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婉兒引著曾可以來到客棧。柳如夢見到曾可以有些意外,起身說道:“哥哥來了?”曾可以說:“我在江南辦事,聽說婉兒到了瓜州,過來看看她。婉兒告訴我,說你也在,我就過來看看。你最近還好吧?”柳如夢說:“我很好。多謝哥哥掛念?!?p> 三個人正在屋中閑聊,忽聽郝青桐在門外說道:“大小姐,羅興回來了。”曾婉兒說:“讓他進(jìn)來吧?!绷_興推門走進(jìn)來,假裝驚訝道:“啊,公子來了?羅興見過公子。”曾可以說:“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你們有事就說吧,不用管我?!?p> 曾婉兒問:“打聽到秋遇公子的消息了嗎?”羅興說:“打聽到了。我剛從芙蓉巷回來。鐵家的人說,秋遇公子不知從哪得到消息,以為如夢姑娘被帶到了江南,托人給鐵家送了個口信,就急急忙忙過江去了?!绷鐗趔@訝道:“他過江了?一定是聽說我落到鐮刀幫手上,過去找他們要人了。”
曾可以說:“鐮刀幫的老窩潤州就在江南。他們?nèi)硕鄤荼?,詭計多端。秋遇兄弟太老實,只怕會吃虧?!绷鐗艋艁y道:“這怎么辦?他這幾天找不到我,一定急壞了,更容易被人算計?!痹駜赫f:“哥哥,你手下人多,趕緊想辦法找回秋遇公子吧。我怕他有危險。”曾可以為難道:“他現(xiàn)在急于找到如夢,只怕我們跟他說了,他也不信?!?p> 曾婉兒說:“你不是還要回南邊嗎?不如把如夢姐姐帶上。秋遇公子見到她,自然就沒事了。”柳如夢聽了,用力點頭,殷切地看著曾可以。曾可以說:“也好。那你幫如夢收拾一下,我們吃完飯就過江。”柳如夢說:“我沒什么東西。咱們現(xiàn)在就去吧。”曾婉兒說:“姐姐不要心急。哥哥剛從江南過來,就算他不吃飯,手下那些人也得吃啊?!痹梢砸舱f:“是啊。你別急,咱們吃了飯就走?!绷鐗粢仓坏命c頭同意。
曾婉兒說:“我知道姐姐嫌吵。羅興,你叫人把飯菜送過來?!绷_興轉(zhuǎn)身出去。曾可以起身對柳如夢說:“我和婉兒先去安置手下那些人。吃完飯咱們就起程。”柳如夢說:“好。我就在這等著,隨時可以出發(fā)。告訴他們,我的飯就不用送了,我現(xiàn)在吃不下。”兄妹二人安慰了她幾句,一起出門。
離開客棧,曾可以有些不安:“如夢這么相信你我,咱們卻要合伙騙她。想想真是覺得對不起她?!痹駜赫f:“我也不想啊??墒侨绻贿@樣,咱們……”
忽見羅興急匆匆跑來:“大小姐,不好了!”曾婉兒忙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羅興說:“柴房失火了!”曾婉兒大驚失色,慌忙向譚園跑去。曾可以和羅興趕緊跟上。
來到后院,發(fā)現(xiàn)柴房已經(jīng)燒得只剩半塌的磚墻,大火仍在燒著。魯嘯正在那里叫人救火。裘如龍和司徒豹也在幫忙。曾婉兒跑過去問道:“人呢?秋遇公子呢?他怎么樣了?”魯嘯說:“大小姐先不要難過。秋遇公子只怕是……兇多吉少了?!痹駜旱难蹨I馬上流出來,對著大火呼叫道:“秋遇公子!吳秋遇!你在哪?。俊笨吕先闹杏欣ⅲ戳艘谎勖衫ズ桶茁顾?。那二人也遠(yuǎn)遠(yuǎn)躲著。
這時忽聽司徒豹叫道:“這有一具尸體!已經(jīng)燒焦了!”曾婉兒叫了一聲“秋遇公子”,哭著就要撲過去。曾可以及時趕到,將她拉住。曾婉兒掙脫不開,撲在哥哥懷里痛哭起來。
曾可以摟著妹妹安撫了一會,見大火已經(jīng)撲滅,便讓魯嘯和羅興留下,其他人先去吃飯。白鹿司和蒙昆趁機走了??吕先话驳乜戳丝丛駜?,也低著頭走了。
曾可以吩咐羅興:“去前面找?guī)状脖粏?,再卸扇門板,準(zhǔn)備替秋遇公子收尸?!绷_興很快就帶了兩個下人把東西找來,先用被單把焦尸裹了,抬到門板上。曾可以說:“妹妹,咱們先把秋遇公子的尸身收殮了吧。”曾婉兒擦了擦眼淚,神情恍惚地走了過去。
羅興正蹲在門板旁邊掩蓋被單,見曾婉兒走過來,不知道該不該讓她看到燒焦的尸體,便抬頭看著曾可以。曾可以趕緊上前攔住曾婉兒:“別看了。你對他最后的印象不應(yīng)該是這個?!痹駜旱氖治⑽㈩澏吨?,忽然一陣眩暈,幾乎癱倒。曾可以趕緊把她扶住。
過了一會,曾婉兒睜開眼,輕輕推開哥哥,又向停放尸體的門板走去。羅興起身勸解,也被她輕輕推開。羅興無奈地看著曾可以。曾可以沖他輕輕搖了搖頭。羅興嘆了口氣,讓到旁邊。曾婉兒蹲下去,慢慢伸手摸到了被單。曾可以和羅興都不希望她把被單掀起來,卻也不好多勸。曾婉兒的手越來越抖,忽然跪在地上,捂著臉痛哭起來。
曾可以讓羅興趕緊帶人把門板抬走,自己上前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這是天災(zāi),誰也沒有辦法?!痹駜赫f:“這不是天災(zāi)!都怪我!都怪我!”她哭得更大聲了。曾可以任她繼續(xù)哭了一會,慢慢扶她起來,一邊安慰著,扶著她往前院走去。
吳秋遇緩緩醒來,覺得渾身燥痛。他慢慢睜開眼,發(fā)現(xiàn)有人正近距離看著他,竟然是老叫花子倪二鰍。老叫花子見吳秋遇睜眼,興奮地扭頭叫道:“丫頭,他醒了?!?p> 吳秋遇扭頭望去,卻見小靈子正蹲在河邊舀水。聽到老叫花子叫喊,小靈子站起身,興奮地說道:“秋遇哥哥,你終于醒了。”吳秋遇坐起來,激動地說道:“靈兒,你去哪了,我四處找你!”
小靈子走過來,遞過水瓢:“你先喝點水?!眳乔镉瞿孟滤?,仍直直地看著小靈子:“靈兒,我終于見到你了!”激動得眼里幾乎轉(zhuǎn)出淚水。小靈子甜甜地笑了一下,托起他的手:“先喝點水吧。你嘴唇都干成那樣了。”吳秋遇應(yīng)了一聲,端起水瓢慢慢喝了兩口,繼續(xù)盯著小靈子。
小靈子羞澀地躲開他的眼神,低頭問道:“你干嗎那樣看著我?”吳秋遇把水瓢遞給老叫花子,兩手抓住小靈子的手:“靈兒,我很想你?!毙§`子想把手縮回去,發(fā)現(xiàn)吳秋遇攥得很緊,笑著說:“你干嗎這樣抓著我?我又不會跑了?!眳乔镉稣f:“你那天怎么忽然就走了?怎么沒等我?”小靈子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頭去。
吳秋遇試探著問道:“你這樣做是不是為了我和如夢?”小靈子看了他一眼,輕輕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把臉扭向一邊。吳秋遇說:“其實,如夢也希望咱們?nèi)齻€在一起。她也很擔(dān)心你,所以跟我一起來揚州找你?!毙§`子喃喃道:“我知道。如夢姐姐真的很善良?!?p> 老叫花子蹲在旁邊看了他們一會,走到河邊玩水去了。
吳秋遇問:“靈兒,這些天你都在哪?我們把揚州城各處找遍了,一直找不到你?!崩辖谢ㄗ踊仡^說:“這幾天她一直跟著你,只是你不知道?!眳乔镉鲢躲兜乜粗§`子:“你早就看到我和如夢了,一直暗中跟著我們?”小靈子說:“我沒看到如夢姐姐。就是那天在瘦西湖,忽然看到你和曾婉兒坐在船上,她還靠在你身上。我當(dāng)時覺得有些奇怪,就偷偷跟著你們?!眳乔镉稣f:“那時候我也認(rèn)真看了,沒看到你呀?!毙§`子說:“那是我不想讓你看到?!眳乔镉鲆粫r無語。
小靈子繼續(xù)說道:“后來你們上了岸。我看到曾婉兒和她的手下密謀,料想她還會糾纏你,就偷偷跟上去。結(jié)果她還真是有古怪,一手安排了破廟里那件事?!眳乔镉鲶@訝道:“那時候你也在?”小靈子說:“是啊。要不然老叫花子怎么會及時出現(xiàn)替你解圍?”吳秋遇這才明白,那天老叫花子突然出現(xiàn),原來是小靈子安排的。
吳秋遇四下看了看,疑惑道:“我記得昏倒之前,是被困在柴房里。是你把我救出來的?”老叫花子說:“丫頭知道你被關(guān)在那,讓每天我在墻外打洞。著火的時候終于打通了,把你背了出來。你也太沉了,累得我都快散架了,現(xiàn)在腰還酸呢?!眳乔镉稣f:“謝謝你。回頭請你吃好的?!崩辖谢ㄗ雍荛_心。
吳秋遇忽然說道:“不好!我逃出來了。他們看不到我,只怕要對婉兒小姐不利!”說著他急忙站起來。他兩天沒有吃喝,身子發(fā)虛,一下子起猛了,有點頭暈。
小靈子說:“你知道是誰放的火嗎?”吳秋遇說:“是蒙昆,還有柯老三。”小靈子說:“他們都是曾可以的手下。有他們在,你還用擔(dān)心曾婉兒的安全?”吳秋遇點了點頭:“一定是曾公子得到消息,來贖人了。曾公子來了,婉兒小姐就沒事了?!?p> 小靈子站到吳秋遇身邊:“秋遇哥哥,你太老實了。告訴你吧,其實這根本就是曾婉兒在哄你。你被困在柴房,全是她一手安排的。”吳秋遇頗為驚訝:“你是說,是婉兒小姐要害我?”小靈子說:“她當(dāng)然舍不得害你,她是要設(shè)法接近你。你不覺得在瘦西湖游船、在破廟遇險,她一直在有意親近你嗎?”吳秋遇當(dāng)然也感覺到了,只是沒覺得這跟他被困有什么關(guān)系,于是愣愣地看著小靈子。
小靈子說:“我還是從頭跟你說吧。那天曾婉兒帶你到惠來酒樓吃飯,我也偷偷跟去了。我在外面等了一會,看到你們出來。你很快就暈倒了??吹接腥税涯銕ё?,我就一路跟到了譚園。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只不過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吳秋遇一愣:“假的?”小靈子問:“你是不是以為曾婉兒跟你一起被抓了?你們一起被人下了藥?”吳秋遇愣愣地點頭。小靈子說:“其實曾婉兒根本就沒有昏倒,是她找人把你抬走的。我想,應(yīng)該就是她給你下的藥?!?p> 吳秋遇愣了一下,腦子有點亂:“可是,后來我們……她……”小靈子說:“她從柴房里走出來的時候,我就在附近。是她主動過去當(dāng)人質(zhì)的,假裝被人制住,目的就是要穩(wěn)住你。你回到柴房以后,他們鎖了們,一起走的。我還看到她一臉得意的樣子,還沖著那些人笑呢?!?p> 吳秋遇覺得難以置信:“可是,她為什么要那樣做呢?”小靈子說:“她怕你隨時沖出來發(fā)現(xiàn)真相,所以才用自己做人質(zhì),讓你老老實實待在柴房。她吃定你不忍心讓她受到傷害,這樣就可以把你一直留住。你想想,要不是她安排的,每天會有人給你送那么好的吃食?”吳秋遇還是不明白:“如果按你說的,她是想接近我,那她應(yīng)該跟我一起待在柴房,怎么會想著出去呢?”小靈子笑道:“還是剛才那個原因。你們一起困在柴房,你就會想著帶她一起逃出去,外面的人根本攔不住。再有,人家可是大小姐,一直睡在柴房,她怎么受得了?”
吳秋遇點了點頭,忽然問道:“那她為什么要讓蒙昆他們來放火?”小靈子說:“蒙昆他們放火的事,曾婉兒應(yīng)該不知道。我想這不是她計劃的一部分。一定是蒙昆他們知道你被關(guān)在那,私自去的。早知道蒙昆這么惡毒,在嵩山我就不該為他求情,讓時姐姐一刀殺了他就好了?!?p> 吳秋遇喃喃道:“她明明知道我急著去找你和如夢,還要把我留在那,真是不對?!毙§`子說:“她當(dāng)然不希望你見到如夢姐姐。他們兄妹在薊州干的那些事,你還記得吧?”吳秋遇輕聲嘆氣,百感交集。
曾婉兒獨自坐在廊下胡思亂想,傷心落淚?;叵肫鹋c吳秋遇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時而笑兩聲,時而痛哭流涕。她越想越后悔,自己沒有得到吳秋遇,反倒害他被大火燒死了。她也覺得對不起柳如夢,明明人家已經(jīng)定親,而且情投意合,自己非要從中插上一腳?,F(xiàn)在吳秋遇死了,柳如夢只怕要孤苦半生。想到這些,曾婉兒心中恨自己,頭往柱子上撞。
曾可以走過來,趕緊上前把她扶?。骸巴駜海悴灰@樣。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咱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想想,后面怎么辦。”曾婉兒抬頭看著哥哥,流淚說道:“哥哥,是我害死了秋遇公子。我想找個最好的地方,把他好好安葬了?!痹梢哉f:“只要你愿意,怎么都行。我一定幫你把這件事辦好。”
曾婉兒擦了擦眼淚,問:“哥哥,你說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如夢姐姐?我覺得對不起她。”曾可以在旁邊坐下來,低頭思考了一會,說:“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吧。無論你怎么做,哥哥都支持你。你如果想說,就跟她說吧。說出來,心里也能好受一點。”曾婉兒扶著柱子哭啼起來。
兄妹二人來到客棧。走到柳如夢門外,曾可以說:“你自己進(jìn)去吧,想好怎么說。我在外面等著你們?!痹駜狐c了點頭,輕輕敲門。柳如夢問:“誰呀?”曾婉兒說:“是我,姐姐。”她輕輕推門進(jìn)去。曾可以望著門口,忽然有些擔(dān)心。
柳如夢高高興興站起來:“你們吃過了?哥哥呢?咱們現(xiàn)在就走嗎?”曾婉兒回身把門關(guān)了,慢慢轉(zhuǎn)過身,兩眼直直地望著柳如夢,一步一步走向床前。柳如夢臉上的笑容散去,驚訝道:“婉兒,你怎么了?”
曾婉兒沉默地站了一會,忽然跪倒,抱住柳如夢的大腿,哭著說道:“姐姐,我對不起你!”柳如夢吃了一驚,趕緊彎腰扶她:“婉兒,你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起來說?!痹駜喝匀还蛟谀抢铮鳒I道:“其實我一直在騙你。秋遇公子……他根本就沒過江,我早就找到他了?!绷鐗粽f:“這是好事啊。我知道你喜歡過他,想跟他多在一起。我不介意。你快起來吧?!痹駜焊与y受,抱著柳如夢的腿痛哭起來。柳如夢輕輕摸著她的頭:“好妹妹,不要哭了。你只要告訴我一心哥哥在哪,把他找來,就已經(jīng)是幫我們了。姐姐怎么會怪你呢?他現(xiàn)在在哪?”
曾婉兒繼續(xù)抽泣了兩聲,慢慢仰起頭,淚流滿面地看著柳如夢,哽咽道:“他死了!”柳如夢一驚:“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經(jīng)找到他了嗎?”曾婉兒說:“是我害了他,把他關(guān)在柴房里。柴房失火,他被燒死了!”說到這里,曾婉兒又大哭起來。
柳如夢臉上的表情馬上僵住了,頭腦一片空白,呆呆地站了一會,忽然昏迷過去。曾婉兒趕緊抱住她,驚叫道:“姐姐!姐姐!哥哥快來呀!如夢姐姐昏過去了!”
曾可以聽到呼喊,慌忙沖進(jìn)來。兄妹二人把柳如夢搬到床上。曾婉兒大聲呼喊著:“姐姐!你醒醒??!”曾可以快步走到門口,大聲叫道:“羅興!羅興!快去找大夫!如夢姑娘昏倒了!”羅興從屋里出來,顧不上搭話,直接跑了出去。
大夫來了,給柳如夢診了脈,起身說道:“心脈虛滑。應(yīng)該是受到驚嚇,或是悲傷過度。”曾可以說:“正是正是。要緊嗎?”大夫說:“好好休養(yǎng)幾日,別再受到別的刺激,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痹梢灾x過大夫,送他出門。
曾婉兒站在喃喃道:“都是我不好。害了秋遇公子,還讓如夢姐姐傷心成這樣。”曾可以安慰道:“你別想那么多了。這幾天你好好照顧如夢,自己也想開一點。秋遇公子的喪事,我會幫你張羅。”曾婉兒說:“下葬的時候一定通知我。我去送他。”曾可以說:“放心吧,我這就去安排。”說完,轉(zhuǎn)身出去了。曾婉兒守在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柳如夢,想著此前發(fā)生的一切,心如刀絞,趴在床邊哭起來。
小河邊。吳秋遇攥著小靈子的手說:“靈兒,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真的舍不得你。”小靈子抬頭看著吳秋遇,稍稍沉默了一會,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吳秋遇大喜:“太好了!”他太興奮,把小靈子的手都攥疼了。小靈子輕輕叫了一聲。吳秋遇趕緊松手,憨笑著說:“靈兒,對不起。我只是太高興了?!毙§`子笑著說:“沒事?!?p> 老叫花子在一旁嘟囔道:“你們倒是美了,什么時候帶我去吃飯?。磕銈兛墒谴饝?yīng)過的?!毙§`子說:“這就帶你去!就知道吃!我還能虧待你不成?”
老叫花子開心地走在前面。小靈子和吳秋遇跟在后面。老叫花子回頭說:“我挖了兩天洞,今天又把他背出來,可是累壞了。我要吃頓好的,去大酒樓?!毙§`子說:“可以呀。到時候我們銀子不夠,就把你押在那?!崩辖谢ㄗ油O履_步,轉(zhuǎn)身問道:“你們有多少錢?”吳秋遇說:“我的錢袋被人拿走了。”小靈子說:“我這點銀子呢,找個偏僻的小飯館,夠咱們?nèi)齻€人飽飽地吃一頓,還能有魚有肉。要是去大酒樓,恐怕只能問問價錢了。”
老叫花子看了看他們,想了一下,說:“好,就聽你的,先找個小飯館吃飽再說。下次找人干活的時候,別那么小氣,多帶點銀子?!毙§`子拿出丐幫的腰牌,舉在手里:“五袋弟子倪二鰍聽令,八袋長老小靈子在此,你再敢口沒遮攔,罰你三天不許吃飯。”老叫花子趕緊作揖,乖乖繞到小靈子和吳秋遇身后。小靈子偷偷笑了一下,把木牌收起來。吳秋遇看著他們斗嘴,覺得很好玩。
到了給“吳秋遇”下葬的日子。柳如夢已經(jīng)醒了,曾家兄妹怕她又受到刺激,沒有告訴她。曾可以讓白鹿司等人留在客棧保護柳如夢,自己和曾婉兒只帶了郝青桐他們四個保鏢和臨時雇用的下人,一起送棺木去墳地。
打發(fā)了老叫花子,小靈子和吳秋遇準(zhǔn)備去揚州鐵家。剛離開瓜州,就看到曾可以兄妹帶人送葬。小靈子說:“秋遇哥哥,你猜,他們這是要去埋誰?”吳秋遇說:“有可能是給我送飯的小哥。那天他也被困在火里,好像遇難了?!毙§`子說:“你覺得他們會有那么好心?走,跟著去看看。說不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眱蓚€人便在后面悄悄尾隨。
一路上,曾婉兒一直在默默流淚。到了安放棺木的時候,曾婉兒大呼一聲“秋遇公子”,便撲倒在坑邊,痛哭起來。曾可以沒有去勸她,只希望她哭夠了早點把這事放下。
小靈子說:“現(xiàn)在知道了吧?看她哭得那么傷心,對你倒是真心的?!眳乔镉鲞@才知道曾婉兒是在哭他,心里也有幾分感動??粗駜耗敲磦?,他有些不安:“靈兒,你說我要不要過去告訴她?”小靈子說:“你還想讓她繼續(xù)纏著你嗎?”吳秋遇輕輕搖頭。小靈子說:“那就不要過去。等她把棺材一埋,也就對你徹底死心了?!眳乔镉鲇滞沁呁藘裳?,說:“咱們走吧?!?p> 郝青桐看著幾個人平了土,堆起墳堆,又讓人把墓碑立起來。曾婉兒已經(jīng)被曾可以扶著站起來,上前說道:“郝叔叔,不用了。狼山六兄弟跟秋遇公子有仇。他們?nèi)绻肋@里葬的是秋遇公子,說不定又要作孽。你讓他們把石碑就地埋了吧。做上標(biāo)記,咱們記住這里就行了?!焙虑嗤┊?dāng)即命人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去辦。曾婉兒又流了一會眼淚,跟著曾可以等人一起離開墳地。
回到客棧。柳如夢已經(jīng)下地,正在桌邊坐著傷心。曾婉兒推門進(jìn)來。柳如夢擦了擦眼淚,輕聲問道:“婉兒,你去哪兒了?剛才找不到你?!痹駜赫f:“我心情不好,出去轉(zhuǎn)了轉(zhuǎn)。姐姐找我有事?”柳如夢扶著桌面,虛弱地慢慢站起身:“我想問問,一心哥哥的尸骨收殮了沒有?!痹駜阂惑@,忙說:“哦,已經(jīng)下葬了??吹浇憬阋恢被杷揖蜎]有驚動你?!?p> 柳如夢慢慢坐下,輕聲嘆道:“唉,我這個樣子,也沒法去送他。他葬在哪?等我稍好一些,再去墳前祭他吧。”說完又開始流淚。看到柳如夢虛弱成這樣,又那么傷心,曾婉兒的眼淚也流下來:“姐姐累了,還到床上躺著吧。我扶你起來?!绷鐗裘銖娬酒饋恚稍駜簲v扶著,慢慢走向床邊。
吳秋遇和小靈子來到揚州芙蓉巷。鄉(xiāng)野三奇看到吳秋遇帶著小靈子回來,都有些意外。陳康說:“小靈子,你還真在揚州啊。沒想到秋遇兄弟還真找到你了?!毙§`子過去跟他們說話:“是啊。是我先找到他的?!?p> 鐵秋聲小聲問吳秋遇:“如夢姑娘還沒有找到?”吳秋遇默默點了點頭。小靈子回頭看了一眼,趕忙說道:“秋遇哥哥燒傷了,你們趕緊給他看看吧?!辫F秋聲這才注意到吳秋遇的衣服確實有燒過的痕跡。鄉(xiāng)野三奇都是一驚。胡大夫趕緊帶著吳秋遇進(jìn)屋檢查。鐵秋聲問:“這好端端的,怎么被火燒到了?”陳康忽然說道:“小靈子,不是你故意整他吧?別人哪有那么容易近他的身?”小靈子看了他一眼:“你瞎說什么!當(dāng)然不是我。”
曾婉兒一直在床前陪著柳如夢。曾可以讓人買了很多滋補的東西,每天變著法哄柳如夢吃下。這樣過了幾天,柳如夢的身體漸漸恢復(fù),心情也稍稍平復(fù)了一些。
柳如夢讓曾婉兒帶她去看看吳秋遇的墳。曾可以雇了車,送她們一起去。柳如夢在墳前痛哭,又幾乎昏倒。曾家兄妹趕緊哄勸著把她扶上馬車,返回客棧。
曾可以不愿讓柳如夢待在傷心之地,要帶她一起去江南。柳如夢稍稍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了。送走他們,曾婉兒仍留在瓜州,每日去吳秋遇墳前看看。
吳秋遇暫時在鐵宅休養(yǎng)。小靈子留下照顧他和鐵秋聲。鐵秋聲和吳秋遇都沒什么大事,只是憂傷過度、飲食不全造成的身體虛弱。在小靈子的勸解和照顧下,二人漸漸恢復(fù)。
鄉(xiāng)野三奇幫忙找了兩天,始終沒有打聽到柳如夢的消息。吳秋遇還是惦記柳如夢,急于出去尋找。鐵秋聲理解他的心情,也不挽留,和鄉(xiāng)野三奇一起送他和小靈子出門。
吳秋遇忽然想起一事,轉(zhuǎn)身對鐵秋聲說道:“師叔,時姐姐對你一往情深,這些年付出了很多。希望師叔考慮一下,不要輕易辜負(fù)了她的情義。”鐵秋聲愣愣地看著他。小靈子也有些納悶,驚訝地看著吳秋遇。陳康在一旁笑道:“沒想到秋遇兄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該刮目相看。”吳秋遇解釋道:“這都是如夢說的。時姐姐曾經(jīng)救過她,跟她吐露過心思。我們現(xiàn)在去找如夢,找到了可能就不回來了,所以才把這些話轉(zhuǎn)告師叔?!辫F秋聲沒說什么。
吳秋遇和小靈子辭別四人,轉(zhuǎn)身離去。望著他們走遠(yuǎn)了,丘壑說:“秋聲兄弟,剛才秋遇說的話,你是該好好想想?!辫F秋聲沒有吭聲,默默走進(jìn)院中。鄉(xiāng)野三奇面面相覷。
吳秋遇和小靈子剛走出芙蓉巷,忽見一個女子跳了走來。吳秋遇認(rèn)出來,叫了一聲:“時姐姐?!毙§`子沒見過時秋風(fēng)這種打扮,不禁愣了一下,仔細(xì)看了看,驚奇道:“時姐姐,是你呀!我都差點沒認(rèn)出來!”時秋風(fēng)說:“我也不習(xí)慣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毙§`子說:“剛才我們還說起你呢。你沒事多去看看鐵師叔,說不定他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樣子……”時秋風(fēng)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轉(zhuǎn)身對吳秋遇說:“你剛才的話我聽到了。替我謝謝如夢姑娘。”吳秋遇驚訝道:“剛才沒有看到你。姐姐在哪聽到的?”時秋風(fēng)說:“這個不重要。希望你早點找到如夢。我也要離開揚州了?!毙§`子問:“姐姐要去哪?”時秋風(fēng)說:“我先去試著尋找?guī)煾?。到現(xiàn)在我還不能確定這一身武功是誰教的。”小靈子說:“哦。那也祝姐姐早日找到師父。”
時秋風(fēng)靜靜看著小靈子,忽然出手向她抓去。小靈子嚇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閃開。時秋風(fēng)又去抓她。這回小靈子有防備,靈巧地躲開了,驚愕地問道:“時姐姐,我是不是說錯什么了?”吳秋遇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上前問道:“時姐姐,你這是?”時秋風(fēng)望著小靈子,輕輕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笑容。吳秋遇和小靈子相互看了一眼,不解其意。時秋風(fēng)說:“我走了。回頭見到如夢,讓她好好想想我說的話。”說完,一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望著時秋風(fēng)走遠(yuǎn),小靈子說:“幸虧你教了我?guī)渍须S心所欲手,要不然,時姐姐一下就把我抓住了。你說她是要干什么呀?”吳秋遇輕輕搖頭:“不知道。”小靈子又嘀咕道:“她還說讓如夢姐姐好好想想她說的話。也不知道她跟如夢姐姐說了什么。你知道嗎,秋遇哥哥?”吳秋遇說:“那天是看她跟如夢說了幾句,還故意把我支開了。后來我問過如夢,如夢沒說。”
小靈子更加納悶,想了想,忽然說道:“你說如夢姐姐失蹤,會不會跟她有關(guān)?”吳秋遇說:“應(yīng)該跟時姐姐沒有關(guān)系吧。那天我和如夢遭遇狼山六兄弟,是他們中的一個挾持了如夢。后來我追過去,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如夢也不見了?!?p> 小靈子問:“那個人怎么死的?你說會不會是時姐姐殺的?”吳秋遇想了一下,說:“那人身上中了十幾刀,傷口倒像是刀砍的。他們前幾天夜里到鐵師叔家放火,時姐姐跟他們打斗過。”小靈子點了點頭:“照這么說,時姐姐的可能倒是很大。可是不對呀,時姐姐武功那么好,殺天山惡鬼也只用了一刀,對付那樣一個人,用不著砍十幾刀吧?而且她臨走的時候,還特意說了如果咱們見到如夢姐姐就怎樣,還祝你早日找到如夢姐姐。如果如夢姐姐真是被她救走的,她應(yīng)該會告訴咱們啊?!甭犘§`子這么一說,吳秋遇也糊涂了。小靈子:“咱們先別想那么多了。大不了,下次見到她,好好問清楚?!眳乔镉鳇c了點頭,也只能如此。
走了一陣,小靈子忽然說道:“我倒覺得那個曾婉兒很可疑。我敢斷定,你跟她在瘦西湖見面,絕對不是偶遇。一定是她早就知道你在找人,所以事先安排好了,讓你自己找到那里,然后她好趁機跟你接近?!眳乔镉龌叵肓艘幌拢f:“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正在街上打聽你和如夢的消息,有個挑擔(dān)的貨郎說,在瘦西湖附近見到兩個姑娘,一大一小。他描述的樣子,跟你和如夢很像,連如夢的衣服都說得沒錯。我當(dāng)時真就以為是如夢找到了你,可是到那只見到了曾婉兒,再也沒有聽說你和如夢的消息?!毙§`子說:“這就對了。說明曾婉兒那時就已經(jīng)知道,你在找我和如夢姐姐。知道這件事的人一共也沒有幾個,鐵師叔和鄉(xiāng)野三奇應(yīng)該不會主動跟她說。那她一定見過如夢姐姐。是如夢姐姐告訴她,你們一起來揚州找我的事?!?p> 吳秋遇說:“難道她知道如夢在哪,故意不告訴我?還故意把我留住,就是為了不讓我和如夢見面?”小靈子說:“想想他們在薊州是如何隱藏如夢姐姐的。這種事她做得出來。蒙昆他們出來放火,說明曾可以也在附近。就算曾婉兒沒有那種心機,曾可以那么精明,他可是想得出來這種主意的?!?p> 吳秋遇說:“咱們這就去找曾婉兒,問問她如夢在哪?!毙§`子說:“是要找她,不過咱們不能明著去。一旦驚動了她,她又會把如夢姐姐藏起來。這里咱們地形不熟,只能暗中跟著她。如果她真的知道如夢姐姐在哪,早晚會去見面?!眳乔镉鳇c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