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被打

　　葉冷雨感覺自己行走在一座橋上，一座詭異的黑石橋，橋下是波光凌凌的河水，河水下不見魚或草，清澈見底，清冷的石子在水中亮閃閃如海中的珍珠一般，岸邊也無人，空曠曠地。這里只有她一人，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佝僂著瘦弱的身子，雙手抱胸，搓著發(fā)冷的雙臂，對著手心不禁哈著熱氣。

　　這時，橋底水面波動，泛起層層漣漪，從水面上慢慢浮出一個個畫面來。

　　幼子的她，扎著羊角辮，和伙伴們一起跳皮筋，踢毽子，玩得好不樂乎。

　　站在領獎臺的她，凱凱而談，一臉清純而自信的模樣。

　　和閨蜜們肆意玩耍的她，追逐嬉鬧。好不快活。

　　她沉迷于過去的自已，忽然，聽見天空中傳來一個清涼響亮的聲音：“想回去嗎？”

　　那聲音又重復了一聲，她才聽得清。

　　“想重新活一次嗎？

　　“回到過去，人生再來一次。”

　　她瞪大了眼珠抬首往上看去，除了湛藍湛藍的天空什么也沒有。

　　那聲音似乎從四邊八方傳來了，又問了一句。

　　她昂著首，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神情呆滯回道：“想，我想重新回去。”

　　想，怎么能不想，多少個日夜，她一直想重新活一次，再也不犯傻，一世聰慧毀在一時的糊涂，這些年她撐得好辛苦，多少個日日夜夜。她無休止的失眠，總想逃出一個牢籠，她想重新來過，她想她的人生像下棋一樣，能重新來一局。

　　那聲音透著魅惑的磁力道：“進去吧，進去吧，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清風吹著她的長發(fā)，周圍的氣味開始患得香甜起來，她盯著清徹無比卻讓人心曠神怡的河水，一步一步聽話般踏入了河水里，河水很快沒入到她的胸口，沒入了口鼻，窒息的感覺讓她很難受，但是她的表情和內心卻平靜得極為舒服···

　　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言寒和眾人身穿淺藍色的消毒服，一張潔白發(fā)亮的病床上是插著氧氣管、毫無血色的葉冷雨。

　　“幸好匕首插入心口不深，心臟沒有收到大礙！”院長給一旁依著拐杖發(fā)抖的言老爺子解釋。

　　“什么叫沒有什么大礙，這渾身的燙傷都破了皮，這又被刺傷，這丫頭還貧血，你怎么當?shù)脑洪L······”老爺子氣得指著他的鼻頭大罵。

　　灰白頭發(fā)的院長在老爹面前哪里還敢狡辯一句，再說著丫頭到底是為了他們家里受傷了兩次，這前前后后的傷真是慘不忍睹，只能如三歲的孩子一般知錯地耷拉著頭。

　　“全怪你這個孽障！”老爺子忽然扭身，一個棍子狠狠地抽著站在他旁邊的言寒。

　　“我是做了哪輩子的孽啊，有一個這個孫子！”

　　那拐杖又重又結實，言寒硬是生生地撐過了下來，他的口中立馬泛起了鐵銹的味道。

　　“爸，您別這樣！”一旁的院長和醫(yī)生趕緊抱住老爺子。掙扎著眾人圍困的老爺子氣得罵，把拐杖舉地高高的，言家的臉面算是全丟進了。

　　“你們不用拉我，我今日非得打死這個孽債，我打死他，橫豎我都是快死的人，打死他，我給他償命！”

　　說著又是幾棍子！立即言寒的背部滲出了血。

　　估計再來幾棍子，都能把言寒的骨頭打斷。

　　眾人越拉越勸，他打得越兇狠。挺直著身子如顆鐵樹一般的言寒只是悶吭了幾聲，卻一點兒也不求饒。

　　年邁的言老爺不一會氣喘如牛，心中又氣又悲，他怎么把自己的孫子養(yǎng)成這個樣子。

　　“親家老爺子，別打了！，”蹲在地上見自己女兒這幅模樣的葉父，一把抓住他的拐杖。

　　老爺子抓住他黝黑的大手，大汗淋漓：“親家，你別拉我，怎么說葉丫頭都是因為這個孽障遭的罪，您不打，我來打！”

　　葉父一張樸實敦厚的臉，眼含淚花道：“我女兒命苦，怪不得別人！”

　　他幾天給女兒打了多少電話都沒接，要不是去學校知道她請病假，還不知道她被燙傷了，可是他才來醫(yī)院，就遇到匆匆忙忙趕來的言老爺，他立馬感到不對勁。

　　他的這個女兒有什么苦總是自己扛，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受了一刀。

　　他捧著自己女兒干瘦干瘦的手，他腦海里一幕幕徘徊著葉冷雨以前時候，她扎著高高的馬尾辮在陽光下拉著他的手臂喋喋不休地訴述這今天讓她開心的事情，一雙巧手總是能在他最疲累的時候揉肩捶背，還笑嘻嘻歪頭問：“老爸，這個力度可行？還我要再使點勁嗎？”

　　她笑起來總是那么有感染力，雙頰的酒窩深深地，總是喜歡抱著他仰頭大笑，咯咯地好聽極了，可是她最近幾年何曾有過這種笑容了。

　　望著因為后背流膿、前胸有刀傷，只能側躺的女兒，他心如刀割，蹲地崩潰大哭道：“我一輩子沒有本事，可是我女兒也是我眼中的寶貝疙瘩?。∧銈儾恢溃臼莻€多好的孩子，整天笑呵呵的，孝順貼心，一直都是我們家里的驕傲，可是現(xiàn)在卻傷成這樣···”

　　想著女兒前些年也是遍體鱗傷地躺在醫(yī)院里，如今又是如此，葉父的心中更加悲痛，老淚忍不住地從眼眶中往外蹦。

　　他錯了，把女兒從狼窩救出來又親自送入了虎口。

　　他起身對著被眾人扶起的言寒盯住，一雙憤怒到極點的眸子似乎想掐住他的脖子，良久才道：“我知道，你們感情不好，你從未重視過我的女兒。你當她是個擺設，你以為你們不說，我們做老的看不出嗎？”

　　他面容蒼老，蠟黃蠟黃的老臉，飽經風霜。一看就是個為生計和生活操勞一輩子的人，他頓了頓，枯黃的眼珠冰冷地望著言寒道：“我已經有50多了，力氣遠不如以前，也怪我自私，總覺得她再嫁不出去丟人現(xiàn)眼，只顧著自己的臉面，急著把她嫁出去。我已經養(yǎng)了她20多年，現(xiàn)在再養(yǎng)她20多年又如何！”

　　女兒對于父親來說，無論貴賤，都是真的命根子，哪里容得別人欺負成這個模樣。

　　言家眾人聽到他悲憤的話，臉膛子好似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個巴掌，火辣辣地又疼又羞。

　　氣得發(fā)抖的老爺子一聽這話，也崩潰地嗚嗚大哭，說著又欲狠狠地再打一把言寒。

　　這時，院長言君趕緊打圓場的勸說：“葉兄弟，葉兄弟，這是哪里的話，我們都是疼葉丫頭的，尤其是我們家老爺子，這家里的房產證上都是葉丫頭的名字，這是你知道的，我們全家上下都很寶貝冷雨的，這樣的媳婦我們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我侄子，言寒也是很重視葉丫頭的，不是工作忙嗎？您放心，以后我讓他絕對不出差，這兩天也不給他安排工作，不把葉丫頭給養(yǎng)好，他就不要待在我們醫(yī)院里！”

　　言老頭也是拉著可憐的葉父手沉痛地道：“葉丫頭這般模樣，我是最心疼的，葉丫頭多優(yōu)秀多懂事，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都是蒼天開眼，才把這個懂事的丫頭送到我們家里！”

　　院長給眾人使了一個眼神，趕進讓人給言寒看傷勢，又陪笑道：“再說，這葉丫頭肯定是我們家小子有情的，不然她怎會去擋刀，那可是一把刀啊，她能用血肉之軀擋，葉兄弟，你想想，葉冷雨對言小子得多有感情的?！?p>　　院長是個精明的人，不想讓葉父在這病房里越看葉冷雨越會傷心，趕緊邊說邊拉他出來。

　　眾人也是跟著扶著老淚縱橫的言老爺出來，只有言寒和一個給他包扎后背的醫(yī)生留在里面。

　　言寒的后背又青又紫，不知是因后背疼還是因為什么緣由，緊閉的薄唇微微發(fā)抖。

　　“言醫(yī)生，你也不知道躲一躲！瞧，這后背都成彩色圖了?！边@老爺子對自己的親生孫子真是狠心，可是人家的父親在這里，怎么也得做做樣子，不然怎么給病人的家屬交代，李小偉拿著醫(yī)療盤想給他上藥。

　　言寒撥開他的手，低垂著頭顱，有層次的碎發(fā)遮住他的雙目，臉色發(fā)黑，他屹立在那里冷冷地擠出了一個句：“出去！”

　　李小偉見多了言寒生氣的面孔，大多數(shù)眼角斜睨著人，一股不屑他人模樣，可他如今惡狠狠地如鬼魅發(fā)怒的神情還是第一次，不想做炮灰的他立馬聽話地扔下東西就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