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柒站在樹底下,咬唇看著小廝捧著鳥窩爬上樹,不自覺的捏緊了手心。
“你小心些啊,別給摔了?!?p> 是忠叔說雛鳥翅膀已經硬了,可以放回樹上,讓他們自己練習飛。
不然蘇柒養(yǎng)了這么久也舍不得。
“夫人放心,小的最會爬樹了!”小廝手腳麻利的將窩給放到穩(wěn)固的樹杈上,便順利的爬了下來。
蘇柒這才放下心來。
侍女蘭溪適時的端著藥碗走了過來。
“夫人,最后一副藥,王爺叮囑奴婢了,必須看著您喝盡了才行?!?p> 聞言蘇柒訕笑了兩聲,腳往后蹭了兩步,蘭溪瞅著她身后喚了一聲。
“靖王殿下?!?p> 蘇柒條件反射的捧起碗,扭頭看去,身后至院門卻是空無一人。
“蘭溪姐姐!你居然誆我?”
蘭溪看著蘇柒對靖王聞風喪膽的樣子,笑了。
“奴婢可不敢誆騙夫人?!痹捖?,蘇柒便聽到身后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
“不乖乖喝藥?”
蘇柒聽到這話身體一僵,下一刻手一抬頭一仰,利索的喝完了整碗藥。
蘭溪接過空碗,便沖蘇柒身后福了福身,低頭離去。
李暄從蘇柒身后走來,抬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溫聲夸獎。
“真聽話?!?p> 蘇柒嘴里苦的說不出話來。
一顆蜜餞及時的出現在她面前,忠叔笑瞇瞇道?!巴鯛斕匾鉃榉蛉肆舻?。”
捏起蜜餞含在嘴里,蘇柒看向那個自顧走進殿內的身影。
“崔公子呢?”蘇柒看了看身后空蕩蕩的院門,忠叔回道。
“南坊街的武館建起來了,崔公子今早走了,不知晚上是否回來?!?p> “進來。”此時李暄在殿內喚她,蘇柒連忙應聲進去。
演戲嘛,自然是演全套。
自那日李暄將她背回王府之后,除了高朗和躲在暗處的暗衛(wèi)。靖王府上上下下,對這兩人一見鐘情深信不疑。
霸道王爺寵溺俏嬌妾的故事,民間話本多得是,蘇柒閑的沒事就翻翻看,琢磨琢磨自己哪欠點火候。
她也是最近才恍然發(fā)現,李暄總是一句話一個舉動就能讓她面紅耳赤,而她怎么撩怎么勾,李暄都照單全收,紋絲不動。
等她進來之后,坐在堂上的李暄才對忠叔道。
“叫他進來吧?!?p> “是。”忠叔應聲退去,蘇柒看了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便自己坐在了堂下側坐,離門口比較近,方便等下若是談她不感興趣的事就跑路。
片刻之后,便見一頂小轎停在了桂崇院門前。
蘇柒的好奇心一下就上來,誰這么大臉能在靖王府里坐轎子?
卻見一個胳膊和腿都纏滿了白布的人,罵罵咧咧的指揮下人們把他用軟椅抬進殿內。
正是李朝宗。
距離那日都過去好幾天了,蘇柒本來還嘀咕著燕昌侯會不會包庇自己兒子,不曾想……原來是傷重的動不了啊。
蘇柒垂眸,抬手掩住自己唇角壓不住的笑意。
“見過靖王殿下……”
不知燕昌侯怎么收拾的李朝宗,總之他對著李暄,怕的連聲音都打起顫來。
“免禮?!崩铌炎灶欁缘暮炔瑁静蝗タ此?,只道。
“該給誰賠罪,便與誰說吧。”
蘇柒這才了然,原來是專門來給自己撐場子呢。
聞言李朝宗扭頭對著蘇柒便是一陣淚如雨下:“蘇夫人!”
“那日是我喝了酒瞎了眼沒認出您來!您看在我爹的份上,原諒我吧!”
一陣狼嚎給蘇柒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側眸不敢動。
這是給他爹打壞腦子了吧?
“咳,李公子?!敝沂逶谂赃呅Σ[瞇的給李朝宗遞了錦帕,笑著提醒他。
“我家夫人膽子小,不經嚇,您冷靜一下?!?p> “???”李朝宗看了看忠叔,扭頭再看看蘇柒,睜著絲毫沒有濕潤的眼角,捏著錦帕也不知要擦哪。
他可是見識過蘇柒拎著棍子把他的一眾家仆打趴下的景象,不經嚇?
蘇柒也看向他。
“我我我真的知道錯了,蘇夫人!”李朝宗收了收聲,瞟了眼李暄,繼續(xù)道。
“我爹也打過板子了,陸沉都給我調走了,您可原諒我吧!不然我日后在家就只能頓頓吃菜沒有肉了……蘇夫人!”
蘇柒沒看出來,李朝宗這哪里是紈绔,分明是個孩子吧。
但是有一句,引得蘇柒注意,李暄也抬眸看了過來。
陸沉被調走了。
“我……我原諒你了?!碧K柒見她再不答應下來,李朝宗就要身殘志堅的朝她爬過來的架勢,立刻松了口。
聞言李朝宗忙不失地的看向李暄,只見對方抿了口茶,不咸不淡的點了點頭。
“我保證以后再也不亂來了!那什么,賠禮就擱院里了,我就不打擾您養(yǎng)傷了。靖王殿下,我這就回去了!”
李朝宗說罷,不等李暄點頭就指揮著下人給自己又抬回轎子里去。
蘇柒看他胳膊和腿都纏著白布,被下人塞進轎子抬進來的,請了罪之后又塞進轎子抬回去的,這欺負人的還沒被欺負的傷重,著實好笑。
“他這么慫,燕昌侯居然能將陸沉撤走?不護著他了?”
蘇柒這般想著,便問出了聲。
李暄則是笑了笑,看向她,輕描淡寫道:“阿柒好像很注意那個陸沉?”
“我哪有?”蘇柒看向他。那日李暄來時陸沉已經走了,他根本沒有看到他們打架……
不,高朗看到了。
蘇柒唇畔的笑意突然一頓,心口微緊。
那日李弘承替她解圍,李遺出現的時候看向她,但看的可能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身后巷內的高朗。
她和陸沉交手不過一招,高朗可能在等陸沉抓他走的時候想出來,但是李遺出現了。
然后高朗才離去,告訴了李暄他們在此處。
高朗也許聽到了那句……
“你到底是誰的人?”
“我說了,我是靖王的人。”
……
“阿柒?!?p> 不知何時,李暄走到了蘇柒面前,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頜,湊近了俯身在她耳畔溫聲道。
“本王準許你的隱瞞,但不要試圖欺騙本王,明白嗎?”
兩人離得極近,熾熱的呼吸打在耳根。蘇柒卻眼底微沉,沒了笑意,只含著平平淡淡的考量,抬頭看他。
深邃遇上冷漠。
李暄笑了,手指上移撫過她的側顏,聲音溫柔似水。
“這便是你本來的模樣嗎?”
往日的歡脫俏皮都消失殆盡,只余下冷靜,漠然,還有一絲不曾掩飾過的頹喪。
“這不重要?!碧K柒看向他,緩緩道。
“殿下說過的,話我只管說就是,信不信,信多少,由殿下而定。”
守在殿外的侍女垂眸,雖沒有聽到兩人說話的悄悄話。但她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這兩個距離極近的主子,兩人像是愛到深處,情誼甜蜜。
卻不知蘇柒正在心底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大意了。
不,是所有人都大意了。
她看著面前笑意晏晏但眼含冷意的李暄,恍然明白。
這位最近一改往日堪稱溫潤內斂的靖王,其實一直靜坐池邊,時不時的撒把餌,冷眼觀望著一池魚的動向。
……
抬著燕昌侯府小轎的下人們從靖王府出來之后,卻沒有走大路,而是齊齊的轉了小路。
小轎走在狹隘無人的小巷里,突然從墻頭翻來幾個黑衣人。
幾息之間,轎落,人亡。
李朝宗被重重的摔了一下,用沒有受傷的手罵罵咧咧的掀開簾子。
“他娘的怎么回……事!”
眼睜睜看著一劍沒入胸膛,李朝宗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只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黑衣人,對方露在外面的眼底,有一道猙獰的刀疤。
“記住,”李朝宗斷氣前,最后聽到對方那沙啞的如漏了氣笛子的聲音,銘記于心,卻也于事無補。
“是靖王殿下要你的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