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腦子怕不是進(jìn)水了?!蓖蝗挥腥肆R道。
“青儀姐,我這布子干凈,你快裹上?!?p> 有人推開人群走進(jìn)來,在看清他長相的一瞬間,好像有一道巨響,壓過了其他聲音,讓我頭腦發(fā)懵。
“陳安?...”我喃喃出聲。
那人回過頭,驚訝道:“你認(rèn)識我?”
旁邊的小胖反應(yīng)過來,“不對啊,兄弟,看你這身行頭,你應(yīng)該和我一個年代來的吧?怎么也得2010年以后了,你怎么認(rèn)識陳安的?”
我如鯁在喉,半天沒出聲,感覺一些事情漸漸明了。
陳安上前來抱住了我的雙肩,他有些激動地說:“是不是因?yàn)槲覀兓钪鋈チ???p> 我對上他眼中的期待,想說的話便沒能說出口。
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他便露出滿臉的欣喜,有股酸感從我的心尖蔓延開來。
有人在幫孫青儀包扎傷口,傅文峰在這時站了起來。
他走過來,伸出手說道:“認(rèn)識一下,我是中國科學(xué)考察隊赴下訣山考察行動的領(lǐng)隊,傅文峰?!?p> 我回握他的手,“傅教授好,我是顧同?!?p> 周圍的人穿著雜七雜八,來自不同年代和地區(qū),也操著不同的口音,但傅文峰卻能夠用自己的話影響他人。
他重視每個成員,話語中有推動整個群體的力量。
所以我已能夠知曉,在這里的所有幸存者自愿聚集成了一個組織,而傅文峰不僅是這批科考隊的指揮,同時也是這個聯(lián)盟的領(lǐng)導(dǎo)者。
“顧同,好名字。你從上面來,一路上有遇到什么特殊情況嗎?”傅文峰繼續(xù)問道。
我將一路的遭遇簡要敘述了一遍,他們只點(diǎn)點(diǎn)頭,也沒說什么。
我猜到了他們的反應(yīng),畢竟大家進(jìn)山的路徑都相同,遇到的事情也難有例外。
我問出自己的疑惑:“你們聚集在這里,是因?yàn)橄旅鏇]有出口了嗎?”
傅文峰頷首,“對,大家困在這很久了?!?p> 我還想問些什么,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去休息吧,這一路一定受了不少驚嚇,有什么事回頭再說。”
我點(diǎn)點(diǎn)頭。
圍在四周的人也朝著通道深處散去,此時我看清了所處的環(huán)境。
這里又是被植物和生命包裹的一層,我有了希望,心中卻愈發(fā)忐忑。
我向通道里面走去,眼睛在四下巡脧,不敢錯過人群中的每道身影。
陳安和另外三個人從后面跟上了我。
陳安走在我身旁,他的眼底好像有光,熱絡(luò)地給我介紹著:“這里是兩個平安層,沒有放包裹的地方都可以坐?!?p> 我的視線掃過一條分岔口。
那邊坐著四、五個奇怪的人,穿著素色麻布短衣,有的扎著發(fā)髻,有的披頭散發(fā),這些人多魁梧健壯,卻一副家仆的打扮,正圍在一個身著長袍的中年男人旁邊。
他們也在這時抬頭看來,我們目光交匯。
“這里還有少數(shù)年代更早的人,但大家的交流存在困難,所以我們一般分開行動,不怎么說話。”陳安解釋道。
我們向另一條通道走去。
腳下根系密布,我們時不時要邁開腿才能跨過路中間的障礙,陳安一直在和我說話。
我想起進(jìn)山以前拜訪“陳安”時,他曾說見過我,正與現(xiàn)在的情況意外相合,只是他對我感到極度恐懼,卻是為何?
我正絞盡腦汁想著,視線掃過靠坐在通道邊的人。
我的脊椎骨開始發(fā)冷,汗毛倒豎,隨后整個人怔在原地。
“怎么了?顧同哥?”陳安不解地問。
他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在我眼前出現(xiàn),我的目光所到之處,這些人也多多少少缺了四肢或器官。
他們癱坐在通道邊,眼神空洞。
和“陳安”的身影重疊在一起,虛影頃刻間在我眼前炸裂開。
我的手開始顫抖,這些人,分明和壁畫里的樣子有了三分相似。
“他們是怎么了?”我的聲音不太穩(wěn)。
陳安反應(yīng)過來,“你不知道嗎?下訣山向下走,穿泉水的時候一般沒事,但如果逆行向上走,通過泉水的時候常常出事。會不會缺少身體部位,或者缺少哪個部位,全看運(yùn)氣了?!?p> 他壓低了聲音,“前面那些人,都是為了尋找出口才身殘的,上一層是死亡鬼層,他們不得不重復(fù)進(jìn)出,多次逆行,致殘的概率就大大增加?!?p> 這樣說著,我們之間的氣氛就壓抑下來。
半天沒人說話,直到走到更為開闊的地方,他才開口:“顧同哥,我有沒有給你講過現(xiàn)在這段經(jīng)歷?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走?還有,為什么科考隊沒有將這里的發(fā)現(xiàn)公之于眾?”
“陳安,來幫忙!”
遠(yuǎn)處有人喚他,時機(jī)正好,讓我心里喘了口氣。
陳安喊道:“我馬上過去?!?p> 但他仍在看我,等我的回答。
我對上他的雙眼,硬著頭皮說道:“我不知道,我們年代錯得有些遠(yuǎn),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歲數(shù)大了,很多事情記不清楚?!?p> 我安慰自己,這是他能接受的最好理由。
陳安有些遺憾,“這樣啊。”
他低落地和我說道:“好吧,那我先過去了,你好好休息?!?p> 我點(diǎn)頭。
他走后,另外三個一直跟在我們屁股后面的人卻沒離開,紛紛湊到我面前,問道:“顧同哥,你有沒有見過我?”
“我呢?顧同哥。”
我被出生年份和我爸媽差不多的幾個人叫哥,有些難為情。
同時我也無法將真相說出口,那解放后只有七位幸存者“走”出下訣山的事實(shí),無異于碾碎了他們最后的希望。
我一邊說著記錄太少,不太了解,一邊想到了傅文峰他們的反應(yīng)。
他自我介紹,是為了打斷我和陳安的對話吧。
他們是國家科學(xué)院的精英人才,比我更了解時間悖論。
這里發(fā)生的事情越大,我們這個年代的人就越?jīng)]可能闖入,國家會將下訣山及周邊區(qū)域封鎖,派遣部隊和科研人員進(jìn)入。
可現(xiàn)在我和小胖這些人來了,說明下訣山始終沒能得到上級重視,也說明......科考隊沒人活著出去。
這些年輕的孩子還有些遲鈍。
他們沒想明白,傅文峰怕我吐露得太多,他們不能接受這種結(jié)果,失去前進(jìn)的信念。
我不再說話,他們沒從我這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失望地走開了,他們離開后,我將這兩層走了個遍。
我不敢錯過任何一個人,眼巴巴望過道路兩旁的人,期待卻每每破碎。
最后我無力地坐在了第二層的裂縫旁,我感覺身體有些癱軟,卻并非因?yàn)橥庠诘膭诶邸?p> 我望向裂縫外,熾熱的陽光照在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又是熟悉的荒土枯石,民房已經(jīng)沒了蹤影,整片天地露出更原始的相貌,蒼茫得令人心慌。
“平安層沒有半生人,裂縫外是不變的晴天,很安全。”一道柔軟的女聲在幾步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