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搟面杖,丁集頭笑了:“你這是讓我打誰呢?打岳宸楓?你得和我拼命。打你?我又舍不得??偛荒苣盟蛭易约喊??”
丁燦茹也笑了:“既然知道,你就別在這里找事了,惹得我心煩,繡壞了嫁衣你賠得起嗎?”
丁夫人說道:“你爹那是舍不得你出嫁,憋著氣呢,你就讓他發(fā)發(fā)牢騷吧。嫁妝的事,我和你爹商量過了,咱家的鋪子,隨你挑一間。你告訴娘,能看中哪個?”
丁燦茹說道:“無所謂,挨著豆香坊近點就行,好有個照應(yīng)?!?p> 丁集頭笑道:“得,我這里還沒拿定主意給,你就給拍板了,那就綢緞莊吧。咱可說好了,你可得用心經(jīng)營,別浪費了我一番心血?!?p> “放心,”丁燦茹可不懂什么經(jīng)營之道,她說道,“有岳宸楓在,不用我操心?!?p> 丁集頭惱了,自己辛苦半輩子好不容易掙來的家業(yè),轉(zhuǎn)眼之間成了他岳宸楓的了,他心有不甘,對丁燦茹說道:“那是給你的?!?p> 丁燦茹才不在乎這些呢,她說道:“知道,都一樣?!?p> 下午,丁福在外邊聽到了消息,說是岳家三兄弟被關(guān)進了大牢。他嚇壞了,一邊喊著“出大事了”,一邊往回跑。
“什么事這么慌張?”丁集頭怒喝道?!笆枪脿敚脿敱幌麓螵z了,秋后……秋后……”他不敢說了,他看見丁燦茹眼冒兇光。
“說,岳宸楓怎么了?”丁燦茹厲聲問道。
丁福慢吞吞地說道:“姑爺……他……殺了人,有可能……秋后……問斬。”
“敢動岳宸楓?我先殺了他們?!闭f著,丁燦茹沖進廚房,抓了把菜刀就往外跑。
“攔住她,快給我攔住她?!倍〖^慌了,“要出人命的。”他大聲喊道。
呼啦啦,一幫家丁把丁燦茹團團圍住,一個抓她的胳膊,一個抱她的腿,一個奪她的刀。終究是寡不敵眾,丁燦茹被丁集頭鎖到了屋里。
因為有無數(shù)個先例,丁集頭不敢馬虎,他命人把丁燦茹的手腳都綁了起來,除了吃飯,不允許打開她的房門。
丁燦茹大聲吼道:“你想囚禁我?我咬舌自盡?!?p> “好哇,”丁集頭說道,“你盡管自盡好了,等岳宸楓來的時候,我就把你的尸體交給他?!?p> “你是說岳宸楓他還能回來?”
丁集頭說道:“又沒到最后一刻,什么事兒都可能發(fā)生。不過你拿菜刀這么一砍,你們倆就都得死?!?p> “也對?!倍N茹說道,“那好,我不拿菜刀了,你放我出去,我要去看岳宸楓。”
“免了吧,就你那暴脾氣,萬一再惹出點什么事,不是給岳宸楓加罪嗎?我替你去看就行了,你只管在家等消息?!?p> 丁集頭真就去了縣衙,不過他沒去大牢,而是找人打探消息去了。聽見說真是因為殺了人,他犯了愁,該怎么回家騙丁燦茹呢?
不過丁燦茹一點都不在乎,她想明白了,不就是死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早和晚而已,她陪著就是。人一想開,心情就好了很多,她砸爛茶杯,割斷繩子,又去繡她的嫁衣去了。
白秀英沒有丁燦茹那么豁達,她抽抽嗒嗒哭了一路,直到進了岳家莊。
白掌柜給岳青楊診了脈,調(diào)了藥,就去二爺家了。
二爺正趴在炕上罵二奶:“女人成親就是第二次投胎,你不知道十五出生的女人狠毒嗎?一天也等不了,非要十五去,這下你滿意了?”二奶沒敢說話,只是拿手擦著眼淚。男不得初一,女不得十五的,她原本就不信那些,可是現(xiàn)在,她又開始懷疑了。
白掌柜一來,二爺就不好意思再罵了,他勉強笑著請白掌柜坐。白掌柜說道:“還是先上藥吧。有個問題我想問二叔,岳家這幾個孩子不像是沒有分寸的,怎么會殺人呢?”
二爺說道:“人不是他們殺的,是狗剩作孽太多,老天爺看不過,就收了他?!薄拔也乱彩?。既然是這樣,二叔也不用著急,我和知州李老爺有過幾次接觸,明天我就去找找他,盡量把孩子們給救出來。”“那真是太感謝你了。”二爺老淚縱橫,握著白掌柜的手直抖。
岳家小院里,岳青楊把白秀英叫過去說道:“我有幾句話想問問白姑娘,還請白姑娘不要見怪。”白秀英說道:“三哥你客氣了,有什么話盡管問。”“是這樣的,我記得你上次來的時候,月兒和你在屋里說了好長時間的話,你能告訴我,你們都說了些什么嗎?”白秀英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她說道:“都是一些女兒之間的私房話。”
岳青楊失望了:“那是她進岳家以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給過她承諾,要讓她永遠開開心心的笑,可是我沒做到,都怪我無能?!痹狼鄺钜蝗以诖惭厣稀?p> “想讓月兒高興,也沒有那么難吧?”白秀英說道,“三哥可以給她講些小笑話,也可以送她一些小禮物,其實女孩子是很容易滿足的?!?p> “小禮物?”
“對呀。禮物可以不貴重,但要講究時機,比方說過年的時候,再比方說過生日的時候,因為那個日子很特殊,只屬于她自己?!?p> “生日?”岳青楊茫然了,“我不知道她的生日?!睆男〉酱螅值芩膫€誰都沒過過生日,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所以也就沒人會想到問柳月瑤。
白秀英說道:“我只知道她是八月里的,至于是哪一天,我也不知道?!?p> 岳青楊說道,“我沒送禮物的經(jīng)驗,你給我說說,我送她什么才好?”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喜歡玉鐲,她說怕自己蹦蹦跳跳的,打碎了可惜?!?p> 第二天一大早,白掌柜和白秀英就走了。臨走時,白掌柜告訴岳青楊:“別著急,這事肯定有轉(zhuǎn)機?!?p> 不過陸錦沒走,而且一住就是很多天。因為她聽到了白掌柜的話,她想再賭一次。
第二天,陸錦自作主張,和小蓮荷花做起了被子。她對岳青楊說道:“月兒這是走得急,要不然她肯定會把被子做好的。反正我也閑著沒事,就先把被子做了吧,等她回來,一看都做好了,肯定很高興?!?p> 四月二十六,也就是柳月瑤跟著朱棣拔營去德州的這一天,岳青楊勉強能下地活動了。他收拾好包裹,準(zhǔn)備出門找柳月瑤。
他的懷里揣著他為柳月瑤打磨好的竹簪子。竹簪子能固定住頭發(fā),柳月瑤蹦蹦跳跳的,頭發(fā)不會散。竹簪子不怕摔,最主要的是,竹簪子能當(dāng)鑰匙用,柳月瑤回家開門方便。
岳青楊信心十足,他發(fā)誓,一定在找到柳月瑤的時候親手把禮物送給她。
馬旺財早就背著包袱等在門口了。岳青楊說道:“現(xiàn)在家里這個情況,我能托付的也只有你了,你再走,岳家就真沒有人了。沒有人的家還是個家嗎?”“我懂,這個家也是我?guī)煾傅臓繏臁!瘪R旺財放下包袱說道,“你就放心吧,馬旺財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護岳家周全。不過你可要答應(yīng)我,一定要帶我?guī)煾富貋?。還有,你見到她的時候能不能先給她說說,我想她了?!?p> 岳青楊咧了咧嘴,他想笑,可是沒笑出來:“好,”他說道,“我告訴她?!?p> 岳青楊陷入了兩難,白掌柜一直沒有回信,他不知道岳少松他們還有沒有生還的可能。一邊是自己深愛的人,一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不知道該選誰。是和柳月瑤遠走高飛遠離是非之地?還是回來和自己的親生兄弟同生共死?畢竟狗剩的死他也有份。
其實岳青楊不知道,白掌柜找到李老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他說了一遍。李老爺立刻派人做了調(diào)查,單等盧縣令的文書一到,就以與事實不符為由釋放岳少松他們。只是沒想到這事讓盧縣令知道了,他就以證據(jù)不足為由繼續(xù)將岳少松他們扣押在縣衙大牢,遲遲不肯寫結(jié)案文書。他不寫文書上報,李老爺也沒辦法,他告訴白掌柜,只能等。
岳青楊記得,上次賈世清說過,燕王爺打到了河北,馬上就到山東了,自己往北走,一定不會錯。
剛走出沒多遠,看見對面飛奔過來五六匹馬,馬上五六個壯漢,都是黑衣蒙面,斜挎腰刀。
“吁~”岳青楊騎技不佳,只好勒住韁繩站在一邊?!榜{?!蔽辶ヱR與他擦肩而過,猛然間,岳青楊發(fā)現(xiàn)為首的壯漢騎的竟是柳月瑤走時騎的馬。來不及多想,他撥轉(zhuǎn)馬頭喊道:“眾位英雄請留步?!?p> “吁~”幾個人勒住韁繩,為首的黑衣壯漢回頭問道:“你有事?”態(tài)度很不友好。
岳青楊皺著眉頭,他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為什么只見坐騎不見人?柳月瑤呢?可別出什么意外。
“眾位英雄,”他抱拳說道,“恕我直言,這位英雄騎的馬,是我們家的。月兒臨走時騎的就是這匹,怎么成了你的了?月兒她人呢?”
為首的壯漢正是和柳月瑤換了馬騎的周寧。他暗中接到的任務(wù)是,柳月瑤在岳家莊,他要提防柳月瑤成親;如果柳月瑤離開,他就盯緊岳家的人,隔斷他們和柳月瑤之間的任何聯(lián)系,所以,賈世清陪柳月瑤上戰(zhàn)場的時候,他沒有跟著去。
今天一大早,他又接到燕王朱棣的命令,讓他死盯住岳家兄弟,千萬不能讓他們見到柳月瑤,特別是岳青楊。
接到命令的時候,他特意問了問:“王爺沒說要他們的命吧?”信使說道:“那倒沒有,只是叮囑要保密,不能透露半個字,特別是不能讓月兒夫人知道?!?p> “明白?!敝軐幇敌Γ瓉硗鯛斠才?。其實他何嘗不怕?要岳家兄弟的命容易,可萬一事發(fā),背鍋的一定是自己。幸好王爺仁慈,自己的小命也算保住了。
正在這時,探子來報,說岳青楊在家里整理行囊,看樣子像是要出遠門。
“快快快。”來不及和信使道別,周寧忙帶上人到路上候著。
遠遠地看見岳青楊打馬過來,他們忙黑布蒙面,打算故伎重演,像劫黃大善人那樣再劫一次岳青楊,最好是狠狠地打他一頓,讓他十天半月出不了門。
可是沒想到,岳青楊竟然認出了柳月瑤的馬,怎么辦?怎么辦?周寧的大腦飛速地旋轉(zhuǎn)著,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一聲冷笑,周寧故意問道:“你誰呀?跑到這里瞎認什么?大街上的馬多了,都是你們家的?”岳青楊說道:“在下岳青楊,柳月瑤的夫君。麻煩你告訴我,月兒她人呢?”岳青楊的心一直提著,眼前的這幫人黑衣蒙面人,該不會是土匪吧?月兒落到他們的手里,會是什么后果?他恨,恨自己太笨,如果當(dāng)天能追出來就好了,是福是禍還能一起承擔(dān)。
“夫君?”周寧不覺一聲冷笑,“月兒夫人的夫君是你嗎?我怎么不知道?”
“月兒夫人?你是誰?告訴我她在哪?我要見她?!薄八凇敝軐幦滩蛔⌒α耍瓉碓狼鄺畈恢懒卢幵谀?,這就好辦了,他說道,“她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見你?!薄盀槭裁??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誰?”
周寧不耐煩了,他說道:“我說,你的問題怎么那么多?”
“那好,我一個一個地問。敢問英雄是誰?”“我是……我是誰不重要。”
“那我再問,月兒的馬怎么會在你這兒?”“哦,這個可以告訴你,這匹馬跑長途不行,我就拿自己的軍馬和月兒夫人換了?!?p> “軍馬?你是燕王爺?shù)娜??”“是又怎么樣?”“那你告訴我,燕王爺現(xiàn)在在哪?月兒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岳青楊,”周寧說道,“聽我一句勸,月兒夫人和王爺在一起很安全,你就放心回家吧?!敝軐幋蛐难蹆豪锾嬖狼鄺钪保液屯鯛敁屌?,他有幾個腦袋?
岳青楊說道:“多謝英雄的好意,不過我一定要找到她,告辭?!薄暗鹊?,”周寧問道,“你知道上哪找嗎?”岳青楊說道:“前些日子聽說燕王爺?shù)能婈犜诤颖保蛟S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到山東了吧?我一路往北,應(yīng)該能找得到。”周寧嘆了口氣說道:“既然你執(zhí)意要找月兒夫人,我就送你過去吧,省得你走冤枉路。”
“真的?”岳青楊有些懷疑,他說道,“有個問題想問一下,各位英雄既然是燕王爺?shù)娜?,怎么不去打仗,反而出現(xiàn)在這里?”
“那個……”周寧說道,“我們是出來執(zhí)行任務(wù)的?!痹狼鄺钫f道:“既然你們有任務(wù),那就不麻煩各位了。”“不麻煩,”周寧說道,“正好我們的任務(wù)也完成了,正打算回營,帶著你也是順路。不過有個事兒我得提前和你說明白,我們要把你的眼睛蒙起來,以防泄露我們的秘密?!?p> 岳青楊問道:“燕王爺打仗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為什么還怕泄露?”
周寧說道:“我們王爺打仗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我們要去的是營地,你懂嗎?就是軍隊駐扎的地方,敵方派出若干探子到處尋找的地方,我能輕易讓你知道嗎?萬一你是探子怎么辦?即便不是探子,因為你再引來探子怎么辦?為了全軍的安全考慮,我必須這么做。”
“好吧。”岳青楊信以為真,老老實實地在馬上,任由周寧他們蒙住自己的眼,綁住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