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言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p> 在虛空幽深的歷史遂道中,回蕩著的這寥寥數(shù)語,就像空谷中寂寥的腳步聲,寒潭下銹蝕的盔甲一樣,散發(fā)著遙遠的神秘氣息。白發(fā)鶴顏的老子輕輕吐出的一口氣兒,就成了一團籠罩森林的迷霧,將后世之人的腳步吸引進來,然而能穿越其中從容走出的人又有幾個?畢竟我們大多數(shù)都只是惶惑眾生中的一員,模糊迷離的言語只會讓我們思維更加混亂。傾聽那些從迷霧中脫身的人鑿鑿說詞吧,你會覺得他們都仿佛已經(jīng)窺見到了迷霧森林里邊最核心之處熠熠閃耀的水晶。他們有的說這是道家主張順其自然的正統(tǒng)思想,即天地萬物在自然規(guī)律的牽引下,按部就班地從生到死,自生自滅,狗如此,人亦然;也有說老子是在宣揚眾生平等的超前意識,天地也好,圣人也罷,都是神圣高遠的事物,對它們來說,羈絆于塵埃之中的萬物,都無甚差別,雞豚狗彘,山溪河海,都只是粗糙尋常的造物,既沒有高下之分,也沒有尊卑之別,自詡?cè)f物之靈的人,其實也同萬物無異;更有出于人本身視角的說法,說老子的一針見血地道出了人類命運的顛倒起伏,反復(fù)無常。因為芻狗是獻祭之物,在祭祀未舉行之前,它既珍且貴,尊寵無極,但到了祭祀完成之后,人人卻可將它踐踏,甚至燃一把火將之燒掉,使其灰飛煙滅。世事難料,繁盛與衰落的轉(zhuǎn)變就像與在疾風中迎風而上的翅膀一樣快速兇猛。尤其在一個瞬息萬變的時代,人的命運更是如此。
但是否還有這樣一種情況?在一個和風微醺,日光懶照的下午,老子午睡醒來睜開惺忪的睡眼,從臥榻爬起后懶洋洋地走到自家庭院之外,看到一逃荒者與狗爭食之后,心中頗有感慨,于是從嘴角囁嚅出的這么一句話。也許當時他僅僅想表達只是:“人如狗!”
以下故事的背景就發(fā)生在老子身后的那個時代,一個如莽獸一般的時代。它饑渴難耐,無時無刻不需要肉體和鮮血為其果腹,它躁動不安,只有那密集如雨的戰(zhàn)擂聲才能平息其怒火,那哀嚎慘叫、捶胸慟哭的凄慘模樣才能讓其心滿意足。這頭莽獸叫戰(zhàn)國時代,其時秦楚齊燕趙韓魏七國鼎立,叱咤中原。但同時各國之間殺伐不斷,水火不容,戰(zhàn)事如家常便飯。山河破碎,積尸塞川。君王、士子、草莽、百姓無一不受這個時代所炙烤,他們之下并非炭火,而是熔巖。
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人與狗堅強地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