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月隱(三)
秦祁其實最怕麻煩事,天天恨不得日上三竿起,然后去山下吃酒尋歡。而這次秦祁那么積極出來的原因,無非就是每五年就一次的招新會。
所謂招新會,就是細(xì)節(jié)繁多,人也多,要操心的事那可就說不清的麻煩會。平常秦祁都是有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正好這次邊陲被魔界騷擾,他有機會擺脫那些想想就讓人頭疼的瑣事。
“我?guī)愠鰜黼y道不好嗎?”秦祁迎風(fēng)飲下一口冷酒,笑吟吟的看著旁邊的人:“是不是生你師尊這就把你賣給我的氣了?”
李澈心里道這不就是公報私仇嘛,但是他面前的這位畢竟是位長老,只好委委屈屈的道:“不敢?!?p> 秦祁望了一眼他那如鵪鶉的模樣,意義不明的笑了聲。
李澈:師父救我??!
當(dāng)然,李澈的師父現(xiàn)在自己都是忙的不可開交,沒空管自己徒弟這點破事。他還是得老老實實的陪著秦祁在馬背上一路顛簸。
顛簸了一上午,李澈覺著自己師叔約莫是心情好點了,忍著渾身的疼問:“師叔啊,我有一個小小的疑惑?!?p> 秦祁咽下美酒,殘忍的吐出兩個字:“憋著?!?p> ……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秦祁似乎聽到了李澈心里的碎碎念,笑道:“還沒你師父禁逗呢。我把你帶出來,就是幫著楚師兄鍛煉你的。你要有什么疑惑,就說吧。”
李澈聽秦祁這樣問,想想自己要問的問題,反而不好意思開口了。
“吞吞吐吐?!鼻仄罡糁鴥善ヱR都敢和李澈勾肩搭背,道:“你知道師叔我最討厭什么人嗎?”
李澈一抖,想想自己平常干的事,覺得我命休矣。
只見秦祁笑出森白牙:“不是背后打我報告的,也不是凡事都和我?guī)熜终f的。我最討厭就是那種說話吞吞吐吐,做事婆婆媽媽的小廢物?!?p> 李澈:謝謝,有被內(nèi)涵到。
李澈覺得一條道走到黑不好,而且接下來許久他要和這位師叔一道,他真的不想被丟在深山老林里:“我……師叔我想問,為什么我們不御劍去呢?”
秦祁聽了挑眉:“御劍?你學(xué)會了?”
李澈老實搖頭。
“那你做夢呢還御劍去?”秦祁松開李澈,短短幾個字就讓李澈感受到了一種來自強者的鄙視:“怎么,難不成你還想踩著我的霜雪去?”
秦祁是出了名的二世祖,他的佩劍約莫能有靈山武器庫里總數(shù)的一半。但霜雪是秦祁最喜歡的佩劍,沒有之一。
李澈自然不敢,被秦祁懟的欲言又止,憋了半晌,才出來一句:“師叔,對不起?!?p> 秦祁意義不明的哼笑一聲,又喝了一口烈酒。
秋陽仍暖,夏蟬感覺不到藏在里面虎視眈眈的寒氣,依舊不知疲倦的聒噪著。
沈扶月就是被蟬鳴吵醒的。
夢里的紛雜在睜眼的一瞬間化成流光,眨眼即逝,只有一絲絲緊繃還盤在脊背之上。
這算是……心有余悸嗎?
沈扶月一只手支起身,一只手下意識地抓住滑落下去的外衣,茫然朝外看。細(xì)碎的光散落在四周,恍然如同一個封閉的牢籠。
風(fēng)在外面,光也在外面,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
沈扶月忽然慌神,張口欲喚誰,卻只有一聲破碎又沙啞的音節(jié)。
正在趕車的程以聽到車細(xì)碎里的聲音,掀開車簾,果然看到沈扶月已經(jīng)醒了:“沈姑娘莫動,再躺會吧?!?p> 沈扶月?lián)u頭,清了嗓:“這是要去哪?”
程以把簾子掀開,掛在門框邊細(xì)小的勾子上。清澈的陽光正好能照進(jìn)馬車的一小半,在那小小的一方,連灰塵都無處躲藏。
程以坐在馬車外面,他們走的是官道,四周也無人,馬車慢悠悠的往前晃蕩,倒是讓程以能暫時專心和沈扶月說話:“先別說這些,沈姑娘,你知道你自己的情況嗎?”
沈扶月聽出來他語氣里的不對:“怎么了?”
“你身體里有三股靈力,這三股靈力來源不同,在你體內(nèi)自然相斥。你時不時頭疼的原因,大概就在此。”程以認(rèn)真道:“這三股靈力來源雖不同,但是純凈明厚,出處定然不凡。你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
沈扶月一頓,卻是搖頭。
“沒有?那……”
“我不記得了?!鄙蚍鲈掳氪怪骸拔倚褋砭驮谝粋€小村里,什么都不記得了?!?p> 這會輪到程以愣住了。
沈扶月昏睡時,他不是沒想過沈扶月的身份。約莫就是哪個大能的弟子,或是犯錯,或是另有奇遇才有今天的處境,但他沒想到連當(dāng)事人都不記得了。
程以忽然想到什么,疑惑道:“那你還說好像見過我?”
沈扶月點頭,聲音有點虛?。骸拔掖_定,我見過你的?!?p> 程以聞言眉皺的更深了:“可是我并不認(rèn)識你。”
程·話題終結(jié)者·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扶月順手把披在身上的外衣還給他,轉(zhuǎn)眼就坐的端正:“這是在去哪?”
“斬風(fēng)門。你身上摻雜的靈力越早清除越好,也許我?guī)煾缚梢詭湍?。”程以拿回自己外衣,轉(zhuǎn)身繼續(xù)趕車。
陽光搖碎在車簾那邊,沈扶月漠然看著,開口道:“會很嚴(yán)重嗎?”
程以想了想才知道沈扶月是問的是什么,道:“人的身體像是一個很脆弱的容器,而靈力是有棱角的,盛得太雜會讓容器碎裂。所以,沈姑娘啊,我希望你可以重視這個問題?!?p> 沈扶月垂眸,臉色白的透明:“好?!?p> 程以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話里那股自來熟有些過界,他看這個玉琢的姑娘總有一種天然的親昵感。
“你再調(diào)理一下,你這聲音可不對。”程以皺眉,把簾子放下來道:“強行凝聚靈力對你身體傷害太大了。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喊我?!?p> 沈扶月摩挲著自己手腕,卻沒有聽程以話去調(diào)息,只是把頭輕輕磕在馬車一側(cè),嗅著清淺的木香。
風(fēng)過林間葉,蟬聲鬧繁花。沈扶月伸出手,閉目運氣,指尖頓時凝出一小股靈力團(tuán)。
還是得找。
細(xì)細(xì)的疼鋪天蓋地的疊加上來,沈扶月終于撐不下去,撤力收手。
不能耽誤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