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江南大道花園小區(qū)4樓401號房依舊燈火通明,這家主人坐在沙發(fā)上已經(jīng)兩個小時了,盡管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但面貌精神依舊,帶著金絲框眼鏡,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最近兩鬢稍白,“上海那邊來了消息,情況不是很好,我這幾天得準備一下回一趟上海,桂琴你就在這照顧孩子們和爸媽,我那邊事情解決得差不多就回來。”
被喚作桂琴的女人,不舍的拉住男主人的手,她知道這一陣子他們家過得不太安穩(wěn),尤其是她丈夫為了公司的事心神不寧,“過去那邊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待會兒我給安嫂打個電話,還是讓她回去準備三餐,這樣......”
“不用了,這幾天我住酒店,再說我們房子已經(jīng)好久沒人住了,過去打掃又是一個大工程,就不麻煩安嫂了。”男主人將妻子輕輕擁在懷里,想起初遇她那會兒,兩人還是商業(yè)上的對手,現(xiàn)在卻成為相依相偎的家人,有時候不得不感嘆緣分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
“桂琴,嫁給我你后悔嗎?”男主人看看這房子四周,雖然寬敞整潔,在這一片算得上是相當好的住宅了,但上海才是他們落地生根的家。如今,卻有家不能回。
“嗯,后悔?!逼拮犹痤^,看著自己的丈夫,“后悔沒早點嫁給你。”
“你啊,你說南逸那小子怎么就沒遺傳到你半點幽默的細胞呢?!?p> “逸逸隨他爸,性子有點孤傲,他爸走后就跟著我一起生活,那時候啊,他融入不進集體生活,寧愿自己一個人呆著,也不愿跟同學(xué)一起玩鬧,在班上沒少受排擠。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說他就是家里的男子漢,他要向爸爸一樣保護我......那時我覺著逸逸長大了?!蹦嵌纹D辛的過往像黑白電影一樣無聲地呈現(xiàn)在安媽媽眼前,不過老天對她不薄,讓她遇見了現(xiàn)在的丈夫。
“南逸這幾天在他爺爺那玩得挺開心的,他回來之后你再跟他說我這事吧,省得讓他擔(dān)心。這孩子喜歡把事都悶在心里,可我知道他也挺關(guān)心我的?!?p> 天鎮(zhèn)城郊處一棟獨立的老式樓房內(nèi),安南逸還在木工房津津有味的做著手工活,“爺爺,你看,我這椅子腿刨得還不賴吧”
“才剛?cè)腴T還算不錯,把上面再刨細點兒,再打磨幾下就完美了?!睜敔斒莻€十足的木匠愛好者,他說年輕那會結(jié)婚沒錢買家具,家里桌椅、衣柜、床板等大大小小的家具,能自己做就自己動手做,再后來條件好點的時候又沒時間玩弄這些木材......
“走吧,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睜敔攺牡首由险酒饋恚反纷约旱睦涎透觳?,“唉,不服老不行啊,你看看你們這些小伙,都在這呆了一天也沒見胳膊酸,腿抽筋?!?p> “我可是看過您年輕時候的照片,我可趕不上那時候的您?!?p> “你還別說,你小子到有幾分像我年輕的時候。咱爺倆也算是有緣?!?p> 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爺爺把安南逸當做親孫子一樣對待,甚至是比對自己的親孫子還要好。
明天是鎮(zhèn)天菩薩的生辰,在這天鎮(zhèn)算得上是一個家喻戶曉的節(jié)日了,每年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上鎮(zhèn)天山給鎮(zhèn)天菩薩祭賀生辰。
一大早,安南逸就和爺爺起來準備上山了,在鎮(zhèn)天山的入口處等了一會兒,楚墨也到了。這天天空很藍,冷了許久的天氣也有所回升,安南逸穿著黑色羽絨服,摘下了脖子上的深藍色圍巾。
來上山的人可真多,蜿蜒的盤山公路到處擠滿了人,多半是左手香火紙、拜佛用的水果,右手拖家?guī)Э?,其樂融融?p> “那不是小湘么?”楚墨在不遠的前方發(fā)現(xiàn)了林湘。
還真是她,旁邊的男生是那個......趙文啟么?
楚墨悄悄跑上前在背后準備嚇唬嚇唬林湘,可人實在是太多了,你擠我我蹭你......不知是誰不小心擠了林湘一下,她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楚墨在背后,擺著一個很奇怪的姿勢。
“小虎牙,你這是......”
楚墨只好作罷無奈的笑笑。
不一會兒,安南逸和爺爺也趕上來了,大家互相打了個招呼。
“你怎么沒跟你家里人一起來?”安南逸看著林湘,還有跟她一起過來的趙文啟。
本是一句朋友間再正常不過的問候,卻對于林湘來說像刀子一樣割進心窩。她的家人除了奶奶,再也別無他人。就像這樣和睦的重大節(jié)日,她也只能孤身一人前往,早上她就開始期待著跟奶奶倆人可以一起上山,聊著家常,看著山上的太陽從東邊照到西邊,不對,她從昨晚就開始期待著了。無奈奶奶一大早需要出去工作,客廳里躺著孤零零的祭拜用的物品。
林湘有些失神,“我奶奶有事去了?!?p> “那你爸媽呢?他們不跟你一起來么?”這回是小虎牙發(fā)問。
“我只有奶奶?!?p> 聲音不大不小,氣息有些不穩(wěn),卻又透出一絲不卑不抗。眾人吃了一大驚,卻是心神領(lǐng)會,也就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安南逸在心里暗暗自責(zé)起來,他先前不知道林湘的家庭情況,要是他早知道,他是絕對不會問的。
晚上,在喝茶的爺爺突然問道:“那個叫林湘的小姑娘是你同班同學(xué)么?學(xué)習(xí)成績怎么樣?”
正在一旁看雜志的安南逸抬起頭,他很詫異爺爺怎么會問起她,“嗯,成績不怎么樣?!?p> 但是馬上他又補了一句:“她倒是很聰明,學(xué)東西很快。跟她講的知識點她很快就能記住?!彼蝗灰庾R到,他為什么要在爺爺面前維護林湘的形象?爺爺“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看著一臉窘迫的安南逸。
“我也就幫她補了幾次課而已,而且她......”安南逸想說自己跟她并不是很熟,不想讓爺爺誤會。哪料到爺爺竟然打斷了他,說:“那你明天就去好好幫人家補習(xí)補習(xí)。”
這下讓安南逸更懵了,“為什么啊?”
“都是朋友,大家相互幫幫忙,我看那小姑娘挺不錯,好好幫人家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爺爺一臉正色到,心里卻想著:小兔崽子,別以為爺爺糊涂,山上惹人家小姑娘不開心了就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討人家開心,又是幫忙提東西,又是送水的,眼神就沒離開過人家,爺爺是過來人,還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年輕心里想的是什么。
第二天林湘來到這棟獨立的老式樓房,她一路上都還在納悶,安南逸昨天打電話過來突然要給自己補課,雖然之前他給自己補過課,但那是自己死纏爛打求來的,不管了,就當自己欠他一個人情,天上掉餡餅,哪有不收的道理。
開門的是昨天在山上遇到的安爺爺,面容慈祥,眉眼和安南逸倒不是很像,但也神采猶存,年輕的時候指定是個大帥哥。林湘禮貌地問好。
“來來來,屋里坐?!睜敔敽苁菬崆椋靶∫菰诙堑戎隳?。”
來到二樓,林湘發(fā)現(xiàn)安南逸果真在等著她,補習(xí)的課本已經(jīng)安靜的擺在書桌上,他就坐在旁邊無聊的轉(zhuǎn)筆。冬日的暖陽斜照過窗沿,灑在藍色毛衣少年的身上,穿過干凈利落的發(fā)梢,透過稍微發(fā)紅的耳朵,少年的臉在光影中,一半明媚,一半陰暗,最后懶洋洋的落在書桌上,白色的紙張在暖陽中發(fā)光,快速轉(zhuǎn)動的筆的投影在紙張上舞蹈。多么靜謐美好的畫面,林湘在門外多看了幾眼,不忍打破這如畫般的景象。
“還想偷看多久?”少年轉(zhuǎn)過頭來,筆繼續(xù)在暖陽中旋轉(zhuǎn)。
她才沒有偷看,房門敞開,是這畫面自己闖入她的眼簾。天曉得是不是他故意擺出這樣一幅姿態(tài)讓她瞧見的。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林湘還是和氣的走進去,面帶春風(fēng),對著安南逸就是一頓糖衣炮彈,“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本沒打算偷看的,只不過剛才的畫面太美,里面的人太好看,叫我不得不凝視,耀眼得讓我移不開視線......”
趙文啟說過,沒有搞不定的敵人,只有不會拍馬屁的嘴??隙ㄊ歉w文啟混久了,耳濡目染,這一套她倒也用起來了。
安南逸靜靜地聽完,說:“恭維完了?開始復(fù)習(xí)吧。”
真無趣,林湘攤開書本,開始遨游書的海洋。卻不見,旁邊少年暖陽下的耳朵紅得更加通透了。
正值下午十分,簌簌的翻頁聲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清脆,爺爺木匠房哐哐聲今天消失得無影無蹤,旁邊的咖啡冒著熱氣,裊裊漂浮在陽光中,撲簌在林湘恬靜的小臉上,她聚精會神的重新做著他指出的語法錯誤,時而撓撓頭,時而努努嘴,少年想,她安靜的時候倒像極了一只貓咪,他見過這只貓咪暗自舔舐傷口的樣子,見過她惱怒得張牙舞爪的樣子,見過她安靜明媚的樣子,他突然好想伸出手去摸摸這只貓咪的頭,捏捏她小巧可愛的耳朵......他沒有再繼續(xù)讓自己想下去,他付諸了實際行動。
手剛觸摸到她軟軟頭發(fā)的那一剎,林湘身體怔了一下,她被安南逸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安南逸。少年似乎也怔住了,他的手還在她的頭上,他看著林湘瞪大的眼睛,說:“你......你頭上有東西?!崩^而捻起空氣像是真有東西一樣扔掉。
林湘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頭,勾了勾耳邊的碎發(fā),繼續(xù)做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