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諳盡孤枕解獨眠

第二章 前因

諳盡孤枕解獨眠 南有夭 3837 2020-02-14 16:16:13

  天界總是云霧繚繞,帶著一股子虛幻的味道。

  用神仙的話來講,天界香火供奉大多取于凡界,所以凡人對天界的印象,就是各位神仙建造殿宇時發(fā)展的方向。

  對于神仙居所,人間話本子里說了許多。

  其中最為著名的,是一本叫作《落夢仙瓊》的書。里面寫到——

  書生夜夢京華,行于官道之上。四下白霧隱發(fā),團而障目。有風(fēng)至,忽覺身心飄然起,好似乘云上九天。

  霧氣盡散,但見白玉路面六丈有余,遙望盡頭不得見。

  四下云頭玉宇瓊閣,雕梁畫棟,琪花瑤草,芬芳馥郁。仙霧繚繞,云鶴飛鳥。

  不待書生驚嘆惶恐,一白發(fā)老翁立在云頭,拂塵一卷,但聞一聲:“此非凡世俗地,爾等去罷。”

  只見風(fēng)云入袍袖,白霧再起,虛晃之間歸于京中。

  是以,后來此書流傳于世,天界便按照書中描述進行過一次大改,為此還特意從大荒之中挖來了不少花草。

  凌霄殿作為天界神仙議事的地方,從外面瞧,可以用金碧輝煌四字形容。

  其實這種建筑有些俗氣,但是《落夢仙瓊》里就是將這處地方寫的極盡奢華,好似只有這般才符合仙人的身份。

  天帝曾因此中華貴的陳設(shè)苦惱了好一陣,后來實在是眼睛遭不住,才將那些物件盡數(shù)往殿后一堆,拉了扇奇大的萬里山河屏風(fēng)一擋,眼不見為凈。

  吾玉進殿時,天帝正扶額靠坐在正座上,闔著眼,一副頭痛的傷神模樣。

  下首只站了司命星君和印元神君兩位神仙。前者捧著冊子“嘩嘩”地翻著,神色焦灼,冷汗直流。后者氣定神閑,隱隱還有點幸災(zāi)樂禍的勢頭。

  而殿中的窺天鏡里,正顯著人間容陽城外,荒山中眾人填墳的畫面。雨勢漸大,許是怕新墳被沖垮,還有人拿著扁鏟使勁的拍,將土拍結(jié)實了,才添一鏟新的。

  吾玉心中有了猜測,卻還是秉承著看戲的念頭,往印元神君那里湊:“君上這是怎么了?”

  印元神君正等著瞧司命星君出丑,心神都落在那上頭,沒注意到吾玉進來。因此乍聽到對方在自己耳邊說話,險些驚的跳離原地。

  水神怎么來的這樣悄無聲息?他離我這么近,難不成這次要輪到我倒霉了?

  倒不怨印元神君這樣想,實在是吾玉風(fēng)評忒差,一言不合就打擊報復(fù)。想那只因扯了一嘴閑話就被打斷了鼻梁的弘文神君,再想那只因穿了身和吾玉同色衣裳就被扒干凈丟進北海的玉瑤仙君,再想那……罷了,不想了。

  總之,若非情況特殊,實在避不開,四海八荒的眾位神仙,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想看到吾玉的。

  不過現(xiàn)在畢竟是在凌霄殿,印元神君就是有心想避,也是無處避的。所以他只悄悄往邊上挪了一小步,膽戰(zhàn)心驚地小聲回道:“君上方才問,這次的本子是誰寫的?!?p>  天界將命簿中的凡人命數(shù),叫做“天命往生,因果無?!?,意為“命理天定,命數(shù)由己”,天界只有看顧之責(zé),卻無修命之權(quán)。

  只有少部分人命格奇特,由司命星君同弘文殿并書命數(shù),登記造冊,起初稱為“定命”。后來因為許多神仙將同僚下凡歷劫而寫的一世命數(shù)戲稱“本子”,喊的多了,便干脆將二者并為同意,隨便大家怎么喊了。

  吾玉盯著印元神君看了會兒,也不在乎對方一副怕開罪自己的畏縮模樣,自顧自往跟前又湊了湊,語氣松快:“能是誰寫的?司命星君,弘文神君,要不就是聞松、昔朱,總不會是我寫的?!?p>  聽吾玉將人數(shù)了個遍,印元神君贊同的點了點頭。

  也是,參與定命的就那幾個,一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猜都不必猜的。只是水神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這事怎么想都扯不到他身上吧,點出來做什么?調(diào)侃自己?

  印元神君有些無奈,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配合著笑一笑,也算是給對方面子。

  正要扯動嘴角,他忽的靈光一現(xiàn),想起個事兒。

  當(dāng)年給孫婉定命的時候,水神有一陣兒總往弘文殿跑,有次還拉了他一道去,說是要收集眾位神仙的筆墨,誆他簽了不少自己的大名。如今想來,實在可疑。

  不會是……

  印元神君心下一驚,指著吾玉正要問,那邊司命星君已出聲念了起來:“二十五年四月初十,孫婉積郁成疾,亡于丑時一刻。落筆……”

  頓了一下,又翻了兩頁,目露同情地看過來,“印元神君。”

  凡間今日正是四月初十,只是孫婉今日是出殯,而不是身故。定命一事向來嚴謹,差之一息都極可能生出變數(shù),更別說這次相差整整三日了。

  雖說有何變數(shù)尚未明確,可這般大的偏差,總歸讓天帝有種不大好的預(yù)感。

  印元神君瞪大了眼,失態(tài)地看著吾玉,心中狂喊“水神坑我”,面上卻只能苦兮兮認栽,掙扎道:“君上,小神不知哇?!?p>  天帝正了正身子,沒看他,而是微微擰眉看向吾玉:“水神,你怎么看?”

  可見這位對吾玉的品性也是極為了解,知曉印元神君不過是個被坑了的倒霉蛋,壓根沒想找他問話。

  吾玉先是揖起手見了禮,才不急不緩道:“啟稟君上,依小神所見,秘法已成乃是事實,雖然過程偏了些,卻也是無傷大雅的。何況,這次成品瞧著極好,性子軟,對一個凡人都情深義重的,想來也好拿捏。”

  “拿捏?水神這話可是錯了?!庇≡窬舆^一劫,正滿肚子火氣沒處撒,如今開了話頭,膽子不免大了起來,“當(dāng)年第一個,不也是對那凡人情義深重?可最后,她只身闖進無妄海,斷結(jié)界,爆元丹,險些毀去戰(zhàn)神肉身。重操舊路?怕不是重蹈覆轍吧?!?p>  三萬年前,天界戰(zhàn)神同吞天魔君各自領(lǐng)兵于北境朝慈山大戰(zhàn)。歷時數(shù)月,吞天魔君兵敗退走,而戰(zhàn)神神魂受損,重傷昏迷。

  同時大荒須彌境的一場大火,將獨生其間的數(shù)種奇花仙草付之一炬。而其中有一味司起死回生、修補神魂的奇花,名為“行霄飛羽”,亦盡數(shù)毀于火海。

  天界為救戰(zhàn)神,先于無妄海為其設(shè)陣封魂,而后依秘法開陣,尋命格奇特之生魂,嵌以半道善品仙格,輪回入世。以其至極情緒與魂魄滋養(yǎng)焦種,刺激其生靈開花,如此往復(fù),直至花開,輔以天地靈氣蘊養(yǎng)圓滿,方才功成。算是積外力奪天造化了。

  因為起初激進行事,第一個成功的“行霄飛羽”,歷五千余年,經(jīng)十世有余,化去了太多極端情緒,生來便暴戾乖僻。初化形屠城為祭,得知緣由后自甘墮魔,后來更是抽骨剖心祭煉魔器,在無妄海大鬧了一場。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自那以后,為防患于未然,每經(jīng)一世,生魂同焦種就要“凈魂”,抹去記憶,拔出惡念,然后再入輪回。雖說此法只保前塵往事盡消,不大能影響后世品性,可萬一呢?萬一又是個“瘋子”呢?

  如今好不容易等來第二回法成,你說去拿捏她?到時出了事,誰來擔(dān)責(zé)?

  吾玉瞥了眼窺天鏡,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印元神君,你是說,這個在孫婉身死后,毫無動作,甚至任由自己被埋的小傻子,會步當(dāng)年‘焦種’的后塵?”

  印元神君梗著脖子道:“到底是遇血化形,同原定命數(shù)不符,誰知她這般樣子是不是裝的?”

  這個理由卻是站不住腳的。

  畢竟早在那夜孫婉咳血時,他就站在窺天鏡前觀望了。天帝和司命星君也在一旁。

  阿眠是如何自散靈力護住孫婉殘魂,又是如何失意消沉,甘愿與棺槨同葬,他們都看在眼中。

  她又不知暗處有人窺視,如何能演一出這樣情意真切的戲來?

  吾玉被這犟種般的話說得無言以對,懶得再同陳年舊事作比,干脆兩手一攤:“你說是就是吧?!?p>  心里卻已經(jīng)盤算著日后如何找回場子了。

  天帝看著吾玉,欲言又止。數(shù)落兩句吧,這人左耳進右耳出,對牛彈琴一般,白費力氣。直接略過去吧,沒得讓印元神君覺得自己有失偏駁,影響威信。

  折中之下,天帝看向印元神君:“印元,依你之見,應(yīng)當(dāng)如何?”

  也算是撐腰了。

  其實說到這里,印元神君的一腔勇氣已去了大半,于是特意瞧了瞧吾玉的臉色,見還算平靜,才松了口氣續(xù)道:“戰(zhàn)神久不露面,魔界早已生疑。而無妄海結(jié)界漸弱,最多再撐上三五千年就要潰散了。此番秘法大成歷時近一萬三千載,若是想要再行秘法,且不說那凡人還能否承受住洗魂池蕩魂之痛,時間也是不夠的。故而……”

  他頓了一下,輕咳了一聲,端正道,“故而,依小神之見,此番應(yīng)以教化為主,同時設(shè)法保全那凡人的殘魂。到時若是‘行霄飛羽’自愿獻魂,自然皆大歡喜。可若同當(dāng)年一般……我們手中捏著孫婉的魂魄,總不會太過被動?!?p>  此言一出,一殿沉默。

  不等天帝開口,司命星君先猶猶豫豫蹦出了四個字:“如何教化?”

  上清為天,享人間香火,平不穩(wěn)以定蒼生??蓾煜?,可應(yīng)求賜福、化劫,而不可依其力,立其間左其道運。此為“天道律天”。

  行霄飛羽化形前,勉強受孫婉“定命”影響。如今化形,魂繼仙格卻身歸妖道。立于凡界,為“天道律天”所護,僅為妖律掣肘。除非她犯下影響天運的大錯,否則只能由妖界處置,天界是不可插手的。

  而且戰(zhàn)神一事隱蔽,知內(nèi)情者甚少,秘法又有傷天和,不好放在明處。如此一來,天界想要施以教化,實在艱難。

  印元神君在腦子里順了一遍后,沉默的低下了頭。

  好吧,他沒什么辦法。

  天帝看了一圈,殷切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吾玉身上:“水神,此事本君就交由你去辦吧?!?p>  吾玉沒推脫,爽快應(yīng)了:“小神領(lǐng)旨。”

  直接將天帝醞釀好的一肚子說詞堵了回去。

  嗯?這么痛快?難不成是早有對策,又正中下懷?

  天帝有種被套路的感覺,卻又忍不住好奇:“水神如此有把握,不知可有安排?”

  吾玉聲音極穩(wěn):“自然?!?p>  實則,他哪里有什么“安排”?他不過是從前在人間待了許多年,知曉人性復(fù)雜,自信此番“定命”不會隨孫婉死去而了事罷了。

  他能做什么?

  他想了想。

  先給妖界透個風(fēng)聲,再跑一趟容陽拘魂,若是運氣好,沒準還能遇見那位行蹤不定的上仙。

  他想,對方一定很樂意,為天界,或者為……戰(zhàn)神“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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