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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局

第120章 替死

殷商局 二品才人 2831 2020-04-16 17:32:00

  離開封地,子弓并沒有立刻前往亳邑。子畫不是一般的對手,手中軍隊(duì)、城邑幾乎能與昭王抗衡。被流放出野的子弓怎么看都不可能贏。

  所以子弓用了整整三年策劃這件事。此時,他疏散出去的一整師人馬已經(jīng)喬裝改扮成普通族裔,在亳邑附近建立村邑扎下根來。潛入亳城中的暗樁也順利獲得了亳人的身份,整日在城中收集消息。

  內(nèi)應(yīng)外援全部就位,只等子弓抵達(dá)亳邑。

  理國數(shù)年,子弓深諳朝堂權(quán)謀之道,一個被流放的小王比在朝中更吸引人的注意。他走這一路不知會有多少勢力在暗處跟蹤觀察,所以他并沒有直接去亳地。而是帶著婦紋先往東再往北,在大邑商內(nèi)服兜了個大圈子,可把這些密探溜了個夠。

  就這么又溜了一年,跟蹤他的密探漸漸減少。子弓這才放心去敦地和戈長老父子匯合。敦地在亳邑西南,戈長老帶著器兩口子一早就在這里隱居等著子弓了。

  “我與器相熟那么久,頭一次看見他那么開心?!睏壪肫甬?dāng)時的情形,眼底浮上一絲笑意:“葛衣草履的打扮,每天田獵捕魚,曬得一身黢黑,壓根看不出王宮戍長的模樣。而且這家伙居然還胖了。”

  幾年的田獵生活讓器壯實(shí)不少。之前跟子弓相比還略嫌單薄,如今臂膀體量都增加許多,打遠(yuǎn)一看,背影身材還真和子弓沒差。

  若不是這樣,也許他就不必替子弓赴死了。

  巫鴆安靜地聽著,指尖不時輕點(diǎn),似乎是在算著什么。兩對小夫婦加一個老父親的和睦生活她沒什么興趣,她只覺得疑惑:“到這里為止一切順利,士兵、將領(lǐng)、內(nèi)應(yīng)、甚至連鑄造武器的器師都有。你們準(zhǔn)備了好幾年,這樣的實(shí)力就算對上子畫也可一戰(zhàn),怎么會輸那么慘?”

  沉默,棄搖了搖頭說:“沒有什么戰(zhàn)斗,是屠殺。我們被偷襲了?!?p>  就在四土四方都對這個流放的小王失去興趣的時候,子畫突然出手了。

  “那一天我和器前往亳邑去見亞長和內(nèi)應(yīng)。之前,內(nèi)應(yīng)已經(jīng)告訴過我,每年6月亳邑會開大市,為方便各族前來參市,那時四個城門將會一同開放。我本打算在那個時候動手的。

  可我沒見到亞長。我倆剛走到亳邑西鄙就中了埋伏。子畫真看得起我,讓他兒子帶了一行人來殺我們倆?!?p>  一行是百人,目標(biāo)只有兩個,擺明了就沒打算留下活口。巫鴆握緊了棄的手,他的指尖倏然變得冰涼。

  子弓一直認(rèn)為自己計(jì)劃縝密全無破綻,卻不知老辣的子畫早已洞悉一切。他裝作毫不知情,其實(shí)從頭到尾都對子弓的行動了如指掌。直到最后一刻才不緊不慢地出手,一擊致命。

  這場屠殺從上午一直進(jìn)行到下午。子畫的次子朝指揮著手下戍衛(wèi)不斷上前,這些亳邑戍衛(wèi)平日也算是個頂個的好手,可惜他們對上的是小王與殷地頭號高手。器自小練的就是殺人功夫,普通民兵戍衛(wèi)壓根近身不得。

  可雙拳難敵四手,再勇猛的人也有力竭的時候。幾個時辰過后,亳邑戍衛(wèi)死了一半,子弓和器也被逼退到了遠(yuǎn)離大路的斷崖邊上。

  倆人背對懸崖,一人持戈,一人持斧,渾身都是往外冒血的窟窿。子旦不用弓箭矛戈,只叫戍衛(wèi)們用加了銅釘?shù)哪捐仆麄兩砩险泻簦@樣,打死了才能偽裝成是被野獸啃噬。器吐了一口,把掉了的牙齒和著血沫子吐在地上。子弓擦一把糊了眼睛的鮮血,大喝一聲:來!

  亳邑戍衛(wèi)們畏縮了,打了這么久,這倆人還能站著。他們開始害怕了:這倆人莫不是有神靈庇佑?有個膽色略差的戍衛(wèi)直接被這一聲震掉了手中木杵。

  子朝推開戍衛(wèi)走上前,手里的小銅鉞一指子弓,大罵道:“死到臨頭還有扯不完的威風(fēng),你們這一家子真讓人惡心!當(dāng)?shù)膿屃宋腋赣H的王位,做兒子的居然還有臉來亳地裹亂!”

  他一揚(yáng)手。幾個人頭從人群里高高拋起丟了過來。器搶上一步緊打亂撥,人頭咕嚕嚕滾成一片。子弓低下頭,七個打入亳邑的內(nèi)應(yīng)神情驚懼,全都死不瞑目。

  子朝哈哈大笑:“五年來,你一共往亳城里撒了七個暗樁,還有五個旅的兵力埋伏在亳城附近,你以為我父親真的不知道?你也別心疼這幾個人,我大哥這會兒已經(jīng)帶人去剿殺那五個旅了。到了地下黃泉,你還可以帶著他們接著玩游戲!”

  說著他呸了一聲:“哎,說錯了。你是小王,死了要上天入帝庭的,這些給你賣命的才要下黃泉。包括眼前這位,你護(hù)主再有功,終究也是下黃泉的命!”

  他指著器。

  挑撥沒起到作用,器心中一動,拽住子弓凜然道:“放肆!你指誰呢?!子畫是怎么教你的?誰是小王誰是戍衛(wèi)都分不清嗎?看清楚一些,余是子弓!”

  眾人全蒙了。“余”是商王的自稱,除了大王、小王其余沒人敢用這個稱呼。子朝暗罵一聲,剛才一來就開打,本想速戰(zhàn)速決兩個全殺。也就沒分清楚誰是誰,現(xiàn)在這倆人混身是傷滿臉血污,身型個子又差不多,這就更分不清了。

  那就全殺了!子朝哼了一聲,高高舉起銅鉞大吼一聲:“全都?xì)⒌?!這個留全尸!”他指著器

  戍衛(wèi)們齊齊應(yīng)聲,沖著二人疾撲。子弓扯住器要說話,反被一把甩開。器沖著他一拱手,眼底滿滿的水波一閃:“兄弟,拖累你了。替我給綺兒帶句話:好好活著??熳撸?!”

  “走”字甫一出喉嚨,子弓就被器大力推向崖邊。那斷崖斜著沒入深淵,巖壁上怪石嶙峋,子弓踩空摔下去時手腳齊用力,踏住了崖壁上的石頭。他拼命往上爬,想要去救器??蓭讉€亳邑戍衛(wèi)撲過來,舉起木杵猛砸他扒在巖壁上的雙手。子弓怒吼著,終于支撐不住松開了手。

  掉下去的時候,他最后看了一眼器。那個魁梧的背影站立如山,面對著一群高舉木杵的戍衛(wèi)兀自大罵不已:“來??!大邑商小王在此!來?。 ?p>  無數(shù)支木杵砸了下去,子弓大叫著墜入懸崖。

  昭王25年,小王在亳邑附近攀登高山,不小心落下懸崖摔死,尸體為山狼所裂。追隨小王出野的婦紋扶尸回殷,自愿殉葬埋入王陵。

  這是巫族典冊上記載的?,F(xiàn)在看起來,大概是戈長老與婦紋的主意。用器那稀爛的尸體偽裝成子弓運(yùn)回殷地,為瞞住天下人,婦紋甚至自愿殉葬。而戈長老帶著重傷的子弓逃往西土羌方。

  巫鴆握住棄的胳膊,那粗壯臂膀的隱隱顫抖順著指尖傳導(dǎo)過來,惹得她也發(fā)起抖來。

  良久,棄拍拍她,安慰道:“從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是子弓。戈父給我起名為棄,也是希望我能拋棄過往??扇缃裎胰枷肫饋砹耍@仇我怎么能拋得下。我一定要?dú)⒘俗赢?。不管是為了誰,他都必須死?!?p>  他沒有再說下去。巫鴆靜靜地等著,任他仰面朝天咽著苦水。

  過了一會兒,待他情緒稍定,巫鴆才輕聲道:“我?guī)湍?。上一次你那么周密?jì)劃都沒用,這次只剩你一個人更是難如登天。你需要幫手。等抓到子畫,我活剝了他的皮給你解恨!”

  棄驚訝地看著這臉色蒼白的柔弱女子,這個女子真不懂得如何哄人,這么血淋淋的東西對于她就是最高級別的情話了。棄笑著攬住巫鴆:“好,抓到他一定給你剝皮?,F(xiàn)在你需要睡一會了,看看眼睛都睜不開了?!?p>  巫鴆強(qiáng)打精神反駁:“還是有個問題,婦紋為掩人耳目殉葬了。婦綺呢?她去哪里了?戈長老沒有提起她嗎?”

  眼看她困得口齒都含糊了,棄安撫道:“先睡吧,醒了再說?!?p>  他輕撫著巫鴆的長發(fā)。發(fā)絲已經(jīng)干了,棄耐心地一絲一縷梳理著,巫鴆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合上了眼睛,嘴里嘟囔著:“我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話還在唇間沒散開,她就已經(jīng)睡著了。棄無聲的笑了,好一會兒,等她的呼吸聲均勻了,才輕輕把她放在地上,用烘干的衣服把她蓋好。自己躡手躡腳朝洞外走去。

  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第一聲試探的鳥鳴在洞外響起。接著,更多的鳥兒啼叫起來,高低長短委婉。棄背上弓箭,走進(jìn)一片被雨水洗得嶄新的綠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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