過豐富，再說，全都變成礦場，人又應(yīng)該住在哪里？
說到人口，這也是制約了破碎群島發(fā)展的一個問題。群島的土地面積畢竟有限，能夠養(yǎng)活的人口就那么多。而人口，永遠都是一個勢力發(fā)展壯大的頭號要素。在中世紀，只有足夠多的人口才能支撐起科學家、魔法學家、藝術(shù)家、政治家等等的誕生。破碎群島在這一點上已經(jīng)達到了極限，再想產(chǎn)生更多的人口，就只有擴張領(lǐng)土，以更多的土地養(yǎng)活更多的人。
可是這就回到了老問題上：怎么才能占據(jù)更多的土地？答案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戮，毫不留情地殺戮。沒有人愿意隨便放棄自己手中的土地，如果有，那他一定是腦子抽風或者有極其重大的事情相求。
這么一來，問題又回到了老路子：你愿不愿意用別人的鮮血來成就自己的成功？
吉姆……不知道。他仍然不能接受那種對自己人的殺戮，可是在考慮了目前的情況后，他發(fā)現(xiàn)想要推進歷史的改變，除了接受雙手的鮮血之外，居然沒有別的方法。
或許，這就是中世紀的精髓？想要為自己身后的人爭取更多的權(quán)利，就只有使用手中的長劍與魔法，用暴力爭奪更多的生存空間。
吉姆起身下樓，目光落在一旁的兩個小侍從身上。他們不到十歲，身型瘦小，面有菜色，和吉姆記憶里那些胖墩墩的健康孩子相比，完全就是一副發(fā)育不良的樣子。
再看看那時候下跪的婦人，如果在天朝有哪個母親跪在上級領(lǐng)導(dǎo)面前希望他們帶走自己的孩子，那周圍人保證會戳她的脊梁骨。有義務(wù)教育，有國家的扶貧，日子很苦不假，但至于徹底拋棄自己的骨肉嗎？當然，超生之類的不在這范圍內(nèi)，國家也沒辦法全都幫助到位。
可是，在那個農(nóng)婦下跪的瞬間，吉姆分明從遠處人們的眼里看出了一種羨慕混合嫉妒的情緒。如果讓他們?nèi)〈r(nóng)婦的位置，用一次下跪來送走一個孩子當侍從，他們是一定樂意的。反正留下來也是挨餓，干脆抓住這次機會豈不美哉？至于成為侍從以后具體做什么，他們不知道，也不愿意費心去知道，因為在他們的觀念里那已經(jīng)是“別人的事”了。
為什么？
因為留下孩子，自己就要餓肚子；因為留下孩子，生活的重擔就要由他們自己承擔；因為留下孩子，意味著領(lǐng)主不必為他們負責……最后，留下孩子的家庭只會越來越苦。成年后一旦分家，那接下來的日子比上一代還要不如。
所以，破碎群島才會陷入不斷對外戰(zhàn)爭的怪圈。他們希望消耗一部分人口，同時獲得大量的利益來改善生活。不幸的是，之前兩次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破碎群島輸?shù)煤軕K，這就導(dǎo)致現(xiàn)在的破碎群島不得不縮減銀根，由分家變成長子繼承，盡最大努力保護財產(chǎn)，防止自己的財富流失。
這么一來，不少青年失去生活來源，只能加入常備軍或者往更富足的領(lǐng)地遷徙。（這也是艾克勒斯家族快速發(fā)展的原因，吸收了大量的外來人口）但財富的總量提升有限，無法完全安置他們，于是……
“恐怕，只要給出一個契機，破碎群島的這些年輕人就會轉(zhuǎn)變?yōu)閼嵟暮榱?，去爭取他們?yīng)有的東西?！?p> 吉姆閉上眼：“我是不是應(yīng)該推波助瀾呢……可是我……”
此時，一直閉著眼睛的二哈悄悄醒來，爪子微微一動，牽扯了某根無形的絲線。頓時，吉姆腦海中再次浮現(xiàn)出那位長跪不起的農(nóng)婦的形象。
“算了，既然一定要有一方殘忍，那還是我們對別人吧！”吉姆打定主意，站起身大步出門，在走到那一步之前，他需要在這次大會上表現(xiàn)出色，獲得更大的話語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