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西市買米

　　元嘉長公主若有所思地看著趙璇，即便是聰慧，她也未免學(xué)得太快。這位教習(xí)是出了名的嚴(yán)厲，任你什么樣的出身，在她眼里都不過是學(xué)規(guī)矩的。這樣的一個人竟然夸她聰慧，若不是有些真本事，便是個難纏的小鬼。

　　“來了這么長時間還未去拜見太后，已是不妥。既然你如今已經(jīng)學(xué)了規(guī)矩，這幾日就進(jìn)宮請安吧?！?p>　　“是?！壁w璇乖巧的樣子讓元嘉長公主暗暗提防，不知在心里盤算什么。

　　“這幾日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若要出門便叫門房套車，多帶些人?！?p>　　趙璇恰有此意，就沒有推辭，回去換了輕便的衣裳便要走。

　　綠柳趕忙拉住。“知道姑娘心急，可教習(xí)才走，那邊也不過是客氣客氣，怎么好抬腿就走?！?p>　　卻也是這么個理，趙璇沒有辦法，只能耐著性吃過午飯，又在床上滾了幾圈才急急忙忙地要走。

　　臨出門前，綠柳在趙璇身上塞了幾兩碎銀子?！半m說咱們都一道，不過身上帶些碎銀子以防萬一?！闭f完也給綠楊塞了兩塊。

　　好不容易出了門，連空氣都格外不同。趙璇掀簾子的手還沒有伸出去就被綠柳攔住?！敖塘?xí)說了，都城的女子輕易不見人，更不會掀開簾子。”

　　本想向綠楊抱怨的趙璇在看見綠楊煞有介事的點(diǎn)頭之后無奈地放棄了這個不成熟的念頭?！拔揖涂纯础！?p>　　不能掀簾子，總能靠在邊上看吧？趙璇趴在窗邊，滿眼新奇地看著外頭來來往往的人群，這才是市井喧囂，人間煙火氣！“你說什么時候咱們才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下頭，不用把臉遮起來??？”

　　“姑娘再忍忍，等到解了宵禁的那天就可以了?！本G柳寬慰道。

　　西市門前，主仆三人一起下了車，綠柳向車夫道“你就在此處等我們，我們買些東西就回來?！?p>　　趙璇這才注意到這個車夫正是她來的那天駕車的那個人。

　　綠楊得了趙璇的話，張口就問“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手里攥著韁繩，在手心里纏了好幾道?！靶∪耸勤w府的家生奴，在家里行四，姑娘叫小人趙四即可。”

　　綠柳這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趙璇身邊，附耳過去聽清楚之后向趙四道“姑娘讓你停好了車去那邊叫一碗茶水喝，買東西細(xì)細(xì)挑揀起來怕是要費(fèi)些時間。”說完給了一兩銀子。

　　趙四忙拱手謝賞，再一抬頭時只見三個婷婷裊裊的背影，當(dāng)中的那一個格外削瘦些。

　　幾人本就是早有打算，一路上多少新奇有趣的東西都沒有看，直直地奔米鋪而去。

　　這里頭鋪?zhàn)硬簧伲仁强疵?，然后問價錢，費(fèi)了好大勁功夫，何止貨比三家之后趙璇才終于選定了一家，講定明日來提三百石米，今日先付二十兩定金，余下的明日提了米再給。

　　掌柜的收了銀子，一面寫契紙一面打量著趙璇?！肮媚锟雌饋沓錾聿⒉粚こ?，怎么會親自來市集上買米呢？這種事情只派幾個下人來辦也是一樣的?！?p>　　趙璇心里明白，掌柜的是怕自己是別家的人，日后生出什么不好的紛爭?！拔也贿^是尋常人家，家里做些小生意，也只是混口飯吃。母親禮佛，時不時地便要去布施，眼看著又是節(jié)下，早些備好了也省得到時候出來忙亂。”

　　掌柜地略略放了些心，將契紙遞過來?！案峡烧媸瞧兴_心腸，這樣潛心禮佛，必有好報?！?p>　　趙璇就著綠柳的手看了一遍，數(shù)目、時間、錢款都寫得分明，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讓她收好?！敖枘粤?。”

　　打聽過胭脂水粉的地方之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人才買了些尋常的胭脂水粉，釵環(huán)步搖之類的東西。兩人手里都提著東西，本以為已經(jīng)該回去了，可趙璇卻腳步一拐進(jìn)了街邊的藥鋪。

　　“姑娘是看病還是抓藥啊？”

　　“有沒有手被韁繩磨傷之后用的藥？”

　　回程路上，綠柳才問清楚了，原來府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車夫，和各自的馬車。如坐的這一輛就是上次去接趙璇的那一輛。

　　“我來之前你在哪里當(dāng)差？”

　　趙四手里拽著韁繩，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霸隈R房里打雜?！?p>　　不用多想，趙璇就明白了，這是臨時才買的馬車，連車夫都是從馬房里隨便挑的，大約是從進(jìn)了馬房開始，就沒駕車出來過，才會這么緊張。

　　“你爹娘呢？都在府上當(dāng)差嗎？”

　　趙四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忽然意識到她看不見，便答應(yīng)了一聲，說“原本是在府上的，不過上個月挪去城外莊子上了。”

　　做莊頭其實(shí)也挺好的，莊子上的事情都?xì)w他們說了算，又不必日日看主家的臉色，反而輕松許多?！澳氵@名字我能改嗎？我聽起來實(shí)在別扭。”

　　趙四抿了抿嘴，主人要改名字他也只有答應(yīng)的份?！暗珣{姑娘說了算?！?p>　　趙璇便悶頭想了一會兒，他是個車夫，若太雅恐怕會和身邊的人生分，若太俗自己又不喜，一時之間反倒左右為難。

　　正好聽見馬鞭的聲音，腦子里閃過幾句詩。斟酌了幾句，才算敲定?！靶锌?，以后你就叫趙行客?！?p>　　趙四，如今的趙行客，并不識字，只能懵懵懂懂地記下這兩個音，卻并不知道是哪兩個字，心里覺得實(shí)在是沒有原來那個好記，而且好認(rèn)。

　　前頭有貴人，馬車避讓到邊上，恰好正有一個代寫書信的攤子支在邊上，趙璇便向人家借了紙筆，將詩寫了下來，遞給趙行客。“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蹀座吹長笛，愁殺行客兒?！蹦盍艘槐楹?，趙璇隔著簾子說“你的名字就是這首詩里來的，我把你的名字圈起來了，你回去好好認(rèn)一認(rèn)?！?p>　　說著自己卻笑了?！斑@是我望文生義，自己的詭辯，只當(dāng)你是那錯將楊柳做馬鞭的行客?！闭f完看著車?yán)锏膬蓚€丫鬟更是笑得停不下來?！澳闶切锌停疫@兩個丫鬟正好是楊柳，可真是巧得不能更巧了！”

　　擦肩而過的馬車?yán)镲h來的笑聲讓韓朝幾不可見的皺了眉頭，身邊的司遠(yuǎn)昭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都失魂落魄這么長時間了，什么時候才能好??？剛才夫子說的話你到底聽進(jìn)去了沒有？”

　　“沒有?！?p>　　“夫子說了，讓你我這樣年紀(jì)大一些的都趕緊挪到后頭樓上去，過幾天就要有新的學(xué)生進(jìn)來念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