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黨同伐異

　　“鐘會元才情出眾學(xué)富五車，朕方才聽其文章，頗有金石之聲，不知愛卿認為，哪里不妥？”朱由崧看著錢謙益的眼神有些冰冷起來。

　　“陛下，微臣對于鐘會元的才華沒有懷疑，不過微臣認為，這等只會奉君媚上的人若是點了狀元，恐怕引來官場的效仿，屆時吏治敗壞，恐危及社稷，望陛下萬萬深思。”錢謙益毫不畏懼的迎上朱由崧的眼睛，好似一名忠心的老臣在苦苦的勸誡著君王。

　　“若不是他歷史上投清，或許我還就信了，現(xiàn)在裝的這模樣，還不是為了黨同伐異。”朱由崧在心里狠狠的罵了一頓。

　　卻是先不理錢謙益，轉(zhuǎn)頭望向馬士英“馬愛卿，朕認為陳詩平為人方正賢良，腹有詩書，點為傍眼愛卿如何？”朱由崧略帶笑意的問道。

　　陳詩平乃是馬士英的學(xué)生，在場的都是政治老狐貍了，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錢謙益眼中掠過一絲慌亂，但還是梗著脖子堅持著。不管怎么樣，依靠士林清議支持的錢謙益都是得反對鐘綰妤來成全風骨的。

　　但本質(zhì)上依靠兵威成氣候的馬士英就不一樣了，只見他略一思索，便粲然一笑“全憑陛下做主?！?p>　　“至于鐘會元之事，暫且擱置，明日再議，諸位愛卿請回吧?！背鋈艘饬系氖侵煊舍虏]有窮追猛打的強行點鐘綰妤為狀元，只擺了擺手讓諸臣退下。

　　馬車上的錢謙益正扶著額，閉眼思考著，剛剛殿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他的腦海中如同走馬觀花般掠過。

　　“陛下就算與馬士英暫時結(jié)盟又能拿我怎么樣呢，他動我，就不怕整個江南的士大夫反他嗎？”盡管這么想，但是錢謙益心里還是有一絲不安，只是他混跡官場那么多年來的直覺。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喧囂，車架頓時停了下來，錢謙益皺著眉拉起了前簾“怎么了？”一個家丁滿頭大汗從前面的儀仗跑來“老爺老爺，有一個婦人在前面，抱著孩子哭訴，說……說是您的?！?p>　　“荒唐！”錢謙益眉頭死鎖，看著越來越多的人群圍觀起來，不由得有些焦急的走到前面。

　　只見一個略有資色的婦人坐在儀仗前，抱著一個約莫半歲的孩子，嚎啕大哭著“我可憐的孩子啊，你那狠心的爹不要你啦，各位評評理啊，錢老爺本來說讓我從了她，便可以做他偏房，誰知……誰知現(xiàn)在……”說罷，又號啕大哭起來。

　　錢謙益定睛一看，那懷中孩子眉宇間竟和他真有那么一兩分相似，不禁遲疑了幾秒，隨即狠狠的甩開了那荒繆的想法。

　　不過，連他自己都遲疑了幾秒，那周圍圍觀的人呢？只見人群越聚越多，漸漸的將街道圍的水泄不通，人聲鼎沸起來。

　　錢謙益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頓時怒火中燒，氣的肺都要炸裂了?！爸煊舍?！要殺盡管殺，你為何辱我！”他捂著胸口喘著大氣的在心里罵道。

　　“讓開讓開，都讓開?！币魂爾|廠的番子氣勢洶洶的趕來，當場綁了娘倆，一個番子頭子對著在場眾人大聲叫道“奉陛下皇命，特來護衛(wèi)錢閣老。”

　　隨即轉(zhuǎn)向錢謙益的方向說道“錢閣老不必擔憂，陛下說了，小節(jié)有虧，無傷大雅，陛下一定還錢閣老一個清白，來人！帶走?！?p>　　“放你他娘的狗屁！”錢謙益捂著沉悶的胸口，腳下一軟，差點沒氣的背過氣去。

　　聽聽，什么叫“小節(jié)有虧，無傷大雅?！边€有那個意味深長的“還一個清白?！边@就等于一個個屎盆子直接扣錢謙益臉上了。

　　這還不算完，待到氣急敗壞的錢謙益回到家，便看到一隊隊錦衣衛(wèi)進進出出，自己家的家丁護院，個個帶傷的望著，敢怒不敢言。

　　“到底是怎么回事！”錢謙益再也顧不上士大夫的顏面，竭斯底里的怒吼著。

　　一身狼狽的老管家連滾帶爬的奔到錢謙益面前，悲凄的哭著“老爺啊，您可終于回來了，您剛剛離府，就有一隊隊兇神惡煞的錦衣衛(wèi)闖進來，用一個個千奇百怪的理由抓走了少爺和夫人，說夫人偷漢子也就算了，就連少爺強搶太監(jiān)淫樂都編出來了，誒……老爺，老爺！”

　　錢謙益心頭一絞，眼前一黑，只覺著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便往地上摔去。

　　這樣的場景在東林黨的家家戶戶不停的上演著，什么嫖娼不給錢，什么隨地大小便，強奸九十九歲老太太，各種奇葩的罪名給安上，然后配合著朱由崧搞的超劣質(zhì)報紙，謠言到處散布著。

　　朱由崧倒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有人懷疑你，所以抓你來半個時辰，然后報紙一印，再把你踢出大牢，沒等你回到家，又一個罪名安你頭上，又把你抓去。

　　就這樣，在錦衣衛(wèi)和東廠的幾個來回下，無數(shù)東林黨人被折騰的死去活來，名聲掃地，紛紛遞上了乞骸骨書。

　　剩下死撐著的，或是家里小孩被無賴拍了一板磚，或是家門被潑了紅漆，更絕的還有的人家里祖墳被刨，欲哭無淚的罵著吳瑾的張同敞那兩個殺千刀的，也無奈的敗下陣來。

　　這一天多的時間，到處都是錦衣衛(wèi)和番子破家而入，還有盧九德和馬士英的京營入城巡邏，防止有人趁機作亂，朱由崧給這次浩大的行動命名為“掃黃打非”。

　　南京的吃瓜群眾都大呼過癮，不過官場上的東林黨可就是官不聊生了，甚至王鐸登?；庶h都有些心驚膽戰(zhàn)。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馬士英看著雞飛狗跳的南京城，感嘆道。

　　皇城內(nèi)，朱由崧正痛心疾首的罵著吳瑾“你這狗東西，朕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皇爺，臣錯了，臣不該這么對各位大臣。”吳瑾抹了把眼淚，背下這個大鍋，委屈巴巴的說道。

　　“呸，你還是不明白你錯的是哪，你就不會和人家張同敞好好學(xué)學(xué)嗎？人家干那種事都是讓地痞無賴來，然后再派番子敲詐……，呸，勉強收下別人家的好意，把無賴抓了，過會兒放，這樣人家還得對你感恩戴德，懂不？”朱由崧嘆了口氣，微抿一口茶潤潤喉。

　　吳瑾愣在原地，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說啥，這……這讓吳瑾能說點什么，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皇爺?shù)哪樒ふ媸窃絹碓胶窳恕?p>　　張同敞也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這陛下明明是在夸我，可我怎么老感覺是在罵我呢?！碑斎凰仓桓倚睦镟止疽幌拢瑸槟切┩拍Я?。

　　閱卷的三日之期一到，便迎來了最后的放榜。

　　鐘綰妤和夏完淳等人到國子監(jiān)領(lǐng)了明天士子們金殿傳臚時穿的進士巾服。

　　國子監(jiān)，在古代稱為辟雍，乃天子所設(shè)的國學(xué)。

　　進士巾、用的是烏紗帽。在大明只有官員，以及及第狀元，進士可穿戴。

　　烏紗帽上展翅有垂帶一對，系以垂帶，整個帽子用皂紗作的。最顯眼就是帽上有簪花一對，簪翠葉絨花，上面有銅牌，鈒恩榮宴三字。

　　至于進士禮服，則是深色藍羅袍，衣緣青羅，圓領(lǐng)大袖，與以往生員所穿的襕衫差不多。只是生員襕衫用玉色布絹所制，看起來顏色淺一些。

　　緊接著就是朱由崧在殿上欽點鐘綰妤為狀元，定下前十名的名次。金殿傳臚也就正式結(jié)束了。

　　鳴鞭三下，眾官員和士子們行一拜三叩之禮，天子離朝。金鑾殿上眾官和士子們都是按班退朝。

　　金殿傳臚之后，就是激動人心的御街夸官了。眾新科進士待面圣之后，都是松了口氣，將緊張的心情放下，此刻他們總算可以放松心情，享受自己中進士的一刻了。

　　殿外樂師也是吹起喜慶的樂曲來，令人精神一爽。

　　無數(shù)的官員們紛紛來與眾進士們道賀，卻也是各有目的。

　　“這不是鐘會元嗎？今日真是恭賀新科中式之喜?。「覇柛改冈谔梅?？家里可有妻室？什么？你沒娶妻？，那真是敢情好??！”

　　“不過鐘會元你放心，你馬上要大喜了，你問喜從何來？本官告訴你，金榜提名第一喜，大登科后小登科才是第二喜，你要雙喜臨門了。唉，本官有一女，容貌傾國傾城。方才及笄，待字閨中，內(nèi)人有事請你到家里商量，什么要赴瓊林宴？瓊林宴后再來。本官安排轎子等你?！?p>　　“李兄，你這是干嘛？鐘會元是我先看重的。什么叫你可以榜下捉婿，我為何不行？李兄，先來后到，你要曉得。你再如此，本官翻臉了！”

　　鐘綰妤好不容易尷尬的從眾人當中推辭完脫了身，卻見夏完淳還在那樂此不疲的應(yīng)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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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鐘綰妤更衣已畢，因得狀元，烏紗帽兩側(cè)的簪花，也由原先的葉絨花，換上了用銀枝打的簪花，再飾以翠羽。而寫著恩榮宴的銅牌。也換成銀抹金。

　　至于原先腰間的青鞓革帶，光素銀帶，身上的藍羅袍，亦換上了緋羅袍，腰間垂以藥玉佩。

　　穿戴一新后，一身緋袍鐘綰妤走出殿外，在三百穿著藍袍的進士中，有種鶴立雞群之感。

　　這時順天府知府高聲道：“新科狀元御街夸官了！”

　　三十六名官兵們，兩兩一對。肩扛著銅鑼在前開道，兩名官兵手持著“三元及第”的彩旗引路，一名禮部官員手捧著金榜在前。

　　禮部尚書，吏部尚書兩人分別隨行，至于鐘綰妤則是高坐馬上，其余進士在旁隨行。

　　此刻十里御街之上，格外熱鬧。御街夸官三年一度，京城萬人空巷，眾百姓們爭相涌至街頭看新科狀元的風采。

　　鐘綰妤騎在馬上。看著街道兩旁左右而分的人群。大興縣的官兵奮力攔著他們，不令他們沖到御街之上，無數(shù)百姓在招手歡呼……

　　堂堂正正的恩科就這樣落幕了，三元及第的鐘綰妤毫無疑問的被點了翰林，朱由崧這個甩手大掌柜瀟灑的一甩，將報紙事權(quán)也甩給了鐘綰妤，在朱由崧一道隨時伴君侍駕的圣旨下，正式加入了這個?；庶h的核心小團體。

　　夏完淳也以翰林之身，加欽差頭銜被朱由崧拉攏去督辦新軍。

　　朱由崧的目光，也從人才，正式向軍事轉(zhuǎn)移。

　　“時間緊迫，立軍才是亂世中安身立命之本昂……”朱由崧在北風的吹拂下，看著清軍的方向握緊了拳頭，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