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朝堂風波(改)

　　翌日，紫宸殿中。

　　此時，在京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已經在等待。朝臣之中，范陽盧氏、博陵崔氏的官員暗中對視了幾眼，互相點了點頭，仿佛是商量好什么一樣。

　　昨晚他們可是損失慘重！

　　下面的官員都是老神在在的等著，只有兩位官員臉色頗為凝重，其中有一位臉上還帶著一些焦慮。

　　在百官彼此找相熟的人聊著天的時候，太監(jiān)的唱駕聲傳來，殿中頓時安靜，文武百官紛紛整理自己的儀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多時，李世民就踏入殿中，坐在龍塌上。

　　“有事請奏！無事退朝！”旁邊的侍朝太監(jiān)按例高唱一聲。

　　太監(jiān)的話剛說完，盧家的監(jiān)察御史就搶著站了出來，對著李世民行了一禮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請奏！”李世民的聲音很是平靜。

　　“西市有刁民指使仆人殘殺八人，卻被宿國公私自帶走，民怨得不到伸張。故臣彈劾宿國公罔顧朝綱，視國法于無物。”

　　程咬金見有人彈劾他，就橫眼過去，目露兇光。盧家監(jiān)察御史見程咬金瞪向他，卻毫無畏懼。

　　李世民看向程咬金，說道：“程愛卿，此事可屬實？”

　　雖然知道是陛下安排好的，但程咬金很是不爽，所以就改口說道：“臣見那刁民甚是兇殘，尋常宿衛(wèi)拿不下，臣恐宿衛(wèi)有損，這才帶兵去捉。望陛下明察！”

　　聽到程咬金的辯解，盧家的監(jiān)察御史毫無意外，今天早朝的重點本來就不是這老匹夫。

　　李世民聽了后，點了點頭說道：“程愛卿心優(yōu)士卒，此心可嘉。但律法是國之本，不可輕觸，便罰俸一年，成愛卿可有異意？”

　　“這…”程咬金本來是不在意的，但聽見罰俸一年，就猛的抬頭想說些什么，就看到李世民有些不滿，于是就沒有說下去。

　　李世民見程咬金沒有說下去，也沒有再理他。他是有些慍怒的，他知道程咬金對這件事很是抗拒，但昨天不是發(fā)泄在那小子身上了么？今天卻改口了，竟然沒有攻奸這盧家的人！

　　千年世家，就是如此可怕么？

　　“陛下，程將軍帶走歹徒，歹徒下落不明，還請陛下責令宿國公把人交出來，斬殺此子。如此國之律法便可得到維護，民怨自然平息。”盧監(jiān)察御史又說道。

　　李世民見監(jiān)察御史這么說，于是問道：“歹徒是誰？為何連殺數人？其中緣由是為何？”

　　盧監(jiān)察御史對著李世民拱了拱手，答道：“歹徒姓陸名玄，陸家村人氏。西市有一掌柜見豆芽長得喜人，心生歡喜，便好心的向賣豆芽的人買發(fā)豆芽的方法。賣者不依，口吐污言穢語。那掌柜氣不過，便打了他幾下?！?p>　　盧監(jiān)察御史頓了頓，接著說道：“見不賣，那掌柜也就不買了。誰知陸玄帶著其仆人沖過來，對著掌柜伙計拳打腳踢，之后還令仆人生生打死掌柜與伙計。這手段甚是兇殘，圍觀百姓皆不敢視之，敢怒不敢言?！?p>　　“如此說來，這陸玄心黑手辣，不是良善之人？”李世民聽完，皺著眉頭說道。

　　盧監(jiān)察御史深深一拜，道：“陛下圣明，還請陛下責令宿國公交出次子，當場斬殺，以正國法，以息民怨！”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一時之間，頓時十四五位官員站了出來，附議盧監(jiān)察御史，請斬陸玄。

　　李世民見此，便開口說道：“那…”

　　見陛下就要開口，王平右諫議大夫忍不住了，便站了出來，道：“陛下！盧監(jiān)察御史所說之言，臣不敢茍同。懇請陛下容許臣說一二！”

　　王平聲音中蘊含著一絲怒意，這些人著實無恥，再任由這些人說下去，等陛下開了金口，那苦命的外甥怕是得沒命了。

　　看到自己二弟這么早就站出去，吏部一侍郎嘆了口氣，沒看陛下是故意吊著的么？罷了，外甥自然得保！這么想著的吏部侍郎便看向大理寺少卿，等待著。

　　“無妨！愛卿請講?！崩钍烂裱劢歉‖F出一些笑意。

　　“謝陛下！”王平長身一躬，說道：“西市殺人之事，據臣所查，事實是盧家子弟圖謀陸玄的謀生秘技，生生打死賣豆芽的百姓。陸玄見幾人膽大包天，竟敢當街壓迫窮苦百姓。心善的陸玄憤怒不已，這才命人打死這幾人。臣所說皆是事實，望陛下明察。”

　　“懇請陛下明察！”

　　“懇請陛下明察！小人讒言不足信吶。”

　　“懇請陛下明察！莫使良民受冤屈！”

　　……

　　王平一說完，就有四位官員站了出來，一致懇求道。李世民見狀，臉上浮現出一抹猶豫，似乎是在判斷誰說的是對的。

　　就在李世民猶豫的時候，刑部侍郎站了出來說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崔愛卿請奏！”李世民的手虛引，心中頗是滿意，這出來的魚兒越來越大。雖然被程咬金那夯貨帶歪了，總算也釣了一條大魚。

　　“陛下，臣彈劾王右諫議大夫包庇自己外甥，罔顧律法，試圖顛倒黑白，請陛下嚴懲之！”說這話時，刑部崔侍郎臉上滿是肅容。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見他們這般無恥，王平氣的臉有些漲紅，喝道：“顛倒黑白的是爾等！”隨后轉身對著李世民說道：“還望陛下明察！”

　　李世民看了看盧崔兩家的，又看看王家這邊的，便用著商量的口吻說道：“諸位愛卿各執(zhí)一言，若不此事再議，且等朕查明再說？”

　　盧崔兩家的官員見李世民有動搖的跡象，便急了，陸玄不死，他們的人豈不是白死了，那可都是族中的好手啊。再說，暗中手段無法獲得陸玄店中的至寶，陸玄若是不定罪，他們沒有借口抄家啊。

　　一時之間，朝堂嘈雜一片，盧崔兩家官員和王平等人各執(zhí)一言，吵的臉紅耳赤。雖然盧崔兩家人數眾多，但王平畢竟是右諫議大夫，嘴中功夫甚是了得，頗有舌戰(zhàn)群儒的氣勢。

　　李世民高高在上的看著，也不阻止，還頗有些興趣，畢竟，一會又有一個借口了。

　　就在眾臣辯的臉紅耳赤的時候，大理寺少卿站出班，對著李世民拱手說道：“陛下，臣覺得，陛下萬金之軀，豈能因一賤民勞形？此事不妨交給大理寺去查，大理寺一定公正嚴明，竭力查清緣由，給百姓一個交代?！?p>　　看到大理寺少卿站了出來了，王朗知道該自己站出去了，不然真交給大理寺，自己那外甥就沒命了。不過他不打算替自己的外甥求情，而是想給陛下遞一把刀。

　　王朗掃了一眼自己的上司長孫無忌，就站了出來，請奏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看到王朗站了出來，李世民眼中笑意更濃，于是手虛抬，說道：“王愛卿請奏！”

　　王朗沉聲說道：“臣自任吏部侍郎以來，發(fā)現有一些朝臣結黨營私，考評作假，妄圖幸進；私設酷刑，欺壓百姓，冤案數不勝數；貪贓枉法，彼此包庇，蝕國之根，滅國之本，著實可恨！”

　　“哦…愛卿可有明證？”李世民神情嚴肅的說道。

　　“回陛下！證據臣已收集，陛下一觀便知！”王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折子和一本賬簿，遞給過來的侍朝太監(jiān)。

　　其他人見狀也不再吵了，便想看看王朗是要弄什么幺蛾子。李世民接過折子，翻看了起來。初看臉色一沉，看到最后臉色已是鐵青。

　　看完后，李世民冷冷掃了下面的朝臣一眼，把東西拋給侍朝太監(jiān)，冷聲道：“念！”

　　其實李世民還是很意外的，本來這事他還想讓長孫無忌來做的，卻是想不到是王朗站了出來，還遞給他這么一份厚禮。

　　下面的一些朝臣見李世民臉色不好，心里有一些惶恐，不知道這王朗遞給陛下的是什么東西。

　　侍朝太監(jiān)清了清嗓子，便念道：“

　　武德八年，崔監(jiān)察御史受賄百貫，誣告朝臣劉賀，偽造假證，蒙蔽太上皇，致使劉賀下獄，悲憤自盡獄中。

　　武德九年，刑部崔侍郎伙同大理寺少卿，迫死一鄉(xiāng)紳，吞沒其家資。

　　元年三月，大理寺少卿私設鑿眼酷刑，逼死檢舉下臣林仕明。同月，編按罪名，查抄林仕明一家。

　　……”

　　侍朝太監(jiān)每念一人，那人就惶恐不已，等侍朝太監(jiān)念完，一群人已經跪伏在地，口中連喊冤枉。

　　看到下面一群跪著喊冤枉朝臣，李世民冷哼：“冤枉？證據確鑿，還要狡辯！來人！所犯事之人全部革除官身！把他們都打入天牢！年后再審！”

　　李世民心中冷笑，別說證據確鑿，就算沒有證據他一樣全部打入天牢。自從上位以來，看到一些緊要的官職被控在世家手中，他心里難受的很，早就想拔除了。如今王朗遞來一把刀，他怎么可能不動手？

　　從今日起，三品之上皆無世家之臣！

　　侍衛(wèi)聽到李世民的命令，就要上前抓人。大理寺少卿緊急之時也不求饒了，連忙跪喊：“陛下，臣要檢舉王朗！”

　　“檢舉王朗何事？”李世民怒哼一聲。

　　“臣檢舉，王朗族人品德甚劣，王朗卻簡拔之，請陛下查明嚴懲之！”

　　其他人見狀，也效仿著大理寺少卿，紛紛彈劾王朗等人。

　　“陛下！臣彈劾王平右諫議大夫打壓同朝之臣，侮辱下臣，請陛下嚴懲之！”

　　“陛下！臣彈劾王芩…”

　　……

　　聽到這些人的彈劾，李世民冷眼看向王朗，喝道：“可有此事？”

　　“臣！無話可說！”王朗拱手說道。

　　后面王家官員見王朗這么說，頓時一陣躁動。王朗向后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這點他已經料到，他們不管有沒有做過，罷官降職已是必然！

　　今日朝堂這場戲，看似是自己的外甥引起，實則是陛下的一場清算。他早已看出陛下對世家把控朝中要職很是不滿了，就算沒有今日之事，明年一定也被清算。所以他遞了一把刀，想換來一些陛下的好感，也挽回一些王家的損失。

　　聽見王朗的承認，李世民眸子一垂，怒喝一聲：“朕本以為王卿家是肱骨朝臣，卻沒想到你也干出這等事！不過朕念你還算正直，沒有狡辯，故降你為同侍郎，你可有異議？”

　　王朗躬身說道：“陛下圣明，臣無異議！”

　　聞言李世民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轉頭對著剛才被彈劾的王家官員，冷哼道：“你們喧鬧朝綱，無有朝臣之儀，又不謹身自愛，故你們官職皆降二等。他們所彈劾之事，朕來年定會查明！”

　　聽到王家的人只是受到這點懲罰，盧崔二家的人紛紛哭喊：

　　“陛下如此不公，臣心中之怨難以平除??！”

　　“陛下！你輕信小人，不是明君所為！”

　　“陛下！臣等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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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們還在哄鬧狡辯，李世民大怒：“來人，速速把他們打入天牢！”

　　已經做好準備的侍衛(wèi)，聞言便押著這些朝臣下去。李世民冷眼看著這群一路哭喊冤枉的朝臣，臉色鐵青一片，心中則是暗喜不已。

　　“陛下！那歹徒陸玄連殺六人！此案還未定??！”朝堂恢復安靜后，程咬金站出來拱手說道。

　　李世民撇了他一眼，安排好的事情，卻被這夯貨搞的一團糟。今日若不是王朗遞過來一把刀，恐怕他的目的還達不到了。

　　“此事已有定論！盧家之人圖謀其秘技殺人在先，陸玄本無罪。朕命你，放出陸玄的仆人！”李世民很是不爽的說道。

　　“陛下！這般輕易定他無罪，恐百姓難以信服??！”程咬金有些焦急的說道。這小子謀算深遠，連他派人去豆芽作坊都能提前料到，若是不除，他百年后程家諸人怕都不是此子對手。

　　李世民很是失望，這程咬金不按他所安排的做就算了，如今卻還要為一己之私讓他殺一少年郎。若是真殺了，天下臣民怎么看他？而且，在這件事情上，那小子還是幫了他。

　　見程咬金這般無恥，兵部尚書李靖嗤笑道：“宿國公，你還要不要臉？把一個時常救濟鄉(xiāng)鄰的少年郎說成一個歹徒，跟他們一樣顛倒黑白?！?p>　　今日的朝堂總算讓李靖見識了世家之臣的嘴臉，明明是昨晚圖謀陸玄的至寶不成，折損了人手，今日就想弄死人家。

　　陸玄這個少年郎他是知道的，他去城外的莊子時見過好幾次，每次都看到這少年郎在救濟難民。見一個少年郎這么心善，他就查了查，就得知陸玄還在水壽鄉(xiāng)野市中開了一家吃食店，肉菜六文，飯湯還管飽，許多百姓都因此吃上了一頓飽飯。

　　后來又知道陛下交給他的九九相乘法也是陸玄弄出來的后，心中好感更勝。這九九相乘法，可是讓軍中糧草的調度快了不止一籌。

　　程咬金見李靖數落他，頓時怒道：“此子連殺數人，怎么是心善之人？”

　　李靖笑道：“你不知？那我說給你聽聽。陸玄所開的快餐店六文就可以吃一頓飽飯，水壽鄉(xiāng)不知道多少百姓因此得以吃一頓飽飯。你若是不服，你也開一家這么個店試試？”

　　程咬金頓時被噎住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會開一家這么個店。

　　見程咬金不說話，李靖又道：“老夫查到，陸玄幾乎每日都有去救濟難民。宿國公，你身為國公，可有做過這般善事？”

　　李靖冷冷一笑，他著實膩歪這滾刀肉，之前這滾刀肉和侯君集來跟他學習兵法，學的不到位還到處說自己品性不行，說自己教一半留一半。

　　莫說他不留，就算他留了又如何？他立功傳家的根本，統統都要交出去不成？那他百年后，他的子侄若是愚鈍，豈不是就不能憑著家學立功了？

　　程咬金被說的無言以對，就要撒潑，就被李世民呵斥：“知節(jié)，莫要鬧了，陸玄非但無罪，還有些功勞。”

　　說完就不再理會程咬金，就喊了一句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