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憶
雷聲轟隆隆傳來,謝援保持著那個單膝跪地的姿勢一把將我抱住,他道:“妤妤,我皆知道了?!蔽遗ゎ^看他,他念念有詞道:“我名花應(yīng)辭…”
我抬眼,眼眸中閃過光亮又即刻黯然,“不要以這種方式安慰我了?!?p> “來的時候,我便有種預(yù)感,知道你有危險。我些許有些信了夢。涵虛最后,是將他的所剩靈力全部給予我使我恢復(fù)前世記憶??伤呀?jīng)中了毒,即便有了靈力,那也是受折磨更久?!?p> “原來這樣…那你…都記得了?”屋頂漏出一絲光亮覆于他的臉頰,他將四棱劍遞給我,撫了撫我的肩,點了頭。
我抱著他,拭了臉上的淚,道:“我們…去給涵虛立個碑吧,就去葬情谷,我?guī)憧纯茨闱笆辣宦竦牡胤?,也是引血術(shù)之處?!?p> “好啊?!彼麉s是瞇著眼睛笑著。
轉(zhuǎn)頭時,歐陽離梟尸體已經(jīng)不在原地,約是化作黑煙了去。
每次來葬情谷,我的心情大抵不同。一回是為情,一回是為己,一回為親。
雨中葬情,大有不同。像蜿蜒綿長的夢,蒼翠濕我衫,玄綢怕我心。害怕的便是這雨,無盡的雨,路邊寒草更引人心冷。
也好,洗了涵虛一世浮塵。
“妤妤。你可想同我玩?zhèn)€游戲?”
“現(xiàn)在不是時候?!蔽业?。我又看見他不太喜悅的表情,我便從他道,“蠢貨。你說?!蔽页槠宦暋?p> “你走我前頭。順便同我說說你這些年是怎么過的?!睉?yīng)辭說,“我想在后面靜靜的賞你與葬情谷。若你回了頭,日后綸紜臺便要你包了雜務(wù)。”
“好!”我淡淡笑道,想著這家伙要出什么鬼點子。
“你看,這彼岸花開的多好,說它是人鬼陰陽之門呢,可像我們?”我道。
“是,你真不怕折我壽?!彼馈?p> “瞎說什么呀,你快住口,怕是怕,但卻無能為力。”
“開玩笑的,妤妤來了我定會長命百歲的呀?!?p> “你個負心漢!”我咒罵道。
雨愈下愈大,雷聲作響,使人站不住腳。
“你真傻,我也是。怎么就信了歐陽那東西?”他一字一句都說的很重。
“我們以后機會就浪跡天涯,做一對仗義江湖的鴛鴦,再也不要聽從別人了好不好?以后啊,我們一起習(xí)武,我學(xué)著做飯洗衣,你就去開一家面館,我就是老板娘啊。然后我們可以聽好多好多有趣的人的故事,遇到好多好多有趣的人?!蔽毅裤街磥?,步子也漸漸輕快起來。
“好啊?!彼坂鸵恍?。
“唉,涵虛是我此生最對不住的人。他是鬼,死了便永世不得超生。他以前是華山山神,我們明日就去華山吧!”我道。
“嗯,他那么喜歡你,你怎么不隨了?”
“你這都看出來了…還不是為了你。”我嘟嘴嘟囔著。
“好了好了…之后呢?”
“之后,我可是等了你足足二十…”話未盡,身后傳來“撲通”一聲,只聞他重重跪在地上。我猛然回頭,他早已渾身鮮血,口中也吐著血。他的眼光渙散卻又振奮,似在做著斗爭,不過頃刻間,便倒了地。
“應(yīng)辭…應(yīng)辭!”我跑去扶他,將他靠在我肩上?!澳氵@是怎么了?”我的淚水奪眶而出,收不住了。才見他左肩已是淤青,左手骨頭都已經(jīng)碎了…這才想起歐陽離梟死前拍了拍他的肩。
我撥開他的鬢發(fā),吻了吻他的額頭,道:“你為什么不早說…蠢貨…”他笑道:“不想讓你傷心了?!?p> 雨水沖散了他的血。
我的雙眼早已腫紅,雨與淚混為一體。
“然后啊,我等了你二十余年,直到看見那個叫謝援的傻子,我知道我值了。”
“去輪回吧……”他道。
“你聽我說?!蔽颐逭趽跻暰€的淚,“然后,然后我好開心啊。涵虛想了一個辦法,令你夢見前世…”他又打斷了我。
“去輪回吧?!?p> “你不是要聽我說的么?!蔽覐婎仛g笑,一邊幫他擦凈嘴角的血?!安皇悄阆肼牭拿?,???”為了你,我過得這么慘,你死了,你對得起我么,???你要我怎么辦??我語氣中帶著不甘與悲痛,他又怎會懂?懂我這二十年來的心酸。
“咳…”他抓住我的手,輕言道:“妤妤,我對不起你?!?p> “你讓我走在你前面,其實你早就知道自己會死!只是想悄悄死去對不對?你又何時對得起我!”我抓住他的衣襟,沖他喊,“你不許死!”
他的血淌的厲害了,我捂住他渾身裂開的傷口,最終放慢了語氣,道:“我愛你?!?p> 我愛你,這句話我終于令他聽見了,從前有諸多不適,雖現(xiàn)在說有些晚了,可他終是聽見了。
“這便夠了?!彼麥厝釡\淺一笑。
青衣漸冷,愿雨消愁?;B也悲,放眼秋城。
“恐觸不及天上月,恨恨百態(tài)亦逍遙?,F(xiàn)如今,是真觸不到了?!蔽业念^發(fā)淋的很濕,雙眸微微顫動,道:“不曾想,你又死在我懷里了。你安心去吧,去奈何橋上等我,待我埋好你,立好涵虛的碑,便來尋你…這次,你別走了。”
他再是留戀的看我一眼,抬手撫了我的臉頰,最終閉上了眼,指尖摩擦著我的臉頰滑了下去…
我背起他的尸體,還殘有余溫。還好,我能找到你,我也定會生生世世跟隨你…雨下的小了,我偏頭看著肩上那副熟悉的面孔,和從前一樣一塵不染,只是多了些成熟。
后來,我立了涵虛的墓,葬了應(yīng)辭。我撫了撫二人的碑,微微笑著。
我也是時候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再度登上奈何橋,風(fēng)聲寂寥,哭聲有如輕歌那般凄慘婉轉(zhuǎn)。橋下幾千丈是滾滾忘川河,云霧纏綿,我站在望鄉(xiāng)臺上看了最后一眼,我愿我們也有來生,那將是此生的綿延。
我依舊紅衣一襲,我尋他許久,未見其人。
我臥在橋頭上癡睡去,任別人如何評價,我皆不理會。就這樣,我都忘了自己睡了多久,我夢見了涵虛,我夸他給我買的木簪怎么如此好看;我夢見了謝援,他說他去恓州幫我救涵虛;我夢見了應(yīng)辭,他在救下我和涵虛后我們還在綸紜臺中對酌。
我許久沒有了知覺,朦朧中,聽見身后有人走來。
“妤妤…”
我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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