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
云祈迷糊地睜開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屋子里,下意識警惕起來。
坐起身,檢查了枕邊的荷包里沒少東西后,趕緊系回腰間,跳下床。
受傷的胳膊已被處理過,屋中還殘留著藥香,云祈不由垂頭思索,難道是昨天那人?
她記得,昨天那白衣少年一掌將她轟開后,自己就吐血昏迷了。
想到這兒心中不免懊悔,昨日她不該主動出手。四處漂泊這一年,本早就學(xué)會了一套江湖做派:伏低做小說軟話,裝傻充愣耍賴皮。
為了活下去,她什么事情都能干,別說被人嫌棄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那人看到自己當(dāng)場作嘔,又與自己何干!
但昨日卻因那人的動作破功發(fā)惱,一時沖動,陷自己于如此被動的境地。
心中正思量著,一陣敲門聲響起,云祈立馬拿出荷包中的匕首,緩步走到門口。
敲門聲再次響起,云祈問:“誰?”
“老夫是昨日幫你看傷的人,你的藥煎好了”老人滄桑的聲音入耳。
云祈半信半疑,慢慢將門拉開條縫。
紫虬站在門口,手中端著冒著熱氣的湯藥,一臉慈祥地看著門內(nèi)那露出半邊臉的姑娘。
“看傷?你將我?guī)淼模俊痹破斫鋫淝乙苫蟮貑枴?p> “不是,是老夫的徒弟將姑娘帶來的,也就是昨日害你昏倒那人”
云祈心中有了底兒:“如此的話,那就謝過老先生收留我一晚,我稍后就離開。”
“姑娘客氣了,我應(yīng)替徒弟先向你道個歉的”
云祈沒再多說,低了下頭,表示愿意接受道歉。
見老人言行舉止不似作偽,稍松口氣,卻依然警醒。
紫虬察覺到了云祈的疏離與防備,倒也沒再多說,將手中的藥碗朝云祈遞了遞。
云祈將藏在身后的匕首不著痕跡地放回腰間的荷包,接過碗后,見老人還站在門口,問:“你是有話要與我說嗎?”
“小姑娘,你……”紫虬散人剛想說話,‘吱呀’一聲,一旁的房門從里面打開,一身白衣的白筠若走出來。
白筠若看向兩人這邊,瞧不見屋內(nèi)的云祈,便只向紫虬道了句‘師父’,然后穿過院子,去了另一側(cè)的廚房。
兩人的目光從白筠若消失的身影上收回,云祈繼續(xù)剛才的話題:“老先生要問我什么?”
紫虬視線掃過云祈手中藥碗:“你先喝藥吧!”后擺擺手離開了。
他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但如此貿(mào)然詢問,實屬不妥,這姑娘又如此防備,需得坐下來慢慢聊開才好。
云祈未深究,闔上了門。
院中
紫虬與白筠若坐在石桌前,白筠若低聲回答道:“南溪離將軍駐扎營地甚遠(yuǎn),飛信使最快也還要七日才能傳回消息?!?p> 紫虬皺眉,那姑娘怕是不會無故留在這里七天之久,只能先從這邊下手。
“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有云丞相的物件兒……”紫虬向白筠若道出了昨晚所見。
察覺師父的意思,白筠若道:“若真是如此,確實不應(yīng)該放過這個機(jī)會,想來云氏尚有殘脈,鎮(zhèn)國將軍也不一定就知曉其行蹤,最后還是要靠我們自己查?!?p> “那我們便試試這姑娘,看她究竟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紫虬沉聲道。
二人坐在院中籌謀著,屋內(nèi),云祈隨意尋了處墻角,將那碗藥倒掉后,坐在圓桌邊開始打磨匕首,不多時,收起鋒利的匕首,拉開門,走了出去。
她準(zhǔn)備離開,等翻過此山,便能到北戎了。
見師徒二人坐在院中石凳上用早飯,云祈有禮地上前告別:“我就不叨擾了,你們慢用”。
紫虬聞言看向云祈,開口招呼:“姑娘坐下一道用飯吧,也做了你的。”
云祈有心防備,婉言拒絕:“多謝老先生好意,只是我還要趕路,不便多留”說著便朝外走。
“姑娘請稍等”紫虬喊住云祈:“姑娘可是京都人?”
云祈腳部頓住,沒有回頭,手慢慢將荷包拉到身前,搭上匕首,說話語氣卻宛若在話家常:“老先生如何知曉?”
紫虬散人輕聲回答:“老夫有位舊友,講官話與姑娘的口音一樣?!?p> 云祈輕舒了口氣,松開匕首,回頭道:“我確是京都人。”
“如此,可否請姑娘看在老夫為你治傷的份兒上,幫老夫一忙?”
斟酌片刻,云祈回應(yīng):“您說。”
“待回京都后,可否幫老夫給舊友捎句話,我年紀(jì)大了,不便奔波,這山高路遠(yuǎn),消息閉塞的,已許久不曾與他聯(lián)系了”紫虬將試探的話說出了口,他希望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想到自己始終是要回去的,捎句話的事兒也未嘗不可,云祈道:“可以,但我不知?dú)w時,怕是要等上許久”
“無妨,老夫那舊友姓云名久之,家住京都的豐樂坊,姑娘一打聽便能找到門兒”
聽及此處,云祈眼光霎時變得銳利,卻不敢表現(xiàn)太過,只得沉著氣繼續(xù)問:“你要我與他帶什么話?”
“老夫曾帶徒弟小白去京都看望他,那時他見小白甚是喜歡,就與我口頭定下婚約,將他那小孫女云祈許配給小白,如今,我這徒弟眼看快到了婚嫁的年紀(jì),想問問他之前的話,還是否作數(shù)”紫虬散人如是道。
此話不假,紫虬確與舊友談?wù)撨^此事,但這時提及,更多是為了印證那個期待已久的猜測。
因只是口頭約定,知曉此事的除他二人外怕只有作為當(dāng)事人的兩個孩子。
再也是害怕嚇到這姑娘,如若真是他猜想的那樣,小姑娘從京都來到南溪,一路上必然吃了不少苦頭,斷不會輕易相信旁人。
聽到師父提起這樁事兒,白筠若倒也不驚訝,當(dāng)時師父和云老先生說起時,他就在一旁站著,彼時他只當(dāng)做了兩位老者間的笑談。
云祈聽到自己的名字時迅速警惕,除此還有些詫異,皺了皺眉后仔細(xì)回想,這事兒她好似真的聽爺爺提過。
她年幼時曾與母親下江南游玩,待回家后就聽爺爺說給自己相看了門親事,對方是他好友的徒弟,德行端方,是位良配。
當(dāng)時云祈還是孩童,正值愛玩的年紀(jì),也不曉得何為良配,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只記得爺爺說自己那成親對象好似叫什么,小白?白什么若?
想到這兒,云祈眸子看向桌邊那依舊身著白衣的俊俏公子:“白,筠若?”
不怨她記得清,小時候只要一調(diào)皮,爺爺就會拿白筠若說事兒,總說小白只比她大上三歲,卻處處行事穩(wěn)妥,不似她般頑劣莽撞,所以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很討厭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
聽云祈叫出自己名字,白筠若怔了下,將目光轉(zhuǎn)向紫虬散人。
紫虬散人聽罷,一切盡明,道:“老夫就知曉,以云老頭的性子,定會將此事告知她孫女兒,你,你就是云祈吧?”雖是疑問,但語氣肯定。
“你真是爺爺?shù)呐笥??”這就是承認(rèn)了自己就是云祈。
關(guān)于未婚夫婿這事,爺爺只在自己面前念叨過,甚至連父母親都不曾知曉。
“你等等,老夫去拿個東西”紫虬散人說著步履匆匆地回了臥房。
白筠若起身請人坐下,復(fù)在云祈旁邊的石凳坐定,低聲夸贊道:“姑娘心性了得,遠(yuǎn)非常人可比!”
此話絕非恭維,貴為相府嫡出小姐,一朝沒落,小小年紀(jì)卻能隱忍不發(fā),獨(dú)身一人逃出京都,來到這千萬里之外的邊界,著實讓人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