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公司第一單 開門不太紅
我上班的第一天，是他們創(chuàng)業(yè)的第三天。
就是這么效率，第一天注冊，第二天招人，第三天開搞。
至于面試那間小屋子，是他們找朋友借的雜物室。不足五平米，擠了五個大男人。
新辦公室很寬敞，很明亮，但是很偏僻，坐落在郊區(qū)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
問題不大，我想，傳媒嘛，有網(wǎng)線就行。
我到的時候，夏總已經(jīng)端坐在工位上，玩手機(jī)。
他雖然名為老板，但是跟我一樣，實為打雜。
夏總端坐了一會兒，見我沒有理他，姿勢漸漸癱了下去。
入職第一天，應(yīng)該也沒有什么好忙的，我想著，準(zhǔn)備打開電腦，看看國際經(jīng)濟(jì)形勢。
但是按完開機(jī)鍵，電腦并沒有開機(jī)，我左右排查一下，才發(fā)現(xiàn)沒有電。
我作為總裁，第一天上班，難道連電閘都不歡迎我？于是便去問夏總：“夏總，怎么沒有電啊?！?p> 夏總自作幽默說道：“沒電我們可以用愛發(fā)電啊?！?p> 一點都不好笑，我干笑幾句，然后用眼神問他怎么辦。
夏總喊來物業(yè)，一個職業(yè)裝的年輕姑娘。姑娘推推眼鏡，看看電表，診斷結(jié)束：“你們這表沒電費了，去樓下物業(yè)充值就好了?！?p> 夏總問道：“這電費要充多少啊？”
姑娘道：“隨便多少，反正電費是你們交，電也是你們用。”
夏總看著我道：“你跟她下去先充50吧。”
姑娘又推了推眼鏡，不知是眼睛大還是臉小，但是臉上的嫌棄已經(jīng)寫不下了，說道：“最少500起充。”
夏總連50都沒有，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讓我墊五百，事實上我也沒有。
于是便說道：“我們財務(wù)馬上過來，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讓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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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中午，我們的財務(wù)也沒有過來，盡管我并不知道我們有沒有財務(wù)。
電也沒有通，沒有電就意味著沒有網(wǎng)，沒有網(wǎng)就意味著不能工作。
我們兩像是偏遠(yuǎn)山區(qū)的兄弟們一樣，只能自娛自樂。
過了飯點，道哥來了，他沒有帶來電，他連沒電的事都不知道?？匆娢揖蜕蟻韱枺骸皶孪笃鍐?？”
“略懂?！蔽掖鸬?。
然后道哥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幅象棋，招呼我：“來殺一盤，殺一盤?！?p> 著實有趣，一家傳媒公司沒有電，卻有象棋。
但是道哥的棋藝明顯比不上他的熱情，我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沒能輸給他。
每次小心翼翼地將軍，夏總總是笑得很浮夸，道哥的表情就很凝重，非常凝重，仿佛人生除了贏棋，再無大事。
這讓我感覺我的處境很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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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境持續(xù)了50分鐘，道哥被我將軍42次，輸了6把之后，老馬邁著大步就進(jìn)來了。
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像是中了500萬的標(biāo)。
他絲毫沒有留意到飽受挫折的道哥，大手一揮，推散了棋局：“別下棋了，趕快忙活起來！”
“道哥，你去網(wǎng)上找相關(guān)案例，十個八個，越多越好，然后都改成我們的項目?！?p> “胖子，你去做報價，做十套！哪怕是一盞燈，也給我做出3個報價來！”
又指了指我，說道：“你去策劃方案，做十...三套吧，低調(diào)，高端，奢華，各整一個?！?p> 末了，又自言自語道：“這是我們第一個客戶，一定要干得漂亮，干得出彩，要讓人無可挑剔。”
終于說完了，終于我能插上話了：“老馬，我們這次是做什么項目呀。”
老馬回過神來，看見已經(jīng)在電腦前面的道哥和夏總也探出腦袋，想知道答案，便道：“哦，一激動，給忘了，是居委會的文藝匯演?！?p> 大家各自假裝忙活，因為沒有電，真忙不起來。一陣后，夏總又問道：“他們預(yù)算多少？”
老馬道：“你先別管預(yù)算，就按最高標(biāo)準(zhǔn)來！”
夏總之前做過設(shè)計，顯然懂得比老馬更多：“咱們不知道預(yù)算，報價還能瞎報，但是他的方案，根本沒法做啊?！闭f完指了指我。
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反正知道越多，做得越少，哪個行業(yè)都是這樣。
老馬聽完，鉆到小房間里打電話去了，沒意外肯定是問預(yù)算。
至于為何要躲起來，沒得選?？蛻羰前职?，問預(yù)算這事又不太禮貌，相當(dāng)于問人家有多少錢，上浮下落，必須裝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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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合上門，深呼吸一口，撥通電話。
“喂，戴書記啊，我是小馬，這會兒打電話沒打擾您吧？”
“呵呵呵呵呵，您說笑了，我們專業(yè)的公司，哪能出什么問題呢！團(tuán)隊里個個都是頂尖的人才！”
“我就是想問問您，貴單位這次匯演是春晚級別還是國會標(biāo)準(zhǔn)啊？”
“差別啊？我一直當(dāng)您自己人，我就給您透個實話吧，這兩差別在我們行內(nèi)，還真沒有！”
“國會標(biāo)準(zhǔn)便宜800，我建議您就選這個?！?p> “那是那是，票當(dāng)然照春晚的開！”
“呵呵，您又說笑了，這點事怎么算麻煩呢。”
“誒，戴書記呀，您這邊這次活動的預(yù)算大概是多少呀。”
“額，6000呀。?！?p> “那咱們的場地能不能換一個啊，現(xiàn)在的湖濱會客廳，光租金就4000。咱們要不換個室外的，接近自然，健康呀！”
“哦。老干部不能吹風(fēng)啊。那咱們的直播大屏就不要了吧，老干部也不看直播，您說是不？”
“哦，小干部要看呀。那沒問題，您放心，直播一定專業(yè)，一定高清無碼！”
“戴書記，我跟您透個底吧，這個預(yù)算，能做到這些，就已經(jīng)超過我們的成本啦。兄弟們沒飯吃，喝點湯也不要緊。但是咱們其他的，就不要了吧！”
“不不不，能做能做，就咱兩這交情，也不止6000塊呀！哪怕不要錢，我們也照樣做！”
“您放心，泡泡機(jī)會有，追光燈管夠，主持人，我們?nèi)ル娨暸_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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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推開門，好像看不見弟兄們期待的眼神，又重新布置了任務(wù)。
“胖子，你別做報價了，趕緊去舊貨市場買點手電筒回來，要夠大夠亮！”
“道哥，你開我車，到我家去，把客廳那電視搬來。”
“那屏也不小，做個直播沒問題?！?p> 又轉(zhuǎn)頭看我，“你也別做方案了，寫一個領(lǐng)導(dǎo)的講話稿吧。重點，一定要突出是大領(lǐng)導(dǎo)?！?p> 這個容易，我低頭在本子上寫下一行字：同志們辛苦了。
正準(zhǔn)備交差，道哥發(fā)言了，他扶了扶眼鏡，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老馬，這次活動預(yù)算到底多少？怎么連你家電視機(jī)都用上了？那可是你結(jié)婚時，我給你送的禮啊。”
“6000?！?p> “6000？這他媽的連成本都不夠?。∧阍趺锤愕?。”
語氣中頗有責(zé)怪的意思，我趕緊低頭把講話稿劃了重寫，假裝沒有聽到。
“沒事，這是咱們第一單，賺不賺錢不重要，這將標(biāo)志著我們進(jìn)入市場了。”
“怎么就不重要了？不賺錢公司怎么運營啊，大家都不用吃飯??？這電費不要錢？”
原來他知道沒有電。
“你懂個屁??！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政治意義？我們把人家的小活做出彩了，大項目遲早會來的！”
這是老馬第二次談做出彩，但是依然沒有講怎么做，才能出彩。
好在道哥也沒有發(fā)現(xiàn)，腳一蹬，椅子帶著身體往后滑去。辦公椅被坐成了輪椅，輪椅“啪”一聲撞到后面的墻壁，剎住了車。
道哥就勢倚著墻，翹起二郎腿道：“反正這破活我不干，你們愛誰干誰干?！?p> 老馬也沒有讓步，“愛干不干，我就不信，這點事，還能出問題?！?p> 之后誰也沒有講話，氣氛異常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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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活動，道哥還是來了，和夏總躲在幕后，一人拿著四個手電筒打光。
而我蹲在舞臺的前角，用老馬女兒的泡泡機(jī)吹泡泡。
老馬穿上西裝，站到了臺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道哥手里的手電筒，不停地往作為主持人的老馬臉上照，晃他的眼睛。
這次項目做得很順利。
阿姨們跳得花枝招展，險些跌倒；大伯們唱得如癡如醉，幾近破吼。
但是結(jié)算的時候，戴主任笑瞇瞇地扣了老馬500塊，理由是泡泡機(jī)出的泡泡有點少。
泡泡機(jī)報價250，我果然是個賠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