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白鹿總算是在黃昏時分來到了西蜀地界。
他此時正身處西蜀邊疆之地的某個鄉(xiāng)村之中。
看著由于連年征戰(zhàn)而湊不出男丁預(yù)備接下來秋收的村莊,曹白鹿心中很不是滋味。
【誰又真的喜歡戰(zhàn)爭呢?】
曹白鹿無奈地看了看四周,想要找個人問問路。
一個總角孩童從曹白鹿身旁奔過,手中拿著的是今天書塾先生獎勵下來的小字章。
這個小孩兒正興高采烈地向家的方向奔去,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疼愛他的娘親,好讓最近低沉的娘親高興起來。
可能,還能順便改善一下今天的伙食。
小孩兒的心理,好猜也不好猜。
曹白鹿拉住了準(zhǔn)備奔向前方的總角孩童,他掏出了一顆銅幣,露出了一個自認(rèn)為和善的微笑,用著熟練的蜀地方言問道:“小朋友,耽誤你點時間,問你個問題可以嘛?”
總角孩童被眼前這枚銅幣的光輝昏了雙眼,他似乎還在糾結(jié)先生的某些關(guān)于陌生人的教導(dǎo)。
最終,小孩兒還是向現(xiàn)實屈服了,他朝著曹白鹿使勁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劍閣該朝哪個方向走嗎?”曹白鹿笑瞇瞇地說道。
“好遠(yuǎn)呢,”總角孩童有些謹(jǐn)慎地說道,“大小兩劍閣,都得繼續(xù)向北百余里,然后就能看見了,至于抵達,可能得再走百余里。”
“這些都是先生告訴我的,我沒出過村子,我也不知道,”孩童補充道。
“嗯,謝謝啦,”曹白鹿將那枚銅幣遞給了這個實誠的小孩兒,“幫大忙了,記得乖一些,別總?cè)亲约耗镉H生氣?!?p> 小孩兒接了銅幣,不敢多作停留,繼續(xù)向前跑去。
曹白鹿望著小孩兒奔去的方向,無奈地?fù)u了搖頭,又開始了趕路。
斜陽方落,月初升。
黑夜伴隨著各種類蟲鳴,席卷了整片西蜀大地。
曹白鹿正在荒郊野外趕著路,心中依舊無聊地想著些有的沒的。
【媽的,這荒郊野嶺,怪瘆人的?!?p> 【上輩子我都沒來過幾次西蜀,就是怕一個不留神給人砍了,這輩子倒好,不僅不躲著,還往人家臉上湊,服了。】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那群釣叟,興許還能買條新鮮的蛟龍。】
此釣叟并非彼釣叟,在熙玄,有一群名為釣叟的神秘修行者,他們修為不濟,卻是天下龍種的天敵。
他們經(jīng)常出沒于盛產(chǎn)野蛟的蜀地,捕捉蛟龍而販賣于天下,以此購置利于自己修行的珍稀材料。
至于為什么會有人買蛟,這又牽扯到熙玄的某些老黃歷了,在此便不再一一細(xì)言。
曹白鹿繼續(xù)趕著路。
很快,原本初升的明月便高懸于空中,像是鑲嵌在黑色綢幕之上的璀璨寶珠。
曹白鹿有些乏了,他想休息片刻,但也只是想想。
【已經(jīng)能看到劍閣了,明天正午之前應(yīng)該就可以趕到了。】
【這飛雷神之術(shù)別的不說,趕路是真的方便,再加上白玉京的大力運轉(zhuǎn),趕個一百里路就跟玩似的?!?p> 【不能松懈,我再趕一個小時的路,然后再休息十五分鐘?!?p> 【嗯,就這樣。】
其實,曹白鹿倒是想再趕一個小時的路啊。
只是,此刻的他卻停了下來。
不是他不想趕路,而是他不敢。
月光,映照著西蜀大地。
蟲鳴依舊,周遭山林之中偶爾還會傳來陣陣野獸的低喘之聲。
這可是西蜀,是危乎高哉的野林山地。
“咕咕,咕咕,咕咕,”不知哪棵樹上停歇著的貓頭鷹,發(fā)出了低沉的聲音。
曹白鹿咽了一口唾沫,節(jié)奏與貓頭鷹的叫聲竟驚人的相稱。
月光依舊。
只是,這灑落在人間的墜兔之光,此時卻黯淡無色。
怎么說呢。
不知何時憑空出現(xiàn)在曹白鹿面前的,是一個如仙人一般的少年。
他御劍浮于半空之中,一身青衣無風(fēng)自動。
劍目星眸,面若冠玉,不落俗塵。
那雙朗星曜月的明目,不知是否曾驚落九天。
他眉間的朱砂痣,不知會多蠻不講理地點破少女的心窗。
他像是出世的天仙,又像是下凡的謫仙,步下之劍,仿佛輕揮便可斬去俗愁萬點,凡夢三千。
曹白鹿看著眼前不是故人的故人,不愿先開口。
這來者倒不愿浪費時間,他皺起了出塵的眉目,開口問道:“你來西蜀干什么?”
“我記得,你爺爺跟我約法三章,在他老人家死前,你們楚國不能動我西蜀分毫,怎么?打算翻臉不認(rèn)人?”
“不是不是,”曹白鹿趕忙搖頭擺手否認(rèn)道,“你先看看,我不是所謂的曹白鹿?!?p> 這是一句很沒營養(yǎng)的廢話,但眼前之人卻因為這句廢話而仔細(xì)地端詳起了曹白鹿。
半晌,他才有些驚嘆地說道:“你居然也會死?”
“別提了,學(xué)藝不精,丟人了,本來轉(zhuǎn)世重生是度假當(dāng)咸魚的,誰曾想更累了,”曹白鹿抱怨著。
“我說,這該不會是魘十七的世界吧?”這天仙般的少年御劍來到了曹白鹿身前,開口說道,“行,我算是明白為什么蜀地最近出了那么大的幺蛾子,感情就是你小子這邊的人給惹的吧?!?p> “是的,這就是魘十七的世界,我只是打算把我那陷入夢境的朋友救回去,到時候夢境坍塌,中土那伙臭算命的會直接拉開天幕,將這個世界強行煉化成真正熙玄位面的平行世界,在那之后你們該咋地咋地,我絕不干涉,”曹白鹿在道明了真相后,又向眼前的少年解釋了一番,“等等,你說蜀地出了亂子?”
“我記得在正常的時間線里,這段時間的蜀國正休養(yǎng)生息呢,能出什么亂子?”
“先去我那邊坐坐吧,”少年示意曹白鹿踩到自己的飛劍之上,“到時候再細(xì)聊,我之前就一直感覺這事兒不對勁?!?p> “行,”曹白鹿踩上了少年的飛劍。
這仙人般的少年心意一動,這飛劍便直沖入了云霄之中。
蜀地的夜空,是如此明朗。
大劍閣之上,有一間草房,是這個少年不知多少年的住所。
少年將曹白鹿引至房內(nèi),讓曹白鹿先休息片刻,自己則去后院里挑些曬好的茶。
“你要喝什么茶?仙人引還是座上客?”少年問道。
“來點裙下吧,最近有些心煩,不想喝紅茶,”曹白鹿說道。
“真挑,”少年抱怨一句,老老實實地去后院尋茶。
曹白鹿便在屋內(nèi)坐著。
草屋極其簡單,里面只有待客用的一張茶幾,往內(nèi)便是少年的起居室。
少年拿著茶回到了屋內(nèi)。
“可以繼續(xù)聊聊了,”少年一邊泡著茶,一邊說道,“在正常的世界線里,西蜀老皇帝有幾個兒子?”
“七個吧,”曹白鹿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準(zhǔn)確的答復(fù)。
“這樣啊。。。”少年沉思片刻,說道,“我想,我知道你朋友在他夢境里的真實身份了?!?p> “哦!?別賣關(guān)子,快說,”曹白鹿有些欣喜地說道。
這波啊,這波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少年無奈地說道,“前一日,蜀地亂了。”
“當(dāng)朝太子劉影,謀殺了老當(dāng)益壯的老皇帝,又將自己那四個不知真相的皇弟召來,一并殺了,”
“然后就是清算朝野,殺了很多人,又扶持了很多人,被扶持的人并不是趕鴨子上架,那些突然頂替的新人們個個都有真本事,看起來劉影策劃謀反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六皇子劉端,早早發(fā)現(xiàn)了異常,讓自己的幾個親信帶著自己連夜出逃蜀地,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到西涼了,”少年笑著喝了一口熱茶,說道,“這劉端是真的有趣,這才8歲就能看破那么多東西,到了以后還得了?”
“可不是嘛,我他媽會死,跟這劉端脫不了干系,”曹白鹿一聽這「劉端」二字便氣都不打一處來,他痛飲杯中熱茶,說道,“話說回來,在原本的世界線里,大太子劉影可是直接被鴆殺在了自己的東宮里,如果說這個世界里的劉影就是我的那位中了魘十七的朋友,那他也太猛了吧。。?!?p> “既然他中了魘十七,那就可能是從劉影小時候便開始掌握身體控制權(quán)的,十幾年的謀劃,不是沒有可能達到今天這個效果,”少年說道,“我倒是挺佩服他的?!?p> “他真的挺厲害的,”少年贊許地點了點頭,“你教出來的?”
“算得上我半個不記名弟子,”曹白鹿承認(rèn)道,“但我也沒教過他謀反啊。。?!?p> “那這就更能凸顯人家的了不得了,”少年給曹白鹿斟滿了茶水,說道,“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啊,總之先跟他見個面,看看能不能喚醒他,”曹白鹿咬著手指,正思考著對策。
“行,有這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我在西蜀還算得上有點排面,”少年點了點頭,說道。
“嗯???”曹白鹿驚訝地抬起了原本思考著的腦袋,“咱倆很熟?你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吧?”
“當(dāng)然,”少年臥躺下了自己的身子,說道,“肯定是有代價的。”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你來自未來的熙玄世界,我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問你,”少年人畜無害地笑著說道,“煩請曹先生為我解答一二?!?p> “這,不好吧,泄露天機我可是會被天道制裁的啊,”曹白鹿欲哭無淚地拒絕道。
但是他明白,這所謂的拒絕根本毫無用處。
“沒事,反正你救了人就走,怕啥熙玄的天道制裁?”少年狡猾地笑著,“而且,你就不怕我來制裁你嗎?”
“大俠饒命!”曹白鹿最終還是向現(xiàn)實屈服,“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才對嘛,”少年直起了身子,他朝著曹白鹿勾了勾手指,示意曹白鹿靠近些。
“先問你第一個問題哈,”
“在未來,我脫單了沒?”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竟問出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額。。。至少在我死前。。。你還沒有。。。”曹白鹿也真的敢回答。
“草!你一定是騙我的對吧!?媽的你居然敢騙老子!我他媽今天就要砍死你!??!”少年勾指將劍引入手中,作勢要砍曹白鹿。
“哥哥哥!別別別!冷靜冷靜!咱有話好說啊啊啊啊啊啊??!”曹白鹿直接迅速站起身子開溜。
“狗賊!哪里跑!”少年作勢要追。
“媽的,都快五百歲的老不死了,還他媽跟個三歲小孩一樣,您也不嫌害羞?”
“不會真有人修仙修成巨嬰了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曹白鹿陰陽怪氣地說道。
“媽的,你他媽還敢陰陽我!?今天我必要砍死你?。?!”
“草!你他媽真砍啊???老子跟你拼了?。?!”
一個三世為人,一個修了五百年的長生,在凡人眼中,都算得上是山上神仙。
只是。
這看起來,兩個人都只有三歲。。。
事后,作為被砍的精神補償費,曹白鹿狠狠地從這仙人般的少年手中敲走了幾塊上好的茶餅。
當(dāng)然,那少年也沒有白虧,在曹白鹿臨走前,他從曹白鹿手中搶到了一罐可以賣出天價的老酒,那是曹白鹿從「曹白鹿」手中搶來的。
曹白鹿下了山,來到了劍閣的山腳。
他望了望天。
山腰處已然被密布的繚云遮去,不論是誰,都不能一睹山上風(fēng)光。
西蜀的夜空啊,當(dāng)真是極為明朗的好風(fēng)光。
他無奈地?fù)u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這個少年,有趣,也不有趣。
無聊,也不無聊。
他算得上是西蜀大地的守護神,但并不能理解成西蜀國的守護神。
這個活了五百歲的少年,這個仙人一般的少年,他詢問的第一個問題,不過是玩笑罷了。
蟲鳴不斷。
曹白鹿聽著蟲鳴聲,忽然想起了,流傳于熙玄天下五百年前的某首詩。
他記得是這么寫的。
西出益州有少年,
一劍可破甲三千。
可憐長生道上人,
不為長生為紅顏。
曹白鹿沒由來得開心起來。
他看著自己空了的酒袋,竟對著天朗聲大笑。
“勸君莫笑酒翁老,”
“我曾沽酒與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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