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對話
鬼谷子輕功當(dāng)世無雙，御風(fēng)而行，飄渺無蹤，就如仙人一般。在他身體前行的同時思緒卻飄回了過去。孫臏和龐涓是他曾經(jīng)最為器重的兩個弟子，倆人天資聰穎，不相上下。在谷中之時他們并沒有將對方視為敵手，反而能相互勉勵，情同手足，這讓他很是欣慰。本以為他倆出谷以后能成為魏王的左臂右膀，成就一番驚天偉業(yè)，可他哪里想得到結(jié)局竟是這般自相殘殺。當(dāng)他得知龐涓將孫臏殘害之后，他便立即出谷找到孫臏，將本派禁術(shù)“無形之道”教予他。這禁奇譎詭異，幾乎屬于逆天之舉。它不僅能回復(fù)戰(zhàn)損，更能修復(fù)機體，有再生之效。故而孫臏在施展“無形之道”時是可以重新站起來的。為何此等妙術(shù)仍會被列為禁術(shù)，是因為它會加速衰老，折損壽命。盡管偶爾的施展此術(shù)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鬼谷子認(rèn)為此術(shù)違背天理，故而不允弟子修習(xí)。他單獨教給孫臏這秘術(shù)，并不是心中偏袒，而是希望能化解孫臏心中怨憤，讓他認(rèn)識到他并不是一個殘廢，只要他想還是可以站起來的。然而孫臏還是將龐涓殺害，他竹籃打水一場空，竟是無力回天。早知如此，他就不應(yīng)該讓他兩個弟子出谷。可是如果不出谷，那他們學(xué)得滿腹才華又有什么用呢？鬼谷子哀嘆一聲，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永遠(yuǎn)失去了他們，心里就好像失去了兩個孩子一樣難受。他思緒萬千，直到姜夷一聲痛苦的呻吟，他才想起手中還抱著一個人。他停下腳步，此處已不知是何處，他隨即把姜夷放下，運功助姜夷療傷。半晌過后姜夷睜開眼來，發(fā)覺自己身體再無異痛，他慌忙跪拜道：
“謝謝鬼谷子前輩。”
鬼谷子站起身來，斜睨姜夷一眼，淡漠道：
“你怎知是我？”
姜夷笑道：
“前輩剛剛在高臺上稱呼小西，我便知您便是她的那個無所不能的師父了?！?p> 鬼谷子捋了捋胡須，道：
“算你還識相，你跟我說說你是怎么跟小西認(rèn)識的。”
姜夷便將他與小西相遇之后的一切經(jīng)歷如實相告，而且小西講過的其他經(jīng)歷也給鬼谷子講了。他講得非常清晰，事無巨細(xì)，顯然已是把與小西接觸的所有細(xì)節(jié)都牢記于心。鬼谷子聽后大驚道：
“她竟遭遇了如此多的兇險嗎？”
姜夷點了點頭，道：
“是啊……她真的挺可憐的，自從前輩離開了她之后，遭遇了那么多兇險的事情。好在她吉人自有天相，每次都能化險為夷。她表面上經(jīng)常歡聲笑語，可心里一直在擔(dān)驚受怕?！?p> 鬼谷子不悅道：
“聽你這么說，倒是在埋怨我嘍。你可知道我丟下她一個人，就是想讓她多經(jīng)歷些磨練，開開眼界。如果總是在我蔭庇之下，那她何時能擁有自己的羽翼展翅高飛呢？”
姜夷慌忙道：
“我不敢埋怨前輩。前輩離開小西自然是有一番良苦用心，可我還是要問一句，前輩真就這么放心讓小西一個人在這世上飄蕩嗎？前輩是小西唯一的家人，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最希望出現(xiàn)的就是您啊?！?p> 鬼谷子隱忍著怒意，他心道：“好你個臭小子，竟然還教訓(xùn)我來了，要不是看在你為小西著想的份上，我還真想教訓(xùn)你一番?！毙睦镞@么想，但嘴上沒有說出來，卻哈哈大笑道：
“我鬼谷派中人無論武功還是智謀，各個都是出類拔萃。小西機靈聰明，武功雖不及我的幾個徒兒，但也可匹敵當(dāng)世高手。就算她是一個人，尋常人豈能害她分毫。要不是我救你脫身，你小子估計小命不保，所以你還是關(guān)心一下自己吧?！?p> 姜夷訕訕低下頭，羞慚道：
“前輩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我只是覺得小西只有跟著前輩才是最安全的，所以才說這些冒犯的話。我……也想保護(hù)小西，可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前輩說得對，我自己尚且都保護(hù)不了，怎么還能保護(hù)她呢？”
鬼谷子凝視著姜夷，鄭重道：
“你就這么關(guān)心她？”
姜夷不好意思地?fù)蠐项^，道：
“我自己太沒用了，就算關(guān)心也不能為她做點什么，反倒是她為我做了許多，我先祖?zhèn)飨聛淼奶珜毢幸彩撬龓臀掖蜷_的……”
鬼谷子訝道：
“你是姜太公的后人？”
姜夷點了點頭，道：
“是的前輩，我叫姜夷，是齊康王姜貸的兒子?！?p> 鬼谷子冷笑一聲，道：
“你的祖上如此輝煌，但你爹可就太沒用了啊。”
姜夷訕訕地低下頭，默然無語。鬼谷子瞧了姜夷許久，心中納悶道：“按小西的脾性她可不會因為你是姜老頭的后代就把太公寶盒交還的，莫非她是喜歡上這個臭小子了？她怎么會喜歡上這個修為低微，看起來又呆呆傻傻的小子呢？”他咳嗽一聲，漫不經(jīng)心道：
“小西既然已經(jīng)回鬼谷了，你就不要再想她，多想無益。我回鬼谷之后自會照顧她，用不著你小子替她瞎操心?！?p> 姜夷羞愧地看著鬼谷子，道：
“那前輩還是趕快回鬼谷吧，小西這一年來對前輩翹首以盼，我想她應(yīng)該也是十分孤單的?！?p> 鬼谷子鼻子哼了一聲，心里冷冷道：“怎么又指使我來了！”。他把太公寶盒扔給姜夷，道：
“既然小西把這盒子交給了你，我尊重她的意思，也就不從你手里拿走了，我們就此別過吧?！?p> 姜夷心懷感激地接過太公寶盒，有句話他憋在心里欲言又止，可看到鬼谷子轉(zhuǎn)身欲離去時，他鼓起勇氣道：
“前輩，我想求你一件事?！?p> 鬼谷子回頭道：
“什么事？”
姜夷支支吾吾道：
“前輩回鬼谷之后，能不能……能不能跟小西說我很想念她，讓她出來看看我……？”
鬼谷子冷笑一聲，道：
“她在谷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豈能讓她再輕易出谷。我勸你還是忘了她吧，就當(dāng)從來沒見過她?！?p> “可我怎么會……忘了她啊……”
姜夷話還未完，鬼谷子就已經(jīng)不見蹤影。他怔怔望了半晌，忽而長嘆一聲，呆坐在地上。以前他覺得自己比小西幸運，雖然同樣父母雙亡，但他還有自己的親叔叔親嬸嬸。可現(xiàn)在他又羨慕小西起來，鬼谷是她的家，她永遠(yuǎn)會有這個家，而她的師父也會回去找她。而他的家又碎了，叔叔嬸嬸生死未卜，他只感覺這世上又只有他孤苦伶仃一人了。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處。他已經(jīng)不能回臨淄了，如果叔叔嬸嬸還活著，即便現(xiàn)在是回去他也救不了他們，除了把自己性命和祖宗傳下來的寶盒如數(shù)交給齊王，讓他們更傷心難過之外，他什么也不了。如果他們已被處死，那縱然臨淄再如何花團(tuán)錦簇，熱鬧繁華，在他眼里都是一片廢墟，他更無回去的理由。天大地大，飄渺空蕩，他就像一只孤獨的鴻鳥一樣，沒有自己棲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