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歸程

　　雖然水月漣有些想試試燒酒的味道，但在白石麻衣的反對下還是選了更為清淡的梅酒。聊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覺間就有了微醺的感覺。

　　身體內(nèi)各處的反饋讓水月漣明白自己差不多到了清醒與醉酒的界線上，看著桌上的菜品和蛋糕基本上解決完畢，便提議離開。

　　本想著自己付賬，不過在白石麻衣堅決要求之下最終還是兩人平分了餐費。

　　接過找回的零錢，水月漣回頭看著白石麻衣，“那現(xiàn)在去車站嗎？我先送你回去吧?！?p>　　“水月你還好嗎”，白石麻衣回想起他剛才搖晃的樣子，反而擔(dān)心起他來。

　　“沒事的，我…”說話的同時向店外走著，一時沒有注意出口處的臺階，腳下一空，向前踉蹌了幾步后才重新穩(wěn)住身體。

　　白石麻衣趕忙小跑過來，輕輕扶住水月漣的手臂，眉頭微微皺起，“你…要不還是先送你回去吧?！?p>　　“不用了，剛才沒看到…”又走了幾步，不知道踢到了通道中的什么東西，又是差點摔倒。

　　“你這可不是沒事的樣子”，將他重新扶穩(wěn)，白石麻衣的語氣有著些許責(zé)怪，“早知道不讓你點了”。

　　走了這么一點距離，水月漣倒是感覺到酒精似乎剛剛從胃部向身體的其余位置擴散開來，集中注意力開始變得像從百米外瞄準(zhǔn)靶心那么困難。身體搖晃的幅度開始增大，神經(jīng)中信號傳遞的速度開始下降。

　　“總覺得…應(yīng)該是我送你回家才對”，雖然有些恍惚，水月漣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水月漣瞇著眼睛帶著些許不解的樣子讓白石麻衣覺得既有些新奇也有些苦笑不得，話語中帶上了點安撫小孩子般的溫柔語氣，“那這次我先送你回去，下次你送我就好。”

　　“是這樣嗎”，水月漣歪著頭莫名覺得有哪里不對，愈發(fā)遲鈍的大腦卻遲遲找不出答案，只能接受了她的說法，“那，麻煩你了”。

　　“談不上麻煩的”，輕輕笑了笑，白石麻衣小心扶著水月漣外面走去。

　　靠近主路的街道上，五顏六色的燈光落在水月漣眼中有些模糊。從東京灣方向吹來的夜風(fēng)沒有起到清醒的效果，反而使他變得有些昏昏沉沉。

　　白石麻衣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將水月漣先扶了進去，自己也坐進去關(guān)上車門。汽車緩緩發(fā)動。

　　“兩位要去哪里”，駕駛位上滿頭白發(fā)的司機掃了眼后視鏡。

　　“上野車站附近...”白石麻衣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不完全清楚水月漣的住處，開口去問他，靠在椅背上閉起雙眼的水月漣沒有給出回應(yīng)。

　　看著似乎陷入熟睡的水月漣，白石麻衣咬著嘴唇小聲問到，“那要不要去我那里？”

　　不知道是行駛中的顛簸還是別的原因，水月漣的頭似乎輕輕點了兩下。

　　“那麻煩到南千住...”

　　咚的一聲，在出租車轉(zhuǎn)彎的時候，水月漣終于失去了重心，頭部猛地撞在車窗玻璃上，發(fā)出聲響的同時使他獲得了短暫的清醒。

　　遲緩的大腦處理起之前的問題，停頓片刻，報出一串住址，然后又閉起眼睛假寐起來。

　　察覺到出租車司機投來的眼神，白石麻衣又看了眼水月漣，“就去他說的那里好了”。

　　沉默地行駛在東京的夜晚中，路旁的各色光彩在水月漣臉上掠過。出租車的后座還是過于狹小了，以至于白石麻衣能夠問到從水月漣身上飄過來的梅酒味道。

　　在心里下了并不討厭的結(jié)論后，白石麻衣轉(zhuǎn)過去仔細打量著安靜狀態(tài)下的水月漣。

　　不同于舞臺上如同月光的清冷感覺，也不是平日總帶著笑意捉弄她的樣子，現(xiàn)在的水月漣是她從未見過的狀態(tài)。

　　額頭前有些散亂的頭發(fā)，眉間不時輕輕皺起，眼角的給人以書立感的淚痣被藏在了陰影中，使得挺拔的鼻梁和緊緊抿著的嘴角顯得意外柔和。

　　伸出手想將他又一次皺起的眉頭撫平，然而在指尖剛觸到他皮膚的時候，就感到手腕被緊緊握住，又馬上松開。再看過去就是水月漣在黑暗中發(fā)亮的眼眸。

　　片刻后，他又恢復(fù)了那種疲憊的樣子，“抱歉，突然忘了是在車里”。

　　“沒事的，不過水月今天怎么想起喝酒了，發(fā)生了什么嗎？”

　　水月漣又睜開眼睛看著一臉擔(dān)心的白石麻衣，想對她笑笑卻只抽動了下嘴角，“沒什么，只是...今天的演技課上又出了一點問題”。

　　只是這樣嗎？白石麻衣沒有完全相信。她總覺得水月漣今天的舉動和他之前提出的那個問題有關(guān)。

　　只是，他的請求似乎來的太遲了些。

　　隨著水月漣閉上眼睛，車內(nèi)的空氣一下子又安靜下來。前座上，司機調(diào)整了廣播的旋鈕，不知道哪個電臺播放起了打上花火。

　　重新看著仿佛陷入沉睡的水月漣，白石麻衣又想起他的那個問題。

　　“如果我說，不希望你去參加明天的面試呢？”

　　“不行的”。

　　如果在五月祭結(jié)束的那天，水月漣提出這個問題的話，白石麻衣覺得自己一定會點頭答應(yīng)。

　　輕輕嘆了口氣，白石麻衣繼續(xù)回想。

　　或者，如果水月漣沒有和索尼簽約，自己也一定會為了加入他的樂隊而選擇放棄后面的面試吧...

　　廣播中打上花火的聲音過去了，現(xiàn)在放的是白石麻衣沒有聽過的一首歌曲。

　　又或者，在花火大會的那個晚上，要是他能夠在所有煙花綻放之前給出回答呢？可惜并沒有，煙花綻放時的聲音將他的回答吞沒了。即使在那一瞬間，煙花下水月漣的表情已經(jīng)使她明白了什么。

　　要是他當(dāng)時能夠答應(yīng)下來，自己也肯定會同意的吧。

　　只是那一刻，和白石麻衣的夏天一樣，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出租車轉(zhuǎn)過一個路口，水月漣沒有控制住平衡，向著她這邊倒了過來。

　　白石麻衣手忙腳亂地將他扶住，看他似乎還是沒有醒來。想了想，將他的身體慢慢放下，調(diào)整了下姿勢，讓他的頭正好枕在自己腿上。

　　即使隔著一層裙子，白石麻衣還是感覺到水月漣側(cè)臉傳來的熱度。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fā)現(xiàn)過熱。

　　抬起頭看了眼駕駛位上的司機，發(fā)現(xiàn)他依然直視著前方后，悄悄松了一口氣。

　　又低頭看向水月漣，惡作劇般地用手指戳著他的臉頰，引得他不安分地扭動一下，倒是使得白石麻衣自己先害羞起來。

　　“水月，你要我怎么辦呢？”

　　可惜水月漣沒有心靈感應(yīng)的能力，不知道她內(nèi)心的想法。

　　出租車駛過了一個地下涵洞，隧道內(nèi)部的深黃色燈光使白石麻衣莫名想起了群馬。

　　那個時候的自己驚訝于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也是一個獨自相處的人，便有些怯生生地上前結(jié)識，沒想到順利成為了朋友。當(dāng)時本以為一切都會順利地發(fā)展下去，兩人會向先后從初中畢業(yè)，升入家附近的高中，然后相約考上東京的大學(xué)。

　　雖然自己肯定考不上什么好學(xué)校就是了，不過有他的幫助總能考上大學(xué)的吧。再然后的話...

　　就在她規(guī)劃好了種種設(shè)想的時候，水月漣的家人又帶著他回到東京。在看著那趟列車離開之后，一切又很快褪去色彩，回到了他來之前的蒼白狀態(tài)。

　　來到東京后，又偶然地遇到了他。雖然現(xiàn)在的水月漣相較幾年前有了不小的變化，不過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到還是和以前一樣。又一次和他熟悉起來，也結(jié)識了他的朋友。本以為這一次一定沒問題，可是突然出現(xiàn)的橋本奈奈未卻又使得一切變得并不明確。

　　更何況...又嘆了一口氣，白石麻衣想起了zepp里的演出...

　　臺上的水月漣似乎又是另一個樣子了...

　　幾乎總是這樣，每當(dāng)她覺得可以了的時候，水月漣又會在突然間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

　　雖然水月漣對待她的態(tài)度并沒有因此發(fā)生變化，不過當(dāng)白石麻衣在報紙上第一次看到那些對水月漣的溢美之詞時，還是忍不住動搖了起來。

　　如果我總是停留在原地的話，下一次還能追上你嗎？

　　看著枕在她腿上的水月漣，白石麻衣輕輕開口：“所以，水月，這次不行的?！?p>　　似乎是聽到了白石麻衣的回應(yīng)，水月漣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白石麻衣俯下身去，將他的眉頭抹平，注意到他似乎在說著什么。

　　“...不要走”

　　白石麻衣突然怔住，不知過了多久，昏暗的車廂中，笑容逐漸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