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她走了,安歧。”
距離銀緞離開指揮所,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分鐘的時間。
此時此刻,星熊和詩懷雅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安歧夏樹的背后,她們強忍住內心的焦急和憤怒,等待著代理局長的下一步命令。
見卡特斯良久不語,星熊突然開口道,“龍門應急管理部門的評估專家們正在臨時會議室等你。”
“……”安歧依舊保持著相同的姿勢,雙拳緊握,眉頭緊鎖,“大樓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
“主體部分的倒塌僅僅只是時間問題,這樣大的火勢,消防隊員沒法在第一時間將火情壓制下來,現(xiàn)在,所有負責搶險的工作人員都已經(jīng)撤離到了安全地帶,龍門市中心地區(qū)的所有平民則被全部疏散至郊區(qū),到現(xiàn)在為止,暫時還沒有其他人員傷亡的情況出現(xiàn)。”詩懷雅能夠壓低自己的聲音,卻壓不住心中的悲傷和憤慨,整個人的情緒都處于一種“蓄勢待發(fā)”的狀態(tài),因為她打心眼里明白,隨著公署大樓的即將倒塌,陳一行人被搜救出來的希望,也將變得微乎其微。
陳暉潔和楓彬語,是她幼年時為數(shù)不多的玩伴,更是與她并肩作戰(zhàn)的同事和戰(zhàn)友,而現(xiàn)在,她卻只能坐視不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熊熊烈火將大樓焚燒殆盡。
“兄弟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為九犧牲的準備,現(xiàn)在,就等著火勢被控制住。要去看看現(xiàn)場的情況嗎?安歧?!毙切軉柕?。
“不……”代理局長拒絕得很干脆,“你剛剛說……龍門應急管理部門……”
“是,不僅僅只有這一個部門,龍門醫(yī)保局和工程維修部門的人也在會議室等你。他們需要接受我們的統(tǒng)一指揮?!?p> “明白了……我們走吧?!?p> 此時此刻
廉政公署大樓內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時候醒過來的。
就感覺……感覺是神明在懲罰我過去的所作所為,將我打壓至這無情的煉獄之中,生不如死。
“唔……咳!咳咳咳!”
我虛弱地躺在地上,拼命地想要站起來,卻發(fā)覺,自己的雙手早已不聽使喚。滾滾濃煙瘋狂地鉆入我的鼻腔,我拼了命地吸氣和吐氣,只為得到新鮮的空氣,但很快,灼熱的溫度便將這份渴求氧氣的希冀消耗一空,我不由得放慢了呼吸的頻率,慢慢環(huán)視起四周。
燃燒的火焰,燃燒的火焰,燃燒的火焰……
這些烈火……它們就像地獄里的惡靈一樣陰魂不散,撒得到處都是。它們掉在了木渣上,就將木渣燃燒成灰;滴在了鋼筋上,便讓鋼鐵融為鐵水。而在我躺下的這片空間里,各式各樣的東西灑落一地,地板被爆炸毀得體無完膚,像是冰洋上的浮冰,支離破碎,七零八落。頭頂?shù)匿摻罨炷两Y構則一直在發(fā)出“吱吱”的搖曳聲。
可怕極了……真是可怕極了。
“唔……咳咳咳!咳咳!”比起火焰的無情烘烤,最要人命的,依舊是無窮無盡的濃煙,它們像是力大無比的巨人,把你死死地按在地板上,卡住你的脖子,讓你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我拼盡全力,轉過頭去,而看見的,并不是別人……
陳……
陳……
無法動彈卻又意念猶在的楓彬語,他多想把這個字大聲地喊出來啊。哪怕只是看見她動一動手指,睜一睜眼睛,都會讓自己多一份在煉獄之中活下去的勇氣。
可是……雪虎什么都做不到。
沒有一點力氣,意識逐漸消失,就連咳嗽都變得有氣無力。
他想最后看陳暉潔一眼,在和她一同赴死以前,看一看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
同樣的滿臉灰塵,同樣的血污滿身,同樣的遍體鱗傷……
女人一動不動地暈倒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兩眼死閉,呼吸所帶來的身體上的起伏更是微弱不堪。
“吱——吱——”
“!”
“不……行!”
就在這時,楓彬語的心中突然又有了一絲勇氣,一絲活下去的勇氣。
因為——他聽見了“死神”揮動鐮刀的聲音。
在兩人的頭頂上方,許許多多的鋼筋鐵骨如同隨風搖曳的風鈴,正左右搖擺著,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響?;鹧嫒紵a(chǎn)生的鐵水正在一點一滴地侵蝕著那些吊頂,而再過不久,隨著懸掛結構被熔巖徹底燒斷,這些密密麻麻的鋼筋就會如箭雨般從天而降。
從天而降……
“啊……不……”強烈的保護欲促使楓彬語向早已暈死過去的陳暉潔慢慢爬去。
哪怕他只能挪動一兩根手指,哪怕燒傷和濃煙令他痛不欲生,他也抱著“起碼要讓陳活下去”幻想,一點一點地向龍女靠去。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那時的他體會到的,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絕望。
明明就差這最后的幾厘米了!
就差這最后的幾厘米了!
他就能爬到陳的身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護珍視之人不受傷害。
但現(xiàn)在,即便他咬牙切齒地蝸行摸索著,也始終碰不到自己的愛人,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淚水溢出眼眶,不知道是濃煙所致,還是情到深處。
終于,那根支撐起他所有勇氣和毅力的支柱,隨著頭頂處“當”的一聲輕響,被烈火全然燒斷。
“當——”
“嘩——”
鐵水最終熔斷了吊頂,剎那間,數(shù)十根尖銳的鋼筋如雨點般從天而降,直直地撲向了地面上無力回天的楓彬語,還有昏厥不醒的陳暉潔。
“啊……”楓彬語再也找不出力氣呼喊,連這聲詫異的尖叫都是如此的力不從心,低聲下氣。
時間慢了下來。
他最后看了看陳,隨后便學著女人的模樣,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屬于他們的,死亡時刻的到來。
“至少,在這最后的時刻,我依舊與你待在一起?!?p> 這是楓彬語的最后想法。
而在他閉上雙眼,即將失去知覺以前,一抹白影如陣風般席卷而來,熟悉的女人聲音成了他徹底昏厥以前的最后一點記憶。
“花!”
“轟——”(樓體徹底的倒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