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初,開封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多了起來,處處是精神抖擻的光膀漢子,好不熱鬧。
剛抵開封,城門外的官兵把守要引憑證,梁靈玥搖了搖面紗,在城門外有些猶豫。剛一抬首,便和一個將軍撞了對眼。
靈玥細細的瞧了瞧,發(fā)覺那人是熟人后,便抬高音調道:“陸輕役!”
那將軍別過頭望了眼靈玥,隨后走來,近一看,還是一位英姿煥發(fā)的少年郎——滿目冰霜,臉上無一絲波瀾。他抬手對靈玥面前的官兵招了招。那兵退了后,問道:“姑娘認識我?”
“陸哥哥”,靈玥微微欠身:“別來無恙?!?p> “你是...玥兒?”
語畢,陸將軍不假思索,沖去抱住了靈玥,緊緊將她擁在懷里,不停道:“好好好,四年一別我們終于見面了。走,我們走?!?p> 靈玥也緊緊擁著他,不去管旁人詫異的眼光。兩人惜惜寒暄問暖了好一會,才進了城里。
走近城內,一切都是繁華熱鬧的樣子。靈玥好似從未見過這般場面,東跳一步,西跑兩下。不一會功夫,倒是買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陸將軍也不覺得煩,一直跟著靈玥,替她付錢,然后任著她鬧。
就這樣走了幾個街頭,靈玥又奔去了熱鬧的糖人攤,一會要這個一會要那個。在糖人攤旁邊的靈玥突然回頭,跳到陸將軍身旁,笑道:“陸哥哥,你要是晚來一步啊,玥兒這身份怕不是得暴露了。”
陸輕役輕嘆了口氣,道:“不是我說你,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得跑出來作甚。而且你偷偷溜出來,不怕你爹擔心嗎?”
靈玥的步子停了下來,露出像個被發(fā)現(xiàn)干了壞事的小孩子那樣的委屈表情,小聲問道:“你怎知我是溜出來的?”
“要是你來這有什么正經(jīng)事的話,何必像禾人一般偷偷摸摸。剛才我早注意到你了,不敢查憑證,說白就是怕被認出來吧。我看,你先住我那吧,免得你又鬧出什么幺蛾子?!?p> “不行不行”靈玥搖頭,“我可是來當女俠的,住在將軍府還怎么打探消息。我看,你還是把我?guī)У浇硕嗟目蜅D侨グ伞N乙约簹v練歷練,可不能被某些個人瞧扁了?!?p> “這樣也好?!?p> 橫穿幾條市巷,穿過各處的鶯鶯燕燕,陸將軍在‘錦店’前住了腳。靈玥向里望了望,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仔細一望,大多都聚在一起,好似在商量什么。她擺弄了下面紗,輕輕的點了點頭。
“如何,符合你的要求吧?”陸將軍問道。
靈玥笑了笑,道:“和我所想的別無二致?!?p> 陸將軍滿意的點了點頭,正欲進去時,腳下突然閃過一人,陸將軍立即往后一閃。定睛一看,一個鼻青臉腫的胖子躺在不遠處。他皺了皺眉,迅速將靈玥護在身后,大聲向人群吼道:“哪個鬧事?”
人群后突然飛出一人,也是少年模樣,嘴角還一直掛著笑容。他落在陸將軍前,眉飛色舞道:“小陸陸,又來多管閑事啦!”
“找死!”陸將軍一揮劍,那人向后一閃,轉眼又移到靈玥面前,笑道:“怎么,陸將軍竟然還帶著個姑娘,這還是那個男女皆不近的小陸陸嗎?”
靈玥用盡渾身解數(shù)翻了個白眼,遂即一腳踢中眼前少年的胸部。那少年也是一驚,隨后就倒地了。
少年又是邪媚一笑,立即爬了起來,轉身就被陸將軍控制住。他晃了晃頭,道:“會武功的娘子更危險,小陸陸你得三思阿?!?p> “閉嘴?!?p> 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陸將軍讓靈玥去找巡邏的士兵,可半天沒遇見一個,索性直接去了開封門口找陸將軍的下屬。頃刻間十幾個官兵到達這里,把剛才那少年和大胖子綁起來,并按照陸將軍的要求送去了將軍府。不一會兒人群就散了,靈玥大嘆一口氣,問道:“這種鬧事的送去衙門便好,為何還要送你府上?”
陸將軍看向她,眼睛里無一絲秋波道:“他不同...若你實在好奇,明天到將軍府來,我們一同審他?!?p> “嗯,那你先回去吧,其余之事明日細談?!?p> 陸將軍原本想多陪靈玥一會,和她說說話。但天色漸晚,靈玥也說告別了,他也不好待在這,只好回府,不過他臨走前也不忘多看了幾眼靈玥。
告別之后,靈玥便進了這號稱‘江湖夢鄉(xiāng)’的悅店。這悅店她早有耳聞,傳說是江湖人的圣地,多于江湖人互相切磋交流。不過她在來的路上又聽說,由于這局勢的變化,悅店成了正義之所,至于是怎樣個正義,靈玥卻無從得知。
剛踏入,柜臺后的女子便映入眼簾。那女子生的倒極美,但卻總給靈玥一種危險的感覺,應了“美人如蝎”那句話。女子見靈玥進來,急忙笑臉迎了過來,道:“姑娘以面紗相遮,想必是‘云派’吧,但姑娘這服裝,又不太像...敢問姑娘何派?”
靈玥本以為她會問住店的事,結果老板娘第一句話卻是套話,套的還是出身。
靈玥淺淺一笑,道:“我確實不是‘云派’,只是一個江湖游客罷了,以面紗相遮,確實是因為一些苦衷?!?p> “呵呵,原來如此,那冒犯姑娘了。那敢問姑娘住店還是找人?”
“住店,先付一個月的,要靠市集的房,離樓下最好也近點——”
話未說完,靈玥注意店中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那,甚者,還有咬牙切齒眼神兇狠之人。
靈玥停了說話,眼神巡視了一圈,氣氛微妙了起來。
局面就一直僵持著,雙方互相盯著,不出聲也不動作。忽然左邊一白衣公子站起來,搖著紙扇踱步到靈玥面前,又在四周打量她,道:“雖未見姑娘真容,但這雙眼睛卻是格外的誘人,看得出來,姑娘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靈玥仔細瞧他,確實有一副好皮囊,且眉眼中皆是風光,一顰一笑確是風情。
隨后,靈玥給他一白眼,不耐煩道:“輕浮之人!直接說重點?!?p> 白衣公子又笑道:“美人,你美,就是重點。”
左邊與白衣公子同桌之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幾個人都在不約而同的輕咳。白衣公子也咳了一下,臉色恢復了平靜,接著道:“美人,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禾人?”
靈玥聽了氣不打一處來,這種平白無故亂加罪名的事是她平素最痛恨的了,于是憤憤道:“我從小就在這片土地上長大,是名副其實的尹人!但怎么剛進了這個酒館,我就成了禾人了?”
“美人,不必拿我們打趣。那我再問一個問題,美人為何有如此特殊的要求?”
“這...是禾人的標準嗎?”
“不是?!?p> “那為何我做了就是禾人?!?p> “公子別跟她廢話,這樣不知糾纏到多久去了!直接綁起來,直到她說為止。”那白衣公子的同桌之人拍桌喊道。
靈玥倒是無一絲波瀾,冷聲道:“我一直住在京城,今天才來到開封?!?p> “美人?!卑滓鹿犹羝痨`玥的下顎,含著笑意道,“與我走一趟,如何?”
靈玥退后一步掙脫開,故作深沉嘆一口氣道:“既然你們苦苦相逼,那我只好道出我的真實身份了。其實我是玥長,望月派的老大,此次我也是聽聞了禾人的事,義憤填膺,馬不停蹄的從京城趕來,秘密調查此事。既然你們都已知曉,一定要保密為上,畢竟我們連敵人在哪都不知道。”
店內人好像冷靜了下來,都在思考些什么。老板娘走到靈玥身旁,道:“我相信這姑娘。”
那一刻的靈玥被老板娘感動的稀里嘩啦,在異鄉(xiāng),還是這么特別的時刻,有人肯替她說話,是多么令人想哭的舉動。當然她也在想脫身的辦法,胡說八道一通只能騙的了一時,如今之計只能證明自己尹人的身份,或者在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前提下查出真相。
“她應該不是禾人...我剛才看見她和陸大人在一起的,他們一起抓了楊矅...”角落里突然傳出一個柔軟但在發(fā)顫的女聲,斷斷續(xù)續(xù)的,聽起來是有些害怕。
“那你不早說?!薄熬褪恰!北娙碎_始抱怨。
“等等,證明我和陸將軍認識就不是禾人了?”靈玥十分疑惑的問道。
一大漢站起來大聲回道:“那當然,陸將軍是我們的戰(zhàn)神,也是我尹的英雄!”
“...那敢情剛才外面那么大聲都沒人注意?我和他剛才抓人你們都沒看到?”靈玥感到不可思議,語氣變得愈加強烈。
白衣公子大笑道:“姑娘不好意思,方才喧鬧的時候我們正在發(fā)部署武器,準備進行下一步的突擊。而且我們都以為又是楊矅那小子整出來的,沒想到那喝聲是陸大人。實在冒犯了?!?p> 天哪,靠他們的智商可能一輩子都抓不到禾人,靈玥想。
“好吧,最后一個問題,如何認定我是禾人的?”
白衣公子道:“我們線人來報,近年陸續(xù)有多個禾人涌入城內。而近幾天,有人聽到了禾人將要行動的風聲。我們想著他們在開封內必有聚點,于是就派人手到了各個客棧。悅店是開封內最大的客棧,自然還要多些人手。所以我們守在這,姑娘的住房要求又很特別,所以撞在我們槍口上了。”
“你們可有進展?”
“沒什么進展,這些人狡猾至極,我們并未打聽其余到什么。”
“為何不去上報官府,卻非要自己私上?”
老板娘大嘆一口氣道:“姑娘有所不知,近年來官場腐敗嚴重,通國之人更是多了不少,如果我們去找官府,沒準會被倒打一耙。況且我們早已經(jīng)不信任官府了。不過所幸,還有陸將軍這樣的正直之人在?!?p> “原來如此,我明日會一一上報給陸將軍的。”
“那就有勞姑娘了。”老板娘走上樓梯,“這邊請?!?p> 外面天愈加的暗,城南醫(yī)館里李老頭正準備關上鋪子,突然從房頂上落下幾個黑衣人。李老頭還沒叫喊就被套上了麻繩。隨著一陣風,黑衣人消失了,只有李老頭的藥鋪還亮著長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