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
宮平還是有些不坦率,微微側(cè)過臉,低聲說著。
“我當(dāng)然會幫你?!?p> 洛清笑著握緊了他的手,用力地上下?lián)u動,異常用力地攥著。
“畢竟,誰叫我們是朋友呢!”
“何況,幫你,也是在幫我?!?p> “有空我和伯父見個面吧,伯父還是很寬和的?!?p> 宮平欣慰的小眼神,在片刻后因為痛苦微微扭曲起來:
“夠了,夠了,你少用點勁,很痛的!”
送開了手,洛清沖著紅葉禮貌地點頭。
紅衣的妖怪,一身紅色和服,領(lǐng)口,袖口,點綴著大片櫻花,絢麗精美。
此時她正安安靜靜地站著,雙手規(guī)矩地疊放在小腹,姿容端正,眼角含笑。
頭發(fā)高高挽起,發(fā)型很是古典,優(yōu)雅
洛清頓時呼吸為之一窒。
“不好意思,宮平借我用下?!?p> 急急地將宮平拉扯著,走出百步之外街后,他手指輕點,在空氣中勾勒出靈光。
“消音符?!?p> 宮平認(rèn)出了這個符咒,立刻意識到什么。
“你要說什么,非要避開她?”
洛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含糊著問:
“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有超過界限的舉動?”
“……”
宮平面頰發(fā)燙,干笑著,撓了撓頭發(fā)。
支吾著很久,終是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左右飄忽不定。
“……瘋了!”
洛清終于確認(rèn)了這個瘋狂的消息
“那可是土蜘蛛?。 ?p> “她是有劇毒的!”
“她是大妖怪,可以變成人?!?p> “大妖怪就沒有毒嗎?她連口水都有毒!
你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
宮平俊秀的面容上,竟然有了紅暈,更是有著柔和的笑容:
“那就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了……好吧,我承認(rèn)我也會中毒!”
“只不過,每次她都可以把我救回來。”
“我相信她,就如她相信我一樣?!?p> 妖怪的毒,要怎么救回來?
“她的毒,應(yīng)該不僅僅是妖力的毒,更可能是身軀本身的毒囊,畢竟化人之前,她曾經(jīng)是只大蜘蛛?!?p> “就算妖力的毒,她可以收放自如,不傷你,可身軀本身攜帶的毒呢?”
“有些毒物的毒,連自己都能毒死?!?p> “你的話是不成立的?!?p> 宮平凝視著遠(yuǎn)方。
一排燈籠高高懸掛在幾間已經(jīng)打烊的店鋪上,稀疏的人流不斷自市集中走出。
人影闌珊之處,一襲紅衣的佳人,裊裊婷婷,正目視著此處。
姿勢一如先前,不曾變過。
和服的下擺,在清冷的風(fēng)中微微飄揚,露出一小截蔥白,以及踩著木屐的雙足。
宮平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對友人傾訴,濃郁的情感,訴諸于口中時,卻只是問了一句:
“清桑,何必事事都窮根究底呢?”
“難得糊涂?。 ?p> 洛清沉默了,知道大概是問不出什么了,于是略過這個話題繼續(xù)問:
“你真的覺得妖怪可信嗎?”
宮平的目光柔和,隔著百步,與愛人對視,彼此都望見心理。
他不假思索地會回答:
“紅葉不是妖怪,她是我的愛人?!?p> “清桑,我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p> 宮平的目光,移到了洛清身上就是:
“妖怪與人的隔閡之大,比門第之間的差距還要大,這段感情注定得不到眾人的祝福與理解。”
“有悖于世俗的情感,往往是為衛(wèi)道士所嫉恨,甚至恨不得加害的?!?p> “我知道你們都在為我擔(dān)心,我能理解,老爺子也好,你也好,你們的擔(dān)心是對的,沒有錯?!?p> “不過紅葉是不同的,她比絕大多數(shù)人,都要活得純粹,表里如一……這方面,妖怪反而比人類還要天真可愛些。”
“我與紅葉相識,相知,與相戀,一切都是機緣巧合,發(fā)自真心。
如果有誰能沖破阻礙,我相信一定是我們?!?p> 宮平說這些話時,話語平靜,并不激昂,但眼神卻很明亮,倒映著那個女子的影子。
他眼里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意識到這點,洛清就不再勸:
“這條路并不好走,人與妖怪的結(jié)合注定得不到祝福,也見不得光。”
“所謂白狐之子說晴明,也只是虛妄之言,你我都知道,他到死都還是純正人類?!?p> “葛葉也不是狐仙,她只有可能是人類,不過可能是部落民中的巫女?!?p> 《葛葉物語》中記載了化身為美女的白色妖狐和晴明之父相遇,又在生下晴明六年之后不辭而別的凄美故事。
“沒有先例可循,那你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恐怕會很艱難?!?p> “陰陽師之中,敢與純正的妖怪結(jié)合的,可謂是絕無僅有?!?p> “別提雪女,她們的血統(tǒng)早就同化,說是人也沒有區(qū)別,最多繼承了雪女的靈力……初代純正大妖怪,哪里能一樣!”
“我相信,這些阻礙只會讓我們的感情更加堅定,我會和她一起,面對一切?!?p> 宮平溫柔地將手放在胸前,感受到胸膛下的火熱,與跳動聲,他的神情愈發(fā)柔和,充滿了情意。
畢竟,我們彼此的心,都交付了出去啊!
還有什么誓言,能比這誓言更真摯?
感受到戀人的心,在自己的胸膛下,有力的跳動著,如火的熱情與愛意,不斷傳來。
他就有些沉浸于其中了。
這是他不能對外人說的秘密……他們交換了彼此的真心。
既是字面上,也是咒術(shù)上。
唯有這樣,紅葉的心在他身上,才能讓他化解那無處不在的劇毒。
“很多妖怪,都沒有人類那么多的心思?!?p> “是好,是壞,他們寫在臉上,盡管絕大多數(shù)時候妖怪都是顯示的殘暴一面?!?p> “紅葉如果按照年紀(jì)算,大約相當(dāng)于人類少女的十七歲吧,對她來說,我就是初戀,她也很看中我?!?p> “這就夠了,我給她真心,她也回饋以我同等感情,我們彼此相知,沒有隱瞞……”
“妖怪與人的阻礙,成見,仇恨,我們已經(jīng)全部邁過了,再也沒有比這更親近……你能明白嗎?”
宮平是幸福的。
洛清確信了這點,并且再無疑問。
“畏是一種規(guī)則,人類與人類,人類與妖怪,妖怪與妖怪之間,廣泛存在這種規(guī)則。”
“畏讓妖怪誕生,也讓妖怪衰敗?!?p> “新生的物語,誕生新的靈異,久而久之又是新的妖怪,永遠(yuǎn)有新的代替舊的?!?p> “土蜘蛛算知名度高的妖怪,不會輕易被遺忘。
何況她已經(jīng)是大妖怪,受到的限制就大大降低。
即便世人對土蜘蛛這種妖怪不再提起,她最多因此逐漸虛弱,但還是能活很久,很久?!?p> “你作為一個凡人,壽命才多少年?”
“當(dāng)你年華不再,滿頭銀發(fā),皮膚皸裂,步履蹣跚時,她依舊青春靚麗,一如今日,今時……你還能保證一切不變嗎?”
“是,妖怪是可以很長情的,它們遠(yuǎn)比人類純粹,但你能保證自己那時,還有這份愛嗎?”
“難道你要因此轉(zhuǎn)變成半妖嗎?”
宮平只是報以平靜地沉默。
“你的結(jié)果,我差不多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了?!?p> 洛清沒有再說下去。
言語已經(jīng)不能動搖他了。
何況一切已經(jīng)發(fā)生了,萬難挽回。
只希望他們真的能一切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