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一戰(zhàn),徹底攪翻了江南武林。自古江湖多狂傲,只是,無論多么狂傲的江湖人,到了悅來客棧都乖得像一只小貓。
黑衣怪人的傳說在江湖上不脛而走,有人說他離奇古怪,有人說他三頭六臂,有人說他可以飛劍千里取人頭,有人說他可以遁地于無形。
對此,樓聽雪只是笑笑不說話。客棧那一戰(zhàn)之后,無論是老板娘還是黑衣人,小廝還是廚子,都沒有特意過來找過樓聽雪,就連上來送飯的小廝也是絕口不提。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長江幫和藏劍山莊,都是沖著樓聽雪和郭青來的,至于目的是樓聽雪還是郭青,那就沒有人說的清了。
房間客棧內(nèi),古天通已經(jīng)郭青的房間吧嗒了十天煙桿了,每天一早,他都會去大廳里打聽消息,每天晚上都會跟郭青分析局勢,而每過一天,老頭子的愁容就多一分。
這十天來客棧里的人越來越多,而談論的越來越多的便是金統(tǒng)寶藏和天殘劍法,還有一個身負天殘劍法的年輕人,年輕人身邊還有個世家子和他的老仆。
“如今,時態(tài)已經(jīng)你我二人可以掌控的了,這分明是有人到處散播消息,想必這個散播消息意圖對我們不利的多半是葉九白,只是在他的背后,卻不知道是誰?”古天通將煙袋在桌角上磕了幾下。
郭青只得寬慰這個既是仆從又是長輩的老頭子,溫言笑道:“如今樓公子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若是實在情形危急的話,咱們就請樓公子告知劍訣,等回去再讓爹爹和諸位叔父商議一番,以爹爹他們的聰明才智,總是能破解出這劍訣的秘密的?!?p> 古天通輕輕地搖搖頭,沉聲道:“此事有些蹊蹺。若只是葉九白和身后的端王府也就罷了,怎樣也能全身而退,我只怕是那楊老賊的陷阱,若真是如此,你我皆有性命之憂?!?p> 郭青雖然初出江湖,可也知道古老口中楊老賊的厲害,頓時不知如何言語。
“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走,邱原堡的堡主是我的至交,我們?nèi)ネ侗妓?,我先打聽一下消息,就算是楊老賊的鷹揚衛(wèi)出手,在邱原堡中,總是個棲身之地。想來不能把咱們怎么樣?!惫盘焱ǔ谅曊f道。
“那樓公子怎么辦?”郭青不由得擔心起來。
“如今形勢不明,帶著他是個累贅,跟他要出來劍訣,就不要管了?!惫盘焱ɡ渎暤溃艾F(xiàn)在可不是顧及別人的時候?!?p> “可是---”郭青剛說了這兩個字就被古天通打斷了,“你忘了你父親是如何叮囑的了嗎?”
聽著古天通的冷聲冷語,郭青心中不由得一陣生氣,只是坐在桌上扭過了頭。
那古天通可能自知有些過分,這才緩緩地勸解道:“大小姐,老奴當年蒙郭大人相救,早已發(fā)誓將這條老命交給郭家,哪怕是大小姐讓老奴去死,也絕無二話,只是此事關(guān)系大小姐的性命,老奴實在是大意不得,若是有個萬一,老奴便是百死莫贖。”古天通說著就作勢要給郭青跪下。
“古伯伯,”郭青連忙站起來,扶住了古天通,忙道:“這卻如何使得,爹爹多次說過,古伯伯是長輩,古伯伯的話,青蓮不敢不聽的。”
卻原來,郭青乃是化名,此女子本名郭青蓮,汾陽郭家的大小姐。
郭青蓮推開樓聽雪的房門的時候,樓聽雪正在輕輕地擦拭著長劍苦諦,樓聽雪清楚,樓下的那些長江幫的目的正是自己,那端王府的侍衛(wèi)想必也絕對不會善了,而且樓聽雪也想知道,這個護衛(wèi)為什么會用天殘劍訣。師父可是說過,這天殘劍法在這世上只有五個人會,兩個已經(jīng)死了,他們師徒倆,還有一個師門的叛徒,算起來,算是自己的師叔,這樣看來,那個護衛(wèi)多半就是自己的師叔了。
老話說,冤家路窄,可是這也太窄了吧,自己剛剛下山,第一次殺人,就遇上了師門的叛徒?或者,是師叔的弟子?那護衛(wèi),若是自己的師叔,還是年輕了一些。
正思量著,下回見了面問問他,若是師叔就勸他回心轉(zhuǎn)意與自己回山,若是旁人,總也可以打聽師叔的下落,到時再--,樓聽雪腦海中念頭起伏之際,郭青已經(jīng)推開門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郭青一來,樓聽雪便收起了思緒,匆匆忙起身讓座,一副殷勤的樣子,能得佳人一面,這是樓聽雪如今夢寐以求的事情。
“郭公子,看你臉色有些差,可是有事?”樓聽雪還是習慣性的叫著郭青蓮郭公子,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
卻見那郭青蓮認真的說道:“樓大哥,我這段時間騙了你,我叫郭青蓮,汾陽人士,這次出來是奉家父之命,查那金統(tǒng)皇帝的寶藏,當年金統(tǒng)皇帝入京,將長安城中的金銀財寶洗劫一空,江湖盛傳,金統(tǒng)皇帝兵敗泰山的時候,將金統(tǒng)寶藏藏在了泰山,而家父經(jīng)過多年探查,發(fā)現(xiàn)這批寶藏可能不在泰山,而是藏在揚州,所以這次端王過壽,我以拜壽的名義入揚州,只為找到寶藏的線索??赡芤彩腔侍觳回摽嘈娜?,樓大哥在端王府行刺,小妹佩服樓大哥的勇氣,這才追著王宮侍衛(wèi)而來,原本是為了瞧個熱鬧,卻不想樓大哥使得竟是天殘劍訣,那時古伯伯說,此劍法可能與寶藏有關(guān)。也正是因此,古伯伯和我才下定決心要救樓大哥的?!?p> 說到此處,郭青蓮仰著頭看著樓聽雪,眼中柔情萬千,輕聲道:“樓大哥,騙了你這么久,你不會怪我吧?!?p> 樓聽雪看著眼前的美人泫然欲涕,卻如何怪得了她?他伸出手,想要親昵的輕撫她的頭,就像在山中輕撫大黃的腦袋一樣,然而手到一半?yún)s緩緩停在了半空。
美人如玉,卻哪里是大黃可以比?樓聽雪終究還是慢慢的收回了手臂,柔聲笑道:“郭姑娘說的哪里話,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又怎么會怪你呢?”
那郭青蓮上前一步,湊到樓聽雪面前,欲言又止。樓聽雪只道是她想要劍訣卻不好開口,便輕聲笑道:“郭姑娘,你說的寶藏我真不知情,若是劍訣的話,我教給你便是。”
說罷,手中苦諦出手,滿屋生寒。
“不是的---”郭青蓮連忙后退搖頭,但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一切盡在不言中。她想他明白。他確實明白。
江湖相逢,終是路人。又何必管他明不明白。
劍影重重如層巒疊嶂,寒光飛起如蛟龍出岫。
郭青蓮離開的時候,樓聽雪靜靜地望著門口,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只是胸前還有一絲余溫,這個女子,方才可曾抱過?
樓聽雪走下樓梯的時候,大廳的各個角落投來了幾道不善的目光。樓聽雪心中清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這劍訣是寶藏的關(guān)鍵,這紛紛揚揚的寶藏之爭,自己怕是難以獨善其身了。
走在長街上的時候,身后鬼鬼祟祟的跟了幾撥人,樓聽雪正要打探自己的便宜師叔的消息,也就任由他們跟著,且看他們到底是什么來路。
一路走到城門處,樓聽雪回頭不舍得看了一眼揚州城,只見那城門深深,說不得,以后,就再也不會再來了。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可能會發(fā)生一些故事,更可能只是一面之緣。樓聽雪輕輕地轉(zhuǎn)身,一人一劍,瀟灑江湖。過去之事不可追,仗劍天下最自在。
夕陽西下的時候,正拉長了樓聽雪的孤單的身影。正如他下山之時,只是那腳步似乎沒有了下山時的輕快。
行出不過三里路程,明明還在官道,有一撮跟蹤者已經(jīng)按奈不住,圍住了樓聽雪,“可是端王府來人?”
“哼,抓你這個小角色,哪用得著端王府?我們巨鯊幫足夠了?!睘槭滓粋€彪形大漢狠狠說道,手中大環(huán)刀出手,隱隱裹有風雷聲。
樓聽雪只是側(cè)過身子,就輕而易舉的躲過了這必殺般的一刀。劍鞘往上一拄,正好戳在了這大漢的章門穴位,那大漢才剛又舉起大刀,便如被施了法術(shù)一般靜止不動。
“點子硬,撤?!币膊恢勒l喊了一聲,余下幾人紛紛逃竄。樓聽雪也不追擊,只是問那大漢:“確實不是端王府?”
“大爺行走江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大漢話未說完,樓聽雪刀鞘舉起,一鞘將他打暈。
“當個俘虜還這么多話。”樓聽雪將長劍送回背上,迎著晚霞大步走去,但見殘陽如血,寂寞無聲。
月到中天的時候,郭青蓮和古天通才走出客棧,古天通牽著馬,郭青蓮背著長槍跟在古天通的身后,她只是低著頭,走過這段和樓聽雪一起走過的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已深,風有些涼。
“還在想那臭小子?”從客棧出來已經(jīng)半個時辰,郭青蓮一句話沒說,只是離開客棧的時候,駐足遠遠地望著空蕩的長街。
只是郭青蓮不知道,在這駐足的時候,樓上還有一個年輕人,手持折扇,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郭青蓮只是不說話,古天通無奈,知道她大小姐脾氣上來了,只好寬慰道:“等咱們到了邱原堡,安頓好了之后,我就回來看看那小子,總之,不讓他死了就是?!?p> 聽到這話,郭青蓮在這抬起來頭,眼中也有了神采,重重的“嗯”了一聲。
忽然,夜半的天空發(fā)出了幾聲烏鴉的尖叫。古天通放慢了腳步,月色蒙蒙,對面一道白色身影擋在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