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之在廂房煩躁地走來走去。
他本就對官場之事并不擅長,走了幾步,還是強(qiáng)迫自己靜下來思考。
江博對疫情顯然是知情的……可他為何要瞞著不上報(bào)?
若是瞞報(bào)一事敗露……他難道不怕死嗎?
對了……江博似乎是宣王那邊的人……
王易之皺起眉。
是夜。
王易之睡得并不安穩(wěn),忽然聽見有響動聲。他被聲音驚醒,喚了兩聲隨侍,卻發(fā)現(xiàn)隨侍并沒有進(jìn)來。
他有些奇怪地起身,拉開門。
門口空空蕩蕩,哪有什么隨侍的影子。
王易之進(jìn)屋穿上外衫。
這個(gè)隨侍叫范淳。
他平日里并不用隨侍,因此對隨侍的名字記得并不是很清晰。
是去如廁了嗎……
王易之等了一會,看見范淳苦著臉跑了回來,看見王易之嚇了一跳。
“公子……”
范淳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王易之皺了皺眉。
“小的好像……也染上了疫病……”
王易之愣了愣,隨即變了臉色。
“小的……剛剛突然想……便去了茅房……怎料拉了一回又拉一回,還吐出許多……穢物……”
范淳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公子……救救小人……小人還不想死啊!”
王易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范淳。
他第一次覺得身上的擔(dān)子如此之重。
那是人命堆起來的。
第二日。
王易之讓小廝問了問帶來的一行人,有一半以上都說自己有上吐下瀉的癥狀。
王易之想要找江博,卻被知府的侍衛(wèi)攔在了門外,說是知府大人不在府中。
王易之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
他想了想,還是給太子送了一只信鴿,簡略地說明了一下目前的處境。
心情沉重地放飛了信鴿,王易之嘆了口氣。
太子府。
趙彥卿面色陰沉地看著府中的不速之客。
宣王,趙奕宣。
趙奕宣比趙彥卿小上一些,狹長的雙眼中充滿了戲謔。他穿了一身紫煙羅的長衫,卻絲毫不顯得女氣。白玉冠束發(fā),整個(gè)人俊美無雙。
之所以兩人僵持不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趙奕宣擁有一塊封地。
有封地,就意味著有私兵。
這是趙彥卿的母族勢力再大也無法企及的地方。
趙奕宣此時(shí)笑瞇瞇地看著趙彥卿,并不在意趙彥卿的冷峻臉色,顯然心情極好。
“太子殿下,水患治得怎么樣了?”
他故意咬重了太子殿下四個(gè)字,聽得趙彥卿一陣頭疼。
趙彥卿冷冷地道:
“宣弟,不牢掛心。”
一個(gè)宣弟把趙奕宣噎了回去。
趙奕宣也不在意,笑瞇瞇地走了。
走的時(shí)候還笑著對趙彥卿道:
“若是太子殿下能力不足,臣弟愿為太子分憂哦。”
趙彥卿沒有理會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
隨侍把信鴿上的紙條呈給了趙彥卿。
趙彥卿看得臉色鐵青。
他用力一拍案幾,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他取了筆墨,給王易之送了一封短信。
“有霍亂之疑,一切小心?!?p> 放飛了信鴿,趙彥卿冷著臉。
趙奕宣這是逼他盡快作出選擇……王易之便是籌碼。若是王易之也染上了疫病……王翟絕不可能仍與他齊心。
另一邊,任囂城。
王易之身邊得了疫病的人越來越多。
范淳已然腹部凹陷,吐出的穢物呈米湯狀,整日整日地飲水。
王易之縱然著急,卻沒有辦法。
“有霍亂之疑,一切小心?!?p> 霍亂……竟是霍亂!
看完太子的短信,王易之幾乎坐立難安,可冥冥之中又有一股極為強(qiáng)烈的違和感。
若是霍亂……
對了,自己為何不曾染???
王易之想到這點(diǎn),終于明白了那股違和感究竟為何存在。
他與范淳等人幾乎是同吃同住……他身上,究竟何處與他人不同?
再想想……
王易之想得心煩意亂,始終沒有得出結(jié)論。
他索性不去想,把他未曾染病的消息通過信鴿傳了出去。
西山。
嫵無看著謝歡在下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著。
她咬了咬唇,卻看到謝歡滿頭大汗地對著她笑了笑。
走完一段路,謝歡坐在方凳上休息。
嫵無正要上前,素錦卻急急地走了過來。
“小姐……太子召見?!?p> 嫵無看了看謝歡,轉(zhuǎn)身離開。
西山的行宮。
這是嫵無與趙彥卿的第二次正式見面。
兩人都各懷心思,因此誰也沒有說話。
短暫的沉默后,趙彥卿率先開口。
“多日不見,謝小姐愈發(fā)迷人了。”
嫵無笑起來。
“承蒙殿下夸獎。”
“想必謝小姐也對嶺南的水患略有耳聞吧?我這幾日正為此事頭疼呢?!?p> 嫵無敏銳地注意到趙彥卿用的自稱是“我”,而不是“本殿”。
嫵無心里有了七分把握。
她試探地開口:
“不知太子殿下為何事煩心呢?嫵無可幫的上忙?”
趙彥卿滿意地笑了笑,卻并不回答嫵無的問題。
“前些日子見到王家公子的時(shí)候,我便十分中意他腰間所佩的香囊,謝小姐可知道為何?”
“為何?”
“那香囊里不是普通的香,用了好幾味藥材,香味十分別致?!?p> 看來趙彥卿并不像傳聞中那樣平庸……至少他在這方面十分敏銳。
他察覺到了……
“殿下若是喜歡,嫵無這里也有一個(gè)香方子,也是用藥材制香,便獻(xiàn)給殿下罷?!?p> 趙彥卿瞇了瞇眼。
謝嫵無究竟是怎么想的……
看她的做法,擺明了是不想讓人知道……而如今又對自己示好……
“不知謝小姐喜歡何物?若是我府中有,便拿來與謝小姐交換罷?!?p> 這是問自己有無條件呢……嫵無低低地笑起來。
“殿下言重了……不過是一個(gè)香方子罷了,嫵無唯愿平平安安的……”
她并沒有說下去。
趙彥卿笑起來。
“如此甚好?!?p> 原來是想要他的庇護(hù)。
嫵無上前一步,遞了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過去。
趙彥卿掃了一眼。
柴葛根8錢,柴胡8錢……三碗半煮成一碗,八分三次,不翻煎。
他不動聲色地收好。
謝嫵無……這個(gè)女人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開始對王翟對他說的謝嫵無的身份有了懷疑。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