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如夢幻境
沈子唯沉著嗓音:“什么意思?”
“你爺爺…”
“你爺爺!”沈子唯愣了半晌,“好好,你說?!?p> “你爺爺自小多病,在當時所有人看來,皆是最不受寵的皇子,但你太爺爺最后卻廢了太子,立你爺爺為帝。你的父親,也就是沈政,十七歲起就戍守邊關,回都后被立為太子。但你爺爺死后,卻傳位你大伯沈智。若不是你七叔欲篡位奪權,最后死在你爹劍下,而你大伯此后亦病重而死,怎么會有你爹登基…”
沈子唯實在不想聽這么難聽的聲音掰扯這些讀過些史書就知道的事,急著打斷:“這些我都知道,所以呢?”
沈子唯當然知道這人是什么意思,無非就是說,他老爹立了他這個太子,只是找了個炮灰。
“哼,你都知道,那你可知,你七叔沈煜,是你娘的初戀情人?”
沈子唯愕然:“你胡說八道什么?”
“你爹從未愛過你娘,你娘也是一樣!所以你覺得,沈政憑什么這么寵著你?”
沈子唯喝道:“你胡說!你知道什么!”
那人側過身去:“世人只知沈政有一房皇后,兩人恩愛至深,卻不知,早在他還只是個太子的時候,有一個南國的傻姑娘,愛他入骨,甚至不惜以南國的江山做嫁妝!”
沈子唯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就是那個南國公主?!”
“是不是,還有什么關系?”
沈子唯道:“你回來,是為了報仇?”
“我說了,我來,只是為了拉你上岸。在迷霧苦海里漂泊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你娘為什么死?為什么所有照顧過你娘的宮人都在一夜之間被活埋?為什么史書上,你娘那么光鮮幸福,最后卻落得個抑郁而終?!”
沈子唯大喝:“你閉嘴,你閉嘴!”他沖過去一拳砸向這黑衣人,卻打了空,他竟然,能將手生生從那黑衣人的身體里穿過。
也對,只是邪門的巫術而已。
“所謂太子,只是炮灰,你爹寵你無度,無非是想讓你成為眾矢之的,因為他也怕,怕郁家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怕郁時安功高蓋主!”
沈子唯愣了愣,最后只是輕輕的一笑:“你吧,太不敬業(yè)了,就算挑撥離間,也不至于這么猴急心切吧?還是你以為我沈子唯就是個三四歲的白癡,任你說幾句話就恨這個恨那個?誰對我怎么樣,我心里拎得清?!?p> “挑撥離間只是手段,讓你看清真相,才是目的?!?p> 沈子唯做了個鬼臉:“呦呦,好高明的說辭,我謝謝你啊?!?p> “不見黃河不死心!我不介意再告訴你一件陳年往事?!?p> 沈子唯掏掏耳朵:“說說,我看你還能說出什么花兒來?!?p> “你的舅舅,郁且寒…”
沈子唯道:“我知道,可惜了,短命而死,不然就憑他在都城的事跡,我肯定和他無話不談。怎么了?”
“短命是真的,但到底是怎么死的,恐怕沒那么簡單?!?p> 沈子唯愕然:“你什么意思?”
“這件事,旻琛比我更能說得清前因后果,你不妨,去問問你這個好師父?!?p> 沈子唯不禁心里發(fā)寒,眼前這人太可怕,她似乎知道所有的事情,明白所有的前因后果…而且,正在下一盤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棋??v然沈子唯不想被她影響,卻又按捺不住好奇躁動的心。
醒來才覺一夢長久,而天已黑定,遙掛天涯幾顆星。
而他的心,難能再有一刻的平息。
什么叫,他老頭從來沒愛過他娘,而他娘的初戀情人…竟然是他七叔?
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怎么比小時候看得畫本還讓人匪夷所思。
他現在甚至懷疑那個黑衣人的言外之意,是說他沈子唯其實是他七叔的孩子一樣。
他想過,也許他爹不怎么愛他娘,男人嘛,尤其是坐擁江山的男人,最是薄情。而就像那個黑衣人說的,沈政寵著他,多是忌憚郁家的勢力而已。
但他不確定,不確定他老娘,是不是對老東西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其實若他不是沈政的兒子,他倒也不甚介意,那個老東西,其實真的,不太兇。
其實對他,真的,還好。
他一時沉思出了神,竟叫蘇語凝那般大的腳步聲也難讓他發(fā)覺,直到她撥開野藤繁花,癡癡地走來,緊緊望著他,似乎要將他望出個洞來。
他轉身,迷離的天色里,望著蘇語凝,卻覺得她沒有以前那般“生人勿近”的寒凜,閃著淚水的眸子,竟生生勾出他心底里的疼…
這次,可真的不是他惹的。
怎么好像,還是要輪到自己去哄。
正想不出什么出口,卻見她含著淚暖意笑道:“我是該叫你太子殿下,然后跪下,還是該叫你沈六,然后讓你滾?”
沈子唯想了想:“看姑娘心情?!?p> 蘇語凝無奈笑笑,看來,現在這人是那個沈六,而不是沈子唯:“你怎么在這兒?”
沈子唯指著身后的大石頭:“睡了一會兒?!?p> 蘇語凝不禁奇怪地看著他,這人到底什么習慣,真讓人費解。
沈子唯望了望右手邊的泉溪河,和那盞河燈:“蘇姑娘這是…?”
蘇語凝走到水邊,近到再近一寸,便似乎會有大浪涌來,將她卷入河里:“放河燈?!?p> 沈子唯走過去,在蘇語凝身后半步遠的地方立著,望著她潔白如雪的耳垂:“一個人,走這么遠?”
蘇語凝緊盯著依舊淌在河里的河燈:“我想看看它到底能飄到哪里去…會不會真的,流不到天河?!?p> 沈子唯不禁奇怪地看著蘇語凝,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不燙啊,說什么胡話。”說著,不禁粲然一笑,似在笑她有些可愛,又好像,在笑自己。
他會走到這里,不就是等著看河燈會不會流過來么。
莫名其妙。
沈子唯的手放在蘇語凝額頭的那一刻,讓她不禁攥緊了手心,那不明所以的熟悉感,頓時如同一場海嘯,席卷著她整顆心。
可她靜默著不動,垂著眼眸,讓沈子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你也覺得不可能?!?p> 沈子唯答得理所當然:“當然了。”
“那就是不可能罷,反正,也沒什么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