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年初一了,岳家大院掛燈籠貼對聯(lián),喜氣洋洋過大年。
正忙著,突然闖進(jìn)來三百多人,帶頭的正是盧縣令,耀武揚威,氣勢洶洶:“統(tǒng)統(tǒng)給我拿下。”
原來,自從胡強(qiáng)那件事,盧縣令一直心有不甘,他就不信了,治不了一群小老百姓。他派盧三緊緊盯住柳月瑤,尋找契機(jī),報仇雪恨。
鐵蛋剛死的時候,盧縣令就想行動了,一下子三條人命,還治不了柳月瑤的罪嗎?他命盧三:“你去打探清楚。”盧三回來說道:“具體原因不知道,但是那個教書先生很可疑。自從到了黃家莊,他就沒出過那個院子。還有,死的那三個人中有兩個是他的侍從,但是人都死了,他卻不聞不問,就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薄皟蓷l狗而已,可以理解?!薄皢栴}就在這里,衣來伸手的人,再也沒找人侍候??墒撬B飯都不會做,每次都是那個老黃頭給他端到屋里去?!薄皼]錢了?”盧縣令說道,“那人長什樣?你畫張像給我,本縣給他相相面?!?p> 當(dāng)盧縣令看到黃淵的畫像時,驚得半晌沒說出話?!吧倭?,發(fā)財了?!彼斜R三,“快,備馬,本縣要親自抓他?!?p> 浩浩蕩蕩,當(dāng)盧縣令帶著人趕到逍遙居的時候,才知道黃淵已經(jīng)被柳月瑤接到了岳家莊。盧縣令一聲令下,三百個人又來到了岳家大院。
“慢著。”柳月瑤擋在黃淵前面說道,“盧縣令,你大張旗鼓地來抓人,罪名是什么?”“他,”盧縣令指著黃淵說道,“通敵賣國。”朱允炆喪生火海早已頒布全國,盧縣令不傻,他不敢貿(mào)然說出朱允炆的身份,只好編造一個能治他死罪的罪名?!澳銈兏C藏嫌犯,其罪當(dāng)誅。來人,將柳月瑤岳少松人等一并帶走。賴枸,”盧縣令大聲喊道,“給我抓人,打死不論?!彪S著盧縣令的喊聲,賴枸帶著一幫衙役將柳月瑤岳少松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我看誰敢?”柳月瑤叫岳青楊,“把黃先生帶回屋,不許出來?!薄?p> 馬旺財早就等不及了,自打?qū)W了武術(shù),還沒真正用過,他想試試?!按虬?,師父?!彼e起了手中的刀。
“打!”柳月瑤抽出短刀,沖著盧縣令劃了過去。馬旺財揮舞著大刀,直劈賴枸,王林也加入了戰(zhàn)斗。
盧縣令拽過盧三擋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高聲叫道:“殺了他們,本老爺有賞?!敝豢上В傺靡鄄皇橇卢幫趿竹R旺財?shù)膶κ?,沒多大功夫,他們一個個都抱著頭跑了。
“拿命來。”柳月瑤一刀揮向盧縣令。
“月兒?!蓖趿置Π阉龜r住,“不能殺他?!薄八撍??!薄八浅⒚?。”
就在王林?jǐn)r住柳月瑤的時候,盧縣令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事到如今,柳月瑤后悔了,自己給岳家?guī)淼模菧珥斨疄?zāi)。她想走,帶著黃淵??墒撬謸?dān)心,她走之后岳少松他們怎么辦?盧縣令再來,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不行,必須帶他們一起走。可是自己是浪跡天涯,難不成也讓岳家兄弟跟著居無定所?問題是還有陸錦丁燦茹和白秀英。對,還有馬旺財一家人,還有二爺二奶他們,還有黃家莊岳家莊的老老少少。如果屠村,他們一個也跑不了?!霸趺崔k怎么辦?”柳月瑤越想頭越大,一個晚上沒有閉一下眼。
第二天拜完年回來,柳月瑤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繼續(xù)想昨天的問題。思來想去,她覺得有必要和岳少松他們說一下。這么大的事,自己做不了主。
剛打開門,看見賈世清,柳月瑤吃了一驚:“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剛剛,”賈世清說道,“陛下來了,她要見你。”“陛下?”忽地,柳月瑤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她沒想到朱棣來得這么快,她害怕了,要護(hù)大家的周全,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
“月兒?”賈世清叫她,“你怎么了?”
“哦,沒什么?!绷卢幓剡^神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她說道:“既然來了,那就請進(jìn)來吧。對,要接駕是吧?我這就帶人出去。”“不是,陛下在村外等著,他只想見你一個人?!薄耙娢遥俊绷卢幫蝗豢吹搅讼M?,只見她一個人,是不是事情會有轉(zhuǎn)機(jī)?
“月兒?!痹狼鄺钭妨顺鰜?,他問道,“你還回來嗎?”“不回來我能去哪?”柳月瑤說道,“告訴大家,皇上要見我,請大家稍安勿躁?!逼鋵嵥窍胱屧狼鄺罱o黃淵傳個話,可是她不能明說,但愿黃淵能明白。
“月兒,”岳青楊癡癡地望著柳月瑤,“一輩子很短,希望你能開心?!?p> “開心開心?!绷卢幒鷣y地答應(yīng)著。龍心難測,她不知道朱棣會用什么招數(shù)對付黃淵,她只能見招拆招,但愿不會輸?shù)锰珣K。“輸?為什么會輸?”柳月瑤有一萬個不服,憑什么是自己輸?萬一能贏呢?
“月兒,”岳青楊幾近哀求,“能否約來生?!薄皝砩氖聛砩僬f?!绷卢幉荒蜔┝?,好不容易閻王爺不要自己的命了,她要使勁地活。
柳月瑤走了,岳青楊看著她的背影,順著門框溜到了地上,淚流滿面?!安??!蓖蝗?,岳青楊擦干凈淚水,他要看著柳月瑤,把她深深地刻在心里。心?岳青楊把手捂在心口,發(fā)現(xiàn)那里空蕩蕩的,心,跟著柳月瑤,走了。
村外,朱棣身穿五福捧壽袍,頭戴四方平定巾,已經(jīng)站在路邊等著了,戰(zhàn)鷹白狼趙猛薛剛跟在后邊。
柳月瑤笑道:“你這一身打扮,我又想吃烤兔子了?!敝扉σ粨]手,戰(zhàn)鷹把一只兔子提了過來?!袄弦?guī)矩,”朱棣說道,“你扒兔子皮,我負(fù)責(zé)洗。你等著,我先去砍些樹枝?!闭f著,朱棣已經(jīng)爬到了樹上。還和上次一樣,兩個水壺,以水代酒,兩個人說起了初次相遇的事。只不過柳月瑤惦記著黃淵,有些心神不寧。
“月兒,”朱棣深情地看著柳月瑤,“我認(rèn)月兒是知音。人生苦短,知音難覓,月兒可愿與我共渡余生?我答應(yīng)你,千里紅妝,萬里江山,是我給你的彩禮?!?p> 柳月瑤笑了笑說道:“我的心痛,只為他一人?!薄皳?jù)我所知,你們并沒有成親。”“這和成不成親沒有關(guān)系,愛并不一定非要得到,默默守候也是愛的一種?!薄翱墒撬惺裁春??”朱棣忽地提高了嗓門,“他能給的,我都能給,他不能給的,我也能給?!薄八茏屛倚耐?,你不能?!?p> “不著急,”朱棣說道,“我等你,等你為我心動的那一刻。對了,你還沒看過朕穿龍袍的樣子吧?來人,”朱棣喊道,“更衣?!?p> 呼啦啦,從兩邊樹林里出來一大幫人,他們手拿黃綢,把朱棣圍在了中間。不一會兒,黃綢撤走,朱棣穿上了明黃色牛頭蛇身鹿角蝦眼獅鼻驢嘴貓耳鷹爪魚尾九龍袍,戴上了玉簪導(dǎo)金博山通天冠,明晃晃,亮閃閃。好生奇怪,以前也沒覺得朱棣有多高,不知怎么的,現(xiàn)在看他,柳月瑤不自覺地仰起了頭,好高大好威嚴(yán)好有氣勢。
這時,前四排后四排每排四人的三十二抬大轎停在了朱棣后邊,再后邊是一輛高一丈三尺九寸五分,寬八尺二寸五分,車轅長兩丈二尺九寸的玉輅(lu),輅座上一個裝飾華美的大亭子,亭子里是黃線絳編紅髹(xiu)匡座。
兩邊儀仗隊排列整齊,后邊兩三千將士騎著高頭大馬,遍身紙甲。
這么大的陣仗,柳月瑤做夢也沒有見過,她暈了,兩眼癡迷,望著朱棣發(fā)呆。
朱棣招了招手,從后邊過來一個侍女,手捧一套大紅鳳冠霞帔?!霸聝?,”朱棣說道,“這是專門為你準(zhǔn)備的。”柳月瑤腿上的殘疾,成了朱棣心中的痛。母儀天下,柳月瑤不行。他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給她太多的承諾?!半薮饝?yīng)過你,待朕打下這片江山,定會陪你聽晨鐘暮鼓,品瓊瑤佳釀,看四海升平。月兒,跟朕走?!彼p輕地拉過柳月瑤的手,面帶微笑。
突然,柳月瑤渾身一顫,清醒了過來。她微微福了福身:“皇上,對不起?!?p> 朱棣愣了愣,命人拿過一套紙甲來說道:“你喜歡的,朕都可以給你?!?p> 柳月瑤笑了笑說道:“我喜歡安安靜靜地呆在岳家莊,此生此世守著他?!?p> “月兒,”朱棣有些沉不住氣了,“普天之下,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讓朕如此對待?!彼降搅卢幍亩吚^續(xù)說道,“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讓朕如此低三下四,你是個例外?!?p> “對不起?!绷卢幫笸肆送?,略施一禮。
“月兒,”朱棣嘆了口氣,“看來你是打定了主意。也罷,朕不勉強(qiáng)你,不過哪天你后悔了,朕依舊等著你?!彼厣碜饺Т筠I上,正了正衣冠,“聽說朱允炆在你這里?”“朱允炆?你是說在宮廷大火中喪生的那個朱允炆?”終于說到正題了,柳月瑤直了直身,搖了搖頭,“不認(rèn)識。”
“黃淵呢?”“哦,黃淵是說我學(xué)堂里的教書先生?!敝扉o奈地笑了笑:“你想保他?”“我買了他,他就是我的奴隸,我自然會對他負(fù)責(zé)?!弊蛱毂R縣令一走,柳月瑤就和黃淵商量著寫了賣身契。朱允炆對皇室有威脅,黃淵沒有,只有他是黃淵才能保他平安。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到縣衙里給他注冊戶籍,只是盧縣令的地盤,柳月瑤不能去冒險。
朱棣說道:“月兒,這不是兒戲。他畢竟不是黃淵,日后有什么舉動,誰都不能保證。除非……月兒,把他交給朕,否則……”不自覺,朱棣的臉上露出了殺氣。
柳月瑤說道:“他就是黃淵,如果皇上不信,我也可以給他注冊戶籍。不過我跟盧縣令有仇,注冊戶籍的事只能再緩緩?!?p> “注冊戶籍?”朱棣說道,“盧縣令攜假官印橫征暴斂早已引起民憤,朕已經(jīng)將他革職查辦了?,F(xiàn)在賈世清是縣令,有事可以找他?!薄罢娴??”柳月瑤嘻嘻笑道,“正好我也想給黃家莊的人落上戶籍,世清哥,這事就交給你了。還有任平安林大姐他們,你也一塊兒給辦了吧?!?p> “好,”賈世清笑道,“明天你來縣衙,我一起給辦了?!?p> 朱棣走了,浩浩蕩蕩。柳月瑤看著他走遠(yuǎn)了,拔腿就往家跑。誰都知道注冊戶籍只不過是掩耳盜鈴,他不死,永遠(yuǎn)都是朱棣心中的一根刺。朱棣今天放過他,不代表明天放過他。岳家莊不安全,她得趕緊想辦法把黃淵送走。
回到家里,馬旺財在門口堵住了她:“師父,你要走嗎?”馬旺財哭喪著臉,“師父,我不想讓你走?!绷卢幰汇?,自己有那么明顯嗎?不過馬旺財都能看出來,別人是不是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秋葵抱著三喜迎了出來,笑嘻嘻地說道:“別聽他的,你想走就走吧,家里的事不用操心?!绷卢幟銖?qiáng)笑了笑,逗了一下三喜。她很喜歡三喜,就要分開了,她的心里滿是不舍。
岳青楊一直在柳月瑤屋里等著。柳月瑤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三哥,我要走了。”“知道。”岳青楊的心里一陣刀絞?!胺判?,”柳月瑤說道,“我想過了,我會留下點痕跡給他們。等牽著他們的鼻子走遠(yuǎn)了,你們就安全了?!薄鞍踩??什么意思?你不是去京都嗎?”“京都?”柳月瑤明白了,原來他們都以為自己要跟朱棣走。她說道:“今生無緣,但我不想瞞你,黃淵就是剛被朱棣攆下臺的那個皇帝,朱允炆。只要他活著,就是朱棣的隱患,但是我想救他。”“什么?”岳青楊吃了一驚,“月兒,這是要掉腦袋的事?!薄八晕乙?。你和方小柔的婚事我不能參加了,我先祝你們白頭到老,平安幸福。成衣店給方小柔做嫁妝吧,陸錦丁燦茹和秀英姐都有鋪子,她不能太寒酸?!?p> 岳青楊聽愣了,他說道:“方小柔要嫁的是剛子?!薄安皇钦f大哥一成親就辦你和她的事嗎?”岳青楊明白了:“怪不得你不想讓大哥成親,原來是為這個?!彼α?,心花怒放,“月兒,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彼麊柕?,“這么大的事和大哥說一聲嗎?”“本來打算告訴他們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朱棣沒想要大家的命,他們是安全的。倒是你,確定要跟著我浪跡天涯嗎?”“今生來世,永不分離。”“油嘴滑舌,”柳月瑤紅了臉。她從柜子里拿出鞋來,塞到了岳青楊的手里:“走路費鞋?!彼f道。
半夜,等大家都睡熟了,岳青楊給岳少松留了一封信,告訴岳少松他想和柳月瑤出去走走。信里岳青楊讓岳少松通知黃秋實他們?nèi)グ褢艏氖罗k了,讓他把地給他們分下去。具體怎么分,上邊寫得很詳細(xì)。至于學(xué)堂,別荒廢了,他讓岳少松再找個教書先生。最后,他寫到:月兒做的鞋很舒服。
一切安排就緒,柳月瑤岳青楊和黃淵踏上了浪跡天涯的路。只是柳月瑤沒料到,剛走出山東沒多久,黃淵丟了。
那天,在一個小酒店里,他們照例要了兩間客房,岳青楊黃淵一間,柳月瑤住在隔壁。岳青楊起夜,發(fā)現(xiàn)黃淵的床上空著,他急忙敲開了柳月瑤的房門:“媳婦,黃淵不見了?!薄霸趺磿灰娏??”柳月瑤就在隔壁,她沒有聽到有人走動,更別說打斗了?!摆s緊找?!彼麄儐柕晷《?,店小二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說道:“沒發(fā)現(xiàn)有客人進(jìn)出?!?p> 馬車還在,他是怎么走的呢?柳月瑤一拳捶到桌子上:“是我害了他?!蓖蝗话l(fā)現(xiàn)桌子上多了個紙條,她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邊寫著:“承蒙月兒夫人照顧,這段時間我過得很安心,也是有生以來最開心的日子。我是一個失敗的皇帝,可是教書,讓我覺得我還有一些用處,謝謝你,讓我重拾生的樂趣。不過說好的四倍工錢呢?你什么時候給?
月兒夫人,和你在一起,目標(biāo)太大,我們還是就此別過吧。放心,我一定會喬裝到誰都認(rèn)不出來,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怎么敢說是你柳月瑤名下的人?
月兒,今生無緣,來世再見?!焙筮吢淇钍恰S淵。
看著看著,柳月瑤忍不住淚流滿面。
“他會平安無事的?!痹狼鄺钫f道。
“嗯,這樣更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他更安全?!绷卢幉粮闪搜蹨I,“三哥,還記得你答應(yīng)過我的嗎?我想到處走走?!薄昂?,”岳青楊笑道,“咱們?nèi)幉?,吃湯圓;去應(yīng)天,吃鹽水鴨;去燕京,吃油條蘸豆汁?!绷卢幣d奮地笑道:“說不定還能碰上我?guī)煾??!?p> 皇宮里,戰(zhàn)鷹正在向朱棣匯報:“陛下,朱允炆失蹤了?!薄安皇歉聝鹤吡藛??怎么又失蹤了?是不是月兒又把他藏到了什么地方?”“不是,月兒夫人也找了他好久。他給月兒夫人留了張紙條,看那意思是他自己走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走到哪去?傳朕旨意,秘密搜捕朱允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薄笆?。陛下,有件事很蹊蹺?!薄爸v?!薄霸聝悍蛉藙傋?,王林就不見了?!薄澳闶钦f,朱允炆失蹤與他有關(guān)?”啪,朱棣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都怪朕一時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