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則仔細說了說新式大炮的問題。
“......有了它,打過長江是遲早之事!我原本還在想,督軍肯定不愿意給我,沒想到我有如此奇遇!”沈長安心情極好。
葉輕昭卻秀眉緊鎖。
“怎么了?”沈長安問。
葉輕昭心情不好:“我不知道是這么重要的東西,我還以為是工業(yè)上的。阿爸對我不薄,我這樣做,太對不起他了。”
可是現(xiàn)在,也沒辦法彌補。
一旦說出去,牽連自己和五姨太,還有沈長安。
到時候,督軍夫人會趁機落井下石,把葉輕昭和沈長安等人一網(wǎng)打盡。
“輕昭,你有時候挺善良的。”沈長安笑道。
葉輕昭又掐他:“我原本也沒有賣給別人,是你偷了的。你拿到了,應該交給阿爸的,對不起阿爸的人,是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沈長安道。
然后,他給葉輕昭賠禮,非要背著葉輕昭下樓。
葉輕昭把東西偷出來,再還回去,督軍也會懷疑她是否復制給別人看過,平添猜疑。
沒必要。
她不想害督軍的,督軍對她不錯。
她只是不知道那個東西如此重要,她偷出來,只是想讓沈珍珠的錯誤更大,督軍不會避重就輕的處罰她。
“我干了件缺德事。”葉輕昭嘆氣,“阿爸要是知道,肯定會很失望的。”
葉輕昭又問沈長安,“你背著阿爸私下里研制軍火?”
沈長安點頭。
“我們和阿爸會分家?”葉輕昭問。
沈長安原本是打算,等督軍死了,他就可以拿到全部的家當。當然,他也有自己的藏私。
但是,最近他有了分出去的念頭。
“肯定會分家的。”沈長安道。
沈長安知道葉輕昭也沒有吃早飯,他親自下廚,煎了昨晚包好的小饅頭,遞給兩個給葉輕昭,又幫她盛了碗粥。
吃早飯的時候,沈長安還告訴葉輕昭,他已經(jīng)審訊了翠華和秀秀,知曉了事情的經(jīng)過。
“長安,沈珍珠喜歡你。”葉輕昭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所以她對付我的?!?p> 沈長安微笑,倒也沒生氣,鼓勵她的坦誠,摸了下她的腦袋,說:“輕昭你乖,你知道我對你很忠誠,放心?!?p> 沈長安又說起沈珍珠的計劃。
“她先讓五姨太房里的傭人下毒,這樣轉移了五姨太的注意力,自然不會再關注秀秀的異常。
秀秀一直很喜歡督軍,甚至說過,像她這樣的姿色,完全可以給督軍做姨太太的,只是五姨太不肯給她機會。
沈珍珠答應她,事成之后,她會讓夫人安排,她到督軍的院子里去做事,另外會說服夫人,讓秀秀成為督軍的六姨太?!鄙蜷L安說道。
葉輕昭的勺子,微微頓了下。
“......沈長安看到過手表,就讓翠華去偷。當時手表先過來,督軍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樣最關鍵,而且督軍府銅墻鐵壁,沒防備家賊?!鄙蜷L安又道。
翠華偷了手表,交給了沈珍珠。
受到了酷刑,翠華想求解脫,沈長安讓她照自己的想法說一句話,就給她一個痛快,于是翠華說:“二小姐當時打開手表看了。”
當天晚上,翠華就死了,她解脫了,沈長安答應過的事,肯定不會失言。
有了翠華的口供,葉輕昭和五姨太就徹底洗清了嫌疑。
“阿爸會怎么對沈珍珠?”葉輕昭問。
沈長安想了想,道:“送去英國,估計以后不會接回來,生活上也不會給太大的照顧,等于流放千里了?!?p> 沈珍珠會離開北平。
這個結果,葉輕昭談不上滿意,因為沈珍珠是否離開,葉輕昭不在乎。
她只是不想沈珍珠老是害她。這是沈珍珠第二次害葉輕昭,葉輕昭不想給她第三次機會。
“那五姨太會受罰嗎?”葉輕昭又問。
沈長安搖搖頭:“督軍挺喜歡她的?!?p> 昨天,五姨太去牢里探望了秀秀,畢竟主仆一場。
五姨太哭得挺傷心,沒想到秀秀為了虛無縹緲的前途背叛她。
秀秀也后悔極了,求五姨太救她出去,五姨太沒答應。
“我看秀秀的衣裳上,是特意做過手腳的,她收緊了腰身,顯得前胸更突出,我就知道她這個人不安分?!比~輕昭道。
沈長安的目光,落在葉輕昭的前胸。
葉輕昭恨恨咬牙,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
沈長安佯裝吃痛。
“你以后會娶姨太太嗎?”葉輕昭問他。
“不好說,我可為你守身如玉,也許得到你了,還想嘗嘗別的女人滋味?!鄙蜷L安輕輕刮她的臉。
葉輕昭將勺子仍在碗里,粥潑灑了出來,她眉眼冷峻道:“我不嫁了!”
她起身,抓過了自己的手袋,想要離開。
沈長安攔腰抱住了她,將她扔回沙發(fā)上。
他撫摸著她,“葉輕昭,我沈長安,向上天發(fā)誓,絕不娶姨太太!”
葉輕昭突然攬住了沈長安的脖子,然后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臉上。
她把他的臉咬出了血。
“這還差不多?!彼蒽辶R道。
沈長安吃痛,一抹臉上的血跡,就知道壓痕今天是消不掉了。
他不出門了,直接把葉輕昭扛上了樓。
葉輕昭吵著鬧著要回家。
“沈長安,你又犯渾!”葉輕昭打他:“你放手阿!”
“該收拾收拾你了?!鄙蜷L安接住她的手,上前解她的衣服。
“沈長安,我來月事了!”葉輕昭掙扎。
“你又胡思亂想了。”沈長安大笑:“沒結婚之前我不會碰你的。”
說罷,沈長安緊緊抱住了她。
“我要回家了?!比~輕昭道。
中午的時候,她就回去了,沈長安送她。
另外,葉輕昭不許沈長安再動她的保險箱。
沈長安答應了。
晴朗了一個周末,周日的夜里,北平又下雨了。
這次刮起了大風,虬枝嗚咽著,海浪拍打著海堤,遠遠都能聽到咆哮聲。
夜里喧囂,處處都是詭異的呼嘯聲。
一輛豪華轎車,穩(wěn)穩(wěn)停在葉公館的門口。
副官冒雨下車,風勢太大,雨往身上亂灑,弄濕了滿身,他敲著葉公館的大門。
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半,葉公館的人幾乎都回房休息了。突然來客,大家避免好奇,沒有脫衣上床的人紛紛下樓。
“葉老爺,我是督軍夫人的副官,夫人想見輕昭小姐?!备惫俚拿弊颖淮敌绷耍炊Y的時候偷偷扶正,對葉文濤道。
葉文濤往門口望了一眼,果然瞧見了一輛汽車。
“快請夫人進來坐。”葉文濤熱情道。
副官一律攔住,說:“葉老爺,這么晚了,夫人說不好打擾,就是請輕昭小姐,說幾句話?!?p> 葉文濤也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她故意磨磨蹭蹭的,挨了片刻才下樓,穿著一件家常的夾棉斜襟衫和長裙。
“怎么了?”她問。
葉文濤把事情說給她聽,然后指了指門口:“夫人來了,想要見你。”
“為何不進來呢?”葉輕昭問。
葉文濤就瞪了她一眼。
葉輕昭繼續(xù)道:“難道是我們家門第太低,夫人嫌棄,才不進門的嗎?”
葉文濤心里也是這么想的,此刻滿心不快,被葉輕昭點破,更是難堪。
副官則解釋:“葉小姐,夫人是有幾句私密話想跟您說?!?p> “那到我家里來說吧,這么大的雨,我不想出去,弄了一身的濕?!比~輕昭道。
葉文濤微怒:“你不想弄濕,難道要夫人弄濕嗎?”
副官也是這么想的,尷尬看著葉輕昭,心想這位小姐太不懂禮貌了,那位是督軍夫人啊。
“是夫人來找我的,又不是我去找夫人的?!比~輕昭道。
雖然督軍夫人目下無塵,葉輕昭也太傲氣了,將來會得罪人。
她就不能為了娘家,巴結督軍夫人,低聲下氣一點嗎?
葉文濤要發(fā)火時,車子的車門推開,督軍夫人在司機撐傘的保護之下,進了葉公館的大門。
她旗袍的下擺,全部被雨淋濕。
“葉老爺,深夜打攪,實在失禮了?!倍杰姺蛉藨B(tài)度冷傲,客氣話也不多話。
葉文濤卻非常感動:“夫人登門,寒舍蓬蓽生輝,哪怕有打攪一說?”
他叫四姨太去尋衣裳給督軍夫人換,又叫夫人去沏茶。
督軍夫人擺擺手,精致的眉眼全是不耐煩,她道:“我有幾句要緊話和輕昭說,不必沏茶了?!?p> 眾人也不太敢打擾。
葉輕昭把督軍夫人請到偏廳坐下,問她何事。
其他人都上樓了。
“......輕昭,你聽說了吧,督軍要送珍珠去英國?!倍杰姺蛉碎_門見山。
葉輕昭搖搖頭:“我沒聽說啊。”
督軍夫人就道:“督軍想讓珍珠出去,學習幾年再回來。想必你也懂,上次你們胡鬧,督軍生氣了?!?p> “我沒有胡鬧?!比~輕昭道。
她聲音柔婉,卻是句句都在堵督軍夫人。
督軍夫人高貴嫻雅,卻也氣得想扇她幾個耳光。
偏偏督軍夫人現(xiàn)在有求于她,忍著不能發(fā)作。
“是珍珠胡鬧。”督軍夫人壓抑著怒火,“督軍怕你不高興,送珍珠出去,其實是為了你?!?p> 葉輕昭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
督軍夫人終于滿意了點,她就是想利用葉輕昭的負罪感。
“輕昭,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將來也是珍珠的嫂子,你忍心珍珠為了你,遠走他鄉(xiāng)嗎?”督軍夫人道。
葉輕昭眼眸微動,眼底的碎芒盈盈。
督軍夫人見她有點松動了,繼續(xù)道:“輕昭,你去求求督軍,讓督軍收回成命。我和珍珠都會感激你的?!?p> 葉輕昭修長的羽睫微微煽動,似乎很過意不去。
她柔軟開口:“這樣啊,我的確是不忍心。既然夫人想讓我去說情,那么我可以去的.......”
督軍夫人松了口氣。
這幾天,她是百般計謀用盡,甚至去求了老太太,都無法讓督軍回心轉意。
沈珍珠犯的錯太大了,督軍無法原諒她。
這個女兒,他需得教養(yǎng)她!
讓遠離家庭,過幾年苦日子,學學世道的艱難,對她更好。她現(xiàn)在處于成長期,她的心智可以磨煉。
“......不過,我辦事不便宜的,夫人給我二十根大黃魚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比~輕昭道。
“什么?”督軍夫人陡然失控,聲音又尖又銳,幾乎要拍桌子怒罵。
這個小賤人,她知道二十根大黃魚是多少錢嗎?
葉輕昭這條小命,都不值兩根大黃魚,她憑什么要這么多!
她以為她是誰!
“怎么,太多了嗎?”葉輕昭眸光純凈澄澈,很天真般的問,“我以為珍珠小姐值這個錢呢!”
督軍夫人大怒。
“葉輕昭,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夫人怒喝。
“夫人,我還以為你是來求我的?!比~輕昭笑道:“我也知道珍珠她,很喜歡這個長安呢!”
她表情嫻靜,有種穩(wěn)坐釣魚臺的沉著,督軍夫人像她鉤上的魚兒,明明已經(jīng)咬鉤了,還在掙扎。
葉輕昭淡笑。
督軍夫人氣急。
敢跟督軍夫人叫板的,葉輕昭算是頭一個。
二十根大黃魚,足夠葉輕昭一輩子衣食無憂的!
有錢賺,干嘛不賺?
葉輕昭原本就覺得,沈珍珠是否離開,跟她沒關系,她又不在乎。
如今督軍夫人來求葉輕昭了,當然也不能放過機會。再說了,沈珍珠留在任何地方,葉輕昭都不介意。
葉輕昭不怕任何人,更何況手下敗將沈珍珠?
“你.......”督軍夫人咬牙切齒。
葉輕昭眸光柔軟,落在她臉上,就這么靜靜看著她。
督軍夫人氣得半死,拂袖而去。
二十根大黃魚實在太多了,普通人一生都賺不了這么多錢。
沈家雖然有錢,督軍夫人也肉疼。
“算了,葉輕昭去求情,也未必就管用?!倍杰姺蛉讼?,“督軍不一定會賣面子給她,這次珍珠犯的是大錯?!?p> 之前來找葉輕昭,只是覺得試試看,不管能不能成功,多個人去求,多分機會。
只是機會而已,不是必勝。
誰知道葉輕昭這么不要臉!
督軍夫人弄濕了一身,狼狽回到家里,沈珍珠仍在等她。
沈珍珠抱住督軍夫人大哭:“姆媽,不要讓我走,我不想離開您。那么遠,阿爸還派人沒收我的護照,我以后都回不來。我去的時間長了,阿爸都忘記我了?!?p> 督軍夫人心中酸楚難當。
她甚至讓沈長安去求情。
沈長安直接說:“關我屁事,又不是我什么人!”
他粗俗惡劣,甚至不把珍珠當妹妹,督軍夫人去求他,白討了個沒趣。
沈珍珠哭了很久。
督軍夫人再次去見督軍,卻被副官攔住了。
副官說:“夫人,督軍還在開會,參謀都在,任何人不許打擾。”
督軍夫人都見不到他的面。
所有能求的,督軍夫人都求了,毫無辦法。
唯一沒試過的,就是葉輕昭了。
夫人忍耐著,過了一天之后,再次去葉輕昭的學校門口,等著葉輕昭放學。
“我給你四根大黃魚,你辦妥此事。”督軍夫人和葉輕昭討價還價。
“十八根?!比~輕昭道。
你來我往,最后督軍夫人答應,給葉輕昭十根大黃魚。
葉輕昭一算,十根大黃魚也很多了,比她全部的家當都要多,為何不答應呢?
“您先給錢?!比~輕昭說。
督軍夫人又氣了個倒仰:“萬一你沒辦成,那我豈不是白給了?”
“您想要回錢還不容易嗎?”葉輕昭道,“但是我去討錢就難了,我不太相信您,您還是先給?!?p> 第二天一大清早,葉輕昭上學時,在校門口又遇到了督軍夫人。
督軍夫人果然拿了十根大黃魚給葉輕昭。
葉輕昭收下了,就道:“您放心,我放學之后就去找督軍?!?p> “你要怎么跟督軍說?”督軍夫人問,“你有幾成把握能成功?”
“九成?!比~輕昭道,“至于我怎么說,您別過問了,反正我能說動督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