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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運星辰

2、紫閣之死(1)

國運星辰 5魚 4004 2020-02-11 10:00:00

  賀蘭淺坐在窗前的榻上,外面剛下過一場雪,還能聽到簌簌的雪掉落的聲音,無意識揉搓著桌上新摘下的紅梅低喃“到底是沒玉蘭好看些”賀蘭淺向是怕冷,瞧著又有些涼意了喚了跟前的婢女“巧燕,你去添些火炭來,有些涼了,等下岫云還過來呢,備些她愛吃的點心吧”

  “是”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出了門,掃地的婢女小聲問著“這是又冷了?主兒這么燒,炭也不夠啊,也是,到底是···”

  “小心點你的命吧,公主在圣上那兒受寵著呢,還能凍著了!”甩了甩手捂住了婢女沒說完的話。

  這儀恩院里的公主是大家的避諱,一個亡國的公主,竟在圣上面前如此受寵,連親妹妹岫云公主也比不上,總歸是有些說不過去,再者當今皇上竟尚未有妻妾,于理于情都是讓人不去猜測也難,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大臣們多次上書要求以除后患,總被擋了下來。別人不知道,一直跟在公主身邊的巧燕瞧得明明白白,這賀蘭淺是個心腸硬的人。那些沒找出的前朝罪人,賀蘭淺從不顧情分,一個一個揪了出來,還涉及些當朝大官,一時間竟人心惶惶。與當今圣上更是情投意合,斬不斷的關系就不能明說了。

  端來了點心,巧燕退了出去。

  “岫云,嘗嘗,你愛吃的?!辟R蘭淺望著那一盤的精致點心,自己卻沒什么胃口

  “淺淺,你說那群大臣到底是什么用心啊,我說我想我當個女官,他們就是不讓,平日里總說圣上忙,注意龍體,卻不讓我?guī)兔?,哥哥也是,就是不同意?p>  “注意言辭,女官不是說當就當?shù)?,你這性格也容易出錯,想又被罵了”

  “誒呀,淺淺,宮里呆久了你這規(guī)矩倒守得比我還多啊,剛見你時那個又倔又頂嘴的姑娘去哪了啊,現(xiàn)在這么溫吞?!?p>  賀蘭淺笑笑沒說話。

  就藏在這里啊,只不過有些事情哪能都顯露出來呢,我怎么能和你一樣呢,我還得活著有些事情我得做呢。

  晚些時候,下午停的雪似乎又下大了,風呼呼地刮著,吹得沒關嚴的窗戶嘎吱嘎吱直響。賀蘭淺望望天色料想到這又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對巧燕招招手“你把那燭臺拿來,就出去吧?!?p>  燭臺放在面前,落了些灰塵,似乎它的主人已經(jīng)很久沒用它了。望著不起眼的燭臺,賀蘭淺從那從不讓人碰的柜子里拿出只燃了半截的紅燭,慢慢點上。有些走神,隱隱約約賀蘭淺憶起了剛來宮里的日子。

  日子苦,總歸是亡國的公主,哪有什么優(yōu)待,一通打發(fā),那個自由的少女就成了這偌大宮中一個小小婢女,專在御花園看護那些花草。這活沒人愿意做,刮風下雨活也跑不了,那些特受優(yōu)待的嬌花軟草,甚至比一個宮女的命還要重要,一個不小心偷來的命就會丟在這里。

  到底是繡玉蘭的手,花到照顧得不錯,而讓賀蘭淺想不到的是更沒人在意她的身世,這宏大的建筑物里,個人是顯得是如此渺小,每個人自顧不暇,各人門前雪還沒掃盡,誰有多余的力氣管可有可無的人呢。

  她最初時常憶起那個和宋星漏在一起的夜晚,后來就再也沒了印象,想是宮里的夜是那樣黑,是那樣涼,連帶著賀蘭淺都懷疑那一晚是否是一個夢,那些細節(jié)漸漸模糊,直至連個大概也再也浮不出腦海。

  紫閣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想是為岫云公主取幾朵剛種上的稀有玫瑰,紫閣順著這御花園的路一路走,剛要去摘哪些花骨朵就被賀蘭淺攔住了手。

  “這位姐姐,這玫瑰種在這兒沒多久,你要摘了就是要了我的命了?!辟R蘭淺就攔了那么一下就收回了手,話里說的和行動完全對不上,沒什么強要攔的情緒。

  紫閣頓時覺著有趣了些,笑答“你倒是有趣,這是讓我摘還是不摘?!?p>  “這也由不得我,岫云公主要是真喜歡,摘了便摘了去吧,只是這花離了人照顧想是活不了多少時日?!?p>  紫閣挑了挑眉,沒說些什么,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只是心里思忱:倒是個聰明人,不知可不可以深交。

  賀蘭淺想是不知道紫閣一直暗中觀察這個不起眼的人物,驚訝于這竟是個亡國的公主,如此心平沉靜,若不是心思深不可見底就是沒有心。

  紫閣到底是沒貿(mào)然去交好,暗中觀察著,再做打算,多往御花園跑跑,眼緣倒是多了。

  這岫云公主想是喜歡花卉點心這一類精巧物件,紫閣常年跟在公主身邊,自是明白清楚,能成為面前說得上話的人,除了忠心再者也要能揣度人心,這一方面紫閣做的就很好,總能為這未出嫁的公主在深宮中找到些樂趣。

  這精致的點心向是不缺,小廚房總能做出些小巧的面點,但這稀有的花卉就費些功夫了,那些錯季的稀有的嬌花軟草總是難尋,御花園倒是多些,只是這御花園的景色本就是御上之物,又怎能隨便采擷,倒是需要個接應之人。

  紫閣一眼就相中了賀蘭淺,只是她的身份讓紫閣有些謹慎,紫閣是個有野心的人,賀蘭淺是個隨時能拉進深淵的漩渦,她得思量好了。

  一日晴,新移植的白玉蘭在風中搖曳著,風姿綽約,只是不太好養(yǎng)活,總易枯萎。賀蘭淺望著枝頭的花骨朵出神。

  “誒呀!”一聲驚呼喚醒了賀蘭淺忙轉頭去看,手里的澆水壺澆了對面那人一鞋面。

  “這鞋子我賠吧,再送姐姐幾只白玉蘭,剛從南方進貢的,移植來的,正開的盛呢。”賀蘭淺想是揣度到紫閣的心思,后半句輕輕飄進帶著清香的空氣中。

  兩人對視一笑,賀蘭淺扯著紫閣的衣袖走到不顯眼的亭子里,周邊林木掩映著,很難想象到這兒還有個亭子。

  拿出繡著白玉蘭的手絹“先快擦擦吧,我那正繡著幾雙鞋面,你不嫌棄,趕著哪天就送給姐姐吧?!弊隽藗€眼色把手絹塞到了紫閣手里。紫閣含笑沒說什么話把提著的食盒打開。

  “看看有什么想拿的,我不白拿你東西?!秉c心很精致,想是小廚房精心做的。賀蘭淺沒推辭但也只是拿了一塊梨酥。

  紫閣挑了挑眉,心下低笑: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欠欠身走了。

  精致的梨酥安穩(wěn)躺在賀蘭淺袖口里,輕拈起端詳看了看,酥皮簌簌掉落,賀蘭淺笑了笑:怪有些想念這味道的,倒是個會揣度人的主兒。

  向園子深處走去,幾只野貓似乎有所感應似的,從樹縫里鉆了出來。

  “喵~喵~~~”

  “吃吧?!辟R蘭淺站立在一旁花木間,微佯著樹干抬頭望那些飄忽不定的云彩,陽光未及很盛,剛好溫和也不刺眼,風過吹起賀蘭淺的杏色裙擺,連著周旁的矮花叢也跟著搖晃,沙沙作響。

  瞧著貓漸漸吃飽竄走了,賀蘭淺理了理裙擺,把殘渣掩了掩,轉身離去了。殊不知這一畫面早已入了遠處亭閣站著的青年的眼,只是花木繁茂,瞧的并不真切。

  “星漏,發(fā)什么呆呢?”身著錦繡華服的男子坐在石桌旁把玩著精致的茶杯,威儀之態(tài),天人之姿。

  “沒什么,圣上,走吧,這沒什么好看的。”宋星漏正正臉色輕聲說道

  那男子笑笑沒說話,瞧了一眼繁茂的花木“走著?!?p>  紫閣回去后,四下無人之時,展開絹布來看,紙條似乎被折了數(shù)次,隱隱有折痕。

  “四更雞鳴,玉蘭花下,奉上,還望美言?!?p>  紫閣輕笑,心中石頭稍稍落了地,到底是個求利之人,這倒是好辦了。最怕是與無欲無求之人做事,人心最不可測,感情更是不可琢磨,唯有利益是真實的,人心總難以背離。

  夜幕與白日扭轉之時,四更已到,聽著更聲,紫閣穿過叢叢樓閣,長道小路,一路安靜行往白日的玉蘭花樹。手拿著燭臺,燭焰跳動著,到底是比提燈暗了幾個度,也好藏匿,遇見人總歸方便些。

  白玉蘭前,賀蘭淺挑著幾枝剪下攏了攏,清香撲鼻。聽見腳步聲下意識要躲直到看見那一抹燭光映著淡紫色衣擺靜靜進入眼簾,松了口氣迎上前去。

  “你別驚慌,這個點巡邏的也迷糊早不知去哪歇息了,我抄近道回,沒人發(fā)現(xiàn)得了。”紫閣在宮中打磨滾爬了幾年,倒是鎮(zhèn)定。

  “我知道?!辟R蘭淺把花放入提來的食盒“轉轉?”紫閣的話不知是否有效果,賀蘭淺只覺心安了不少。

  御花園夜晚的美不同于白天,總歸是靜謐的,雖燭光暗淡,兩人沿著小路一路走,隱隱約約的香氣沁人心脾,夏天的夜也是清爽,知了聲聲叫著,亭閣假山湖面都是隱隱約約,朦朧的很。

  兩人一廂無話,倒也是愜意。

  幾次下來,漸漸入了秋,這御花園夜行似乎成了約定成俗的似的,紫閣瞧著賀蘭淺也是越發(fā)順眼,雖說話少,心思難測,但到底是個可靠的人,嘴嚴得很,自己也漸漸有所放松,偶爾也聊幾句白日的事,不求答語,有個人傾聽也就夠了。

  那段時日也是賀蘭淺一生最覺可以回憶的時候,雖做了個傾聽者,但這成了她長久背負一些沉重使命的日子里唯一可以放松的隱秘快樂。

  時光輪轉,秋去冬來。

  “你看著雕欄畫棟,外表光鮮亮麗,內(nèi)里卻不知早已孤獨站了多少年,那些暗處枯朽腐敗也不為人知,直到它轟然倒塌人們才感嘆,不像我們嗎?”

  賀蘭淺沒答話,紫閣就繼續(xù)低喃“公主也是為難,感情更不由自己,一紙圣旨就能困人一生,想來我們到也自由些,瞧我,說些什么呢,人家到底是比咱們好的,連宮也出不去的人,在這感嘆什么呢?!?p>  說罷笑笑,落寞得很。

  賀蘭淺越過燭光,看著眼前這個妙齡女子,光映得臉微紅,女兒家正值青春正好的時候。

  “你這是有心上人了。”久久不說話的人只有這一種猜測

  紫閣猛地抬頭“說什么呢,這話不能亂說”

  “沒亂講,猜測罷了”說著就要分別,賀蘭淺向是不去探究別人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容易活著。

  被拉住衣袖,賀蘭淺一愣,紫閣平日向是知道分寸,很少有這種忍不住情緒的時候。

  扯了扯她的袖子,兩人默契般安靜走回院子深處在初次見面那個亭子停下了腳步

  “淺淺,你就當我今日里發(fā)瘋吧。這宮里頭你嘴嚴,我雖不知道你到底想些什么,但就算我自大吧,有些話別人不能講,你卻可以。我跟在公主身邊,瞧得多了,算計多少也看膩了,這宮中的人多沒個善終的,公主總要出嫁,我就是想討個感情,在出嫁之前,得個公主的準,準我出宮。幾天后就是除夕,年夜王公大臣,年輕子弟總也要出席,我趕巧值夜不能跟在公主身邊,我會讓你參加,你給我看著些,瞧瞧公主對年輕子弟什么態(tài)度,我好做決斷?!?p>  賀蘭淺沒說話,望著有些急切的紫閣點了點頭。她意識到這可能是命運的安排,可能是接近朝廷中心,接近自己使命中心最好的方法,同時也沒有告訴紫閣婢女如此行為那是越距了,更沒說人心難測,何況是公主。

  幾日后果然接到公主身邊婢女的告知“岫云公主宣要見你,安靜跟我來吧?!?p>  賀蘭淺行了禮,低頭跪在那上好的地毯上。

  “抬起頭讓我看看,你就是那個紫閣說的送花的丫頭,倒是長得機敏。今日就你和我去赴宴吧,你守的好規(guī)矩吧?!贬对仆滤蛠淼暮L哪榱艘欢漭p輕放到賀蘭淺耳側“下去吧。”

  “是?!辟R蘭淺連臉色也沒什么變化退了出去。

  紫閣瞧著沒什么事也默默退了出來“淺,少說少問多看著點,你翻身機會來了?!?p>  賀蘭淺望著紫閣那雙怪好看的眼睛莫名涌上一絲悲涼感,“人心難測,紫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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