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夏日便過去了。
嫵無整日地躺在美人榻上,倦怠地瞇著眼睛,像一只慵懶的貓兒。
王翟遲遲沒有動作,趙彥卿那邊也很平靜。
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她沒有想到的……究竟她算漏了哪一步?
就好像是……山雨欲來前的平靜。
小桃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嫵無便讓她也跟在身邊,只是瑣事大多還是素錦在做。
秋獵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是個云淡風輕陽光旖旎的日子,京城多數的世家都聚集在了西山之上。
久未出現的莫氏也著了大袖禮服,跟在謝安身邊。
她看了嫵無一眼,什么都沒說,眼中有怨懟。
秋獵每年都會舉行,因此嫵無對秋獵的章程已經非常熟悉。
首先便是祭祀。
祭品已經在前幾日便備好了。迎神、行禮、進俎、初獻、亞獻、終獻。燔柴爐內升起煙火,祭畜流下殷紅的血液。天子行跪拜之禮,飲下酢漿之酒,與舞者共舞云門之舞。
愿天地安平,家國無憂,享萬世榮華。
嫵無微微有些失神。
祭天禮嚴肅而冗長,謝歡看得有些不耐,打起了哈欠,被謝安嚴厲地瞪了一眼。
祭祀完畢,圣上將祭畜分賜給了各個世家。
接下來便是許多公子期待的圍獵了。
圣上舉弓,第一發(fā)便射中了一只成年麋鹿,龍顏大悅,大笑道:
“今日田獵拔得頭籌者,重賞!”
宣王一馬當先,太子緊隨其后。見二者上前,其余世家公子們便也紛紛馭馬向前。
今年謝歡傷了右腿,只得與嫵無一道呆在帷帳內觀看。
王家謝家兩家公子都不善騎射,因而便也不去與其余世家相爭,兩人不急不緩地跟在后面。
宣王今日著了一身暗紅的胡服,太子著玄黑色胡服,兩人一個肆意風流,一個瀟灑自如,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世家小姐。
嫵無心思并不在秋獵之上,只聽見一陣陣的喝彩聲和世家小姐含羞的笑談聲,她并沒有過多地關注那些世家公子。
她總覺得自己算漏了什么……究竟是什么?
“小姐,右相大人有請?!?p> 素錦在她耳邊輕聲道。
“右相大人?此時世家公子正在圍獵……右相大人怎的有工夫見我?”
“奴婢不知……可前來的小廝的確是王家的阿賢?!?p> 嫵無皺起眉。她四下看了一圈,的確沒有看到王翟的身影。
王翟此時找她究竟是要做什么……
難道是想在這秋獵之上做手腳?
雖說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可是以王翟的性子,他不該如此莽撞才對。
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若是事情敗露,他是不想要這個右相之位了?
嫵無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去看看王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另一邊,林場。
趙奕宣大笑著,拉滿弓。箭一離弦,便飛馳出去,穩(wěn)穩(wěn)地刺中了一只野兔。
趙彥卿也不甘示弱,拉弓如滿月。
常人要想在飛奔的馬匹之上保持平衡便已經難以做到,趙奕宣與趙彥卿卻都穩(wěn)穩(wěn)地拉弓射箭,成績斐然不相上下。
與他們相比,那些世家公子便要略微遜色一些,但也都不甘示弱。其中以莫家公子最為勇猛,所得幾乎與太子宣王相持平。
謝朗雖說對外宣揚不善騎射,但一身月白色胡服卻始終不曾距離那些世家公子太遠。
王易之則安靜地坐在馬上,一步一步慢慢跟在后面。他也不急,還有心思笑著和邊上的下人說著什么。
謝歡在帷帳中看得心癢,卻又因為自己的右腿無法騎射。他嘆了口氣,剛想轉頭對嫵無說些什么,卻發(fā)現嫵無已經不在原地。
嫵無這個時候不在帷帳中去了何處?
他微微皺起眉,卻沒有多想。
再次轉過頭,已經看不清趙奕宣等人的動作了。
他百無聊賴地隨意掃了一眼四下。
圣上、皇后娘娘、自家父母、樂平郡主、還有一些熟悉陌生的大小官員都在。
王家右相大人去了哪里?
剛想到王翟,便看見王翟緩緩從王家帷帳里走了出來。
另一邊。
嫵無和素錦跟在阿賢后面,七彎八繞地走了一些路。
嫵無心里默默記下了路線,有些疑惑。
阿賢要帶她去哪里?
西山就這么大,王翟不在王家別院見她,還能在哪兒?
嫵無忽然停了下來。
“小姐?”
素錦有些緊張地看著嫵無。
“我剛剛一直在想哪兒有些奇怪……我未曾注意阿賢,自然不知曉他的樣子。而素錦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王家小廝不過來了府中兩次……而那兩回,是綠柳在我身邊伺候著。”
素錦有些勉強地笑起來。
“小姐……你在說什么……”
嫵無轉身便要往回走,那個阿賢卻一把拉住了嫵無。
“謝小姐果然聰明?!?p> 嫵無心里暗叫不好。
因為王翟一直沒有動作,她有些心急了……大意了。
她心下百轉千回,面上卻波瀾不驚。
“你想做什么?”
素錦原來是謝朗的人……那么此事與謝朗有關嗎?
還是說……她越想越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是有幾件事想確認一下罷了。”
那個阿賢笑起來。
“我就直說了,希望謝小姐直言不諱?!?p> “謝小姐為何會與右相大人扯上關系呢?”
嫵無扯了扯嘴角。
“此事……左相大人可知情?”
她終于明白了自己忘記的是什么。
宣王趙奕宣。
她既然這一次幫了太子……趙奕宣不可能坐視不理。必然會懷疑自己,甚至謝家是否已然投靠了太子。
這個阿賢……多半是趙奕宣以王翟的名義試探她的。
若是她來了,便八成可以確定她與太子有一定牽扯……剩下的只是確認她對謝安的態(tài)度是否知情。
不管如何回答如何撇清……她已經來了,這便是事實。
嫵無背上有些冒汗。
不管問的出或問不出……她在那個阿賢眼里都已經與太子扯上了關系。
這是個死局。
她究竟應該怎么辦……嫵無,冷靜下來。
另一邊,謝歡見嫵無遲遲不歸,有些奇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