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曾落盡,愁緒又滿頭。
縈繞海中的黑色眨眼間便消失了,肆靈眼中的金色也徹底被紅色遮蓋……
地獄中,那個沉睡的怪人睜開了眼睛,他嘴角勾起自言自語道:“路沒有盡頭,只有原點……師父……您躲不掉的……”
小舟跌跌撞撞順著滄海拐入了冰冷的瀾聲江,進入瀾聲江,荻融便輕車熟路了,那陣風(fēng)通人意,竟然將自己送回了鏡奇雪嶺,想來,風(fēng)是最認路的,它見過了天地。
瀾聲江是雪嶺上的雪水所化,江水奔流,寬五十里,繞過天境山,匯入滄海。
荻融這才知道,原來那個陌生的潛洲只是露出滄海的一塊大礁石而已。
很快,她到了雪嶺,上了岸,她興奮的順著那凰迎洲上唯一的小路奔跑,她要回家了……
神言塔中,許多白衣之人跪在地上,男男女女都佩戴著紫霞珠,這是他們用來御寒之物。
在眾人前方正中寶座上坐著一個人,雪嶺主君云朝雪,她半倚著身子,托著額頭,一副愁容:“荻融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背鯕q回答道。
云朝雪微鎖眉頭道:“再派五人下山,退去紫霞珠,帶上錦囊,速去塵瑕城。”
“為什么?”初歲疑惑道。
“塵瑕城是神明目光不及之處,從此處下手最安全……還有……消滅一個龐然大物除了一擊致命,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不痛不癢的劃破它的皮膚,微不足道之處重重疊疊,會讓它血盡力竭而死……”
“主君,這些人若退去紫霞珠離開雪嶺,恐怕,再也回不來了……”
“人間浩浩,你再去尋就是!”云朝雪疲憊的有些不耐煩。
那些人機械的跪著,又機械的站起身來,又機械的離開……
此時,一個急促而歡快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機械的寧靜……
“主君!”荻融笑著跑進神言塔,風(fēng)風(fēng)火火跪在了云朝雪面前,初歲見她回來,不由得笑了起來。
云朝雪見她回來,精神緩緩好轉(zhuǎn),她第一句話便問她:“和婚書可送到?”
荻融的笑瞬間變成了愧疚,她低下頭來……
云朝雪見狀,便立刻知曉了結(jié)果,她又變成了疲憊而不耐煩的樣子。
“主君,荻融回來定是要與您道明原委的,請主君注意身體,放寬心。”初歲安撫道。
荻融笑著看了初歲一眼,心里頓時明朗了許多。她想了想對主君說:“屬下前往東尋山時,眼看就快要到了,卻被一個風(fēng)雪關(guān)末兵尾隨,她搶了我的紫霞珠,搶了和婚書,還搶了我的馬!”
“哪個末兵!”云朝雪抬眼怒視荻融道。
“我不認識她,只知道她會變出花雨,那是神道的靈法……”
云朝雪握緊拳頭,皺緊了眉頭輕聲恨道:“玉酒……這個不死心的東西……”云朝雪接著問道:“你不是我說她傷了你嗎?”
“我隨身攜帶的玉晶救了我,還有……那個末兵卸下了冰甲,搶了我的紫霞珠,冰甲便開始追擊我,是一個好心人,也不算好心人,送我一支紅羽,有了這紅羽,冰甲就再也不追我了!我才得以安全回來!”
“紅羽……”云朝雪質(zhì)疑道看著荻融,荻融忙解釋道:“這支火羽被斬斷了,只剩下半根了……”
云朝雪隔空取下荻融胸口的半根紅羽,仔細端詳了一番,被取下紅羽的荻融安然無恙,她平靜的看著云朝雪,云朝雪輕輕將紅羽一拋,怒恨道:“你騙我?”
“屬下不敢!”荻融急切道,“屬下在潛洲遇到了一個人,是他打碎了冰甲……”
“什么人?”
“那人樣貌驚心動魄,是個光頭!”
云朝雪仔細思考著:“天地間若相貌稱的上驚心動魄的,唯有一人……但不可能是他,他還在東尋山被軟禁……打破冰甲也并不需要多么強大的力量……”
“主君莫憂,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修行者。”初歲寬慰道。
云朝雪依舊肅然:“我再問你,玉酒可入東尋山?”
荻融點了點頭:“那個送我紅羽的人御風(fēng)而行將我送到了紅楓結(jié)界下,可我進不去,卻眼睜睜的看著玉酒進去了……”她言語間都是一個小女兒形態(tài),不遮不掩的,也不會撒半分的慌。
“那玉酒是死是活?”云朝雪問道。
荻融搖搖頭道:“不知道,屬下并沒有看到?!?p> 云朝雪恨嘆道:“和婚書……怕是要成雪嶺的把柄……”
“不會的,奪云山主性子高傲,屬下能保證他不會看?!背鯕q自信道,“現(xiàn)在風(fēng)平浪靜不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嗎?”
云朝雪好似很累了:“荻融……”
“屬下在!”
“既然風(fēng)雪關(guān)的末兵少了一個,你,便去吧!”
荻融一時愣在原地,半晌沒有緩過神來,初歲忙問道:“主君,為什么?荻融并沒有錯!”
“她疏忽大意才不知身后有人尾隨,壞我大計……使我不得不損兵折將……”
“初歲不必為我辯白!是我的錯,我接了任務(wù),任務(wù)失敗了,我不該找借口,能做末兵守護鏡奇雪嶺,我十分慶幸!”
只見云朝雪輕輕抬手,地上緩緩浮現(xiàn)無數(shù)如琉璃碎片般的冰,冰圍繞著荻融一瞬間便落在了她的身上成一件冰甲,荻融只覺得身子冷透了,她薄弱的體溫對抗刺骨的寒冷,不一會兒,便輸了。她毫無感知,只覺得站起身時,腳底有些沉重,初歲看著她,臉和手都被凍成了紫色……
初歲轉(zhuǎn)頭急切的跪拜云朝雪:“主君,她沒有紫霞珠,身負冰甲,她會死的!”
云朝雪不耐煩的一掌將初歲打出神言塔,一道冰色閘門瞬間落下,初歲與荻融皆被格擋在外,初歲忙跑到荻融面前,他取下自己的紫霞珠欲交給荻融,荻融卻推開了他:“我自己的錯我自己擔(dān)!紫霞珠每人只有一個,你我皆是凡體,沒有紫霞珠,你受不住的……”
“冰甲之寒,透體之寒,不久你的心脈會被寒氣所傷,你會死的!”初歲略帶哭腔的說。
“從小,你就比我聰明,這個時候不要犯傻?!陛度谛χf。
“你我皆是流浪者,落身在此,也是無可奈何……”初歲道。
“好了……往事已去,你我莫要再提,玉酒也沒有紫霞珠,不是也沒事么?不要再多說了,我去風(fēng)雪關(guān)了……”荻融邁著沉重的步子向的風(fēng)雪關(guān)走去,初歲看著她的背影,很是心疼,他我握緊紫霞珠狠狠將其碎成兩半,他將一半塞去了荻融手中……
荻融驚異的看著他:“半顆……你……”
初歲的手漸漸涼了下來,不過,他能撐住:“玉酒有修為御寒,你我都沒有,此珠,你我各一半,雖然冷,但我們都不用死。”
荻融看了他一眼,堅定的轉(zhuǎn)身向山下風(fēng)雪關(guān)走去,風(fēng)雪未停,路迂回曲折,她跌跌撞撞走了下去,很快,這個白色的身影如隱行般消失風(fēng)雪之中。
風(fēng)雪關(guān),冰砌之城門,九丈高,是雪嶺的入口,這里寒冷異常,寬大的冰柱抵著冰瓦恢然而立,那是冰檐下的小冰柱長年累月冰凍的結(jié)果,冰柱底部如同老樹的根瘤,大小不一的垂著,也像是垂下的水滴,還未滾落就被凍住了。
荻融倚靠冰柱坐在地上,緊緊攥著半顆紫霞珠,她環(huán)視四周,地上散落著三五個完整的冰甲,還有殘舊的……有十幾個吧……這些都是犯了錯的人,被凍死在了這里……也許她也會是其中一個……反正微不足道,反正,雪嶺每年都會有好多新鮮的人來……
“不多問,不多看……”
不多問,不多看,就是在雪嶺的生存之道……
不知為何,這里像是有什么魔力,即使主君嚴酷,即使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逃走,可不知為什么,來了,就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