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兩人的目光緊緊地交織在一起。
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面前的女人,對,她剛剛的那席游說又讓我回想起初次見到九時,九對我說過的某句話。
——【近衛(wèi)局永遠歡迎你們】——
她預料到了很多事情,她知道,魏彥吾能借維多利亞之手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科西切,與此同時,【衛(wèi)道士】也會面臨維烏兩國的瘋狂“報復”。但如果說,連我和陳加入近衛(wèi)局這件事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的話……
面對兩個龐然大物的追殺,我又能怎樣?
逃之夭夭?
特勤團可以在幾小時內部署到泰拉的任何一個角落,而烏薩斯皇帝的私兵和內務能讓這世上的任何事物人間蒸發(fā)。
坐以待斃?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維多利亞和烏薩斯的強硬手段?
與九描述的科西切之死相差無幾。
屢屢犯錯的殺手會在某天夜晚趁黑出動,他們會不動聲色地沖進楓家府邸,用消音銃械對著熟睡在床的我瘋狂掃射,最后再一把火將我的家付之一炬,動靜很大,但起碼能完成斬草除根的任務。
“……”
“想好了嗎楓彬語?是繼續(xù)這樣不為所動?還是做一些在你看來只是杯水車薪的反抗行動?這些都是你的自由,只是……”九覺得自己早已勝券在握,臉部的迷之微笑像是在嘲諷躊躇不定的我,“自由,我以前看過一部東國的熱血漫畫,大致劇情就是,【我】親手殺了【我】女馬,不斷折磨【我】哥和【我】爸,讓【我】心愛的女人為【我】守寡,為的只是那意義不明的自由?!?p> “再好好想想楓彬語,此時此刻熟睡在你臥室之中的那個女人——你一直深愛著的陳?,F在的你可以完全不用擔心她的安危,因為有我在這里,因為她即將加入近衛(wèi)局,真正成為龍門的一份子,所以,膽大妄為的殺手還沒有那個膽子,敢當著我的面,取走我手下的性命。但是,突如其來的死亡卻會隨時降臨在你的身上,因為你對自己和家人朋友生命的輕視,因為你過度【自由】的反應和選擇。”
“有句丑話相當適合現在的你啊,楓彬語——【死亡是一座永恒的燈塔,不管你駛向何方,最終都會朝它轉向。一切都將逝去,只有死神永生】”
“你在期待什么?期待我會給出肯定的答復,對不對?”我神情復雜地看著桌子上的那套黑色制服,有那么一瞬間,它讓我回想起了我在維多利亞的經歷。
對啊,這套衣服,簡直和近衛(wèi)學院頒發(fā)給我的那套學生禮服一模一樣。
“九,告訴我,近衛(wèi)局又何嘗不會是第二個維多利亞?”
“一個是泰拉世界里的超級大國,另一個則只是移動城邦中的小小警局,有什么可比性嗎?”
“在我眼里,它們都一樣?!蔽业囊暰€依舊停留在警員制服的龍門肩章上,【德才兼?zhèn)洹康淖毅懞喼焙吞厍趫F的【勇者必勝,向死而生】如出一轍,“它們之中,存在著不少有情有義的戰(zhàn)士,這些勇者,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捍衛(wèi)國家的主權與尊嚴,但在戰(zhàn)爭販子的眼中,他們的生命也只是便利店里隨處可見的速食面,吃干抹凈后,便可隨手一丟——沒人會再記住這些烈士的名字,對嗎?九,忠誠與背叛毫無意義?!?p> ……
……
沉默中,滿是傷痛。
“你說得對,楓彬語?!?p> “……”蛇女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全都毫無意義,無論懷揣著什么樣的目標與理想,過著如何悲慘幸福的生活,這些都和被子彈射成蜂窩的尸體一樣,結局都只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棺材,埋葬于冰冷無情的大地深處?!?p> 九站起身,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現在,她理應離開,給楓彬語留出獨自思考的空間,“那么,那些死去的戰(zhàn)友呢?他們的犧牲也是毫無意義的?”
“不!楓,因為他們曾經來過,因為他們和你一樣,為了同樣崇高的事業(yè)流盡了血液。這些可憐的死者,這些孤高的烈士——他們的犧牲,賦予了茍活之人繼續(xù)向前的勇氣和意義?!?p> “……”相較于方才的冷靜傲慢,九的語氣陡然一轉,變得激動且艱難,而雪虎則默然無語。
是幻覺……
我注視著九漸漸離去的背影,卻突然發(fā)覺,蛇女飄逸柔順的長發(fā)兩旁,是許多個模糊不清,無比陌生的影子——那便是九口中的,賦予犧牲意義的死者。
“我們之所以能夠一直向前,是因為我們是生者,一代又一代先烈踏入了血腥的深淵,而我們的命運也是一樣的殊途同歸,只是,我們會將意義托付給下一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楓,這就是我們同悲慘大地與可悲命運抗爭的唯一手段?!?p> 九扭開了房門的把手,她即將走出封閉的房屋,投身于開放的龍門市井中,離開之前,她短暫的停留在我家門口,轉過頭,似笑非笑道,“你已經對我剛剛說過的這些東西有所了解,因為你早已目睹了許多的別離和犧牲。但是,沒關系的楓,因為接下來,你會完完全全的明白,苦難,意義何在?!?p> “代我向楓叔和阿姨問好?!?p> “咚……”
九輕輕扣上了門,獨留一頭霧水的我,默默無言地面對著包裝表面光影交錯的近衛(wèi)局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