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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是橫戈馬上行

第一章 奉旨內銷

多是橫戈馬上行 何妨吟笑 3756 2020-02-11 23:11:10

  太康城。

  銅錢巷。

  木頭碎片、桌子角、酒壺、撕裂的窗戶紙,隨著一個錦衣公子一起嘩啦啦從酒樓二層的窗口灌入滿是往來行人的巷子。

  尖叫聲在頃刻間此起彼伏,摔在路中央的人錦衣華服,身高腿長,二十出頭的樣子,玉冠稍偏,在破爛間狼狽地掙扎幾下,正欲起身。

  正當大家都以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破壞就此結束時,圍在廢木堆周圍的幾人頭頂一涼,感覺有風從天而降。

  最先抬頭的人,見一道紅白黑的三色殘影相繼飛出。

  最后反應過來的人低頭——見地上已多了一個,身著紅直?白褲子黑長靴的背影,發(fā)尾張揚,揮著拳頭撲上去,往那年輕人臉上揍。

  這是作甚?

  “魏公子!”一聲尖叫劃破巷中的疑云。

  尋聲,大家又都不約而同抬頭,遙看破窗前傾著第三個人,那美人握著手絹往下哭喊。

  姓魏的?

  那些王城舊事浮上心頭,眾人再一低頭,看那位先飛下來的魏公子,果然是他們太康城出名的紈绔——魏國公的老來嫡子——魏承文。

  魏國公子息不厚,早年有一女,入宮二十多年,熬死了邱家的皇后,如今獨攬圣眷,恩寵無邊,帶著國公府從此到達一個新的鼎峰。

  凡有得必有失,本來無望香火的國公爺也看開了。可任誰也沒想到,還有否極泰來的一天——他老來得子了。

  國公府上下歡喜了整整一年,散了不少錢財,為這孩子積德。

  這個孩子,就是小了姐姐二十一歲的魏承文。

  魏承文家學嚴謹,身手利索,他咬咬牙,忍痛平地翻滾,避過那一生風鐵拳。

  手掌觸地,他借力翻身而起,還未站穩(wěn),兇猛的紅衣客又直直地一腿,自上而下當頭劈來。

  他娘的,魏承文心中暗自罵道,這腿怎么長的?這都躲不開!

  魏承文轉了轉肩膀,后背生疼,只是對方從來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他只能硬著頭皮抬高了胳膊,用十字擋勉強擋下。

  那人沒有魏承文高,卻也不矮,腿上一壓,魏承文沒撐住又跪了下去。

  竟然被當街羞辱至此,這筆新賬他記下了。

  紅衣下盤穩(wěn)當,立在地上紋絲不動,馬尾還隨著那殘留的氣焰張牙舞爪著。

  這時,眾人驚嘆,這生風虎一般的角色竟然是個女子,空中飛揚的馬尾落下,搭在她的肩上,露出了一張生動的怒容。

  得見真容,眾人了然。就說嘛,這城里敢這么打魏公子的也沒有幾個人,原來還是康念公主曾經那個護衛(wèi)——解薔。

  其中恩怨說起來,還與當年的后宮有關。

  康念是嫡長公主,外祖是聲名赫赫的邱家。

  魏承文從小被教導世家對立的觀念,兩個孩子年紀差了三歲,不多不少,剛好踩在同齡人的邊緣。

  沒規(guī)沒矩的少年時代,帶頭欺負康念的人,便是魏承文。

  直到某天,兩方風頭變了。

  禁軍出身的解薔成了康念的護衛(wèi),“忍辱負重”的小公主邁出復仇的一步——解薔護主,指哪打哪。

  如混世魔王一般,解薔砸了場子,公主大手一揮——本宮來賠!

  以魏承文馬首是瞻的公子哥們,三天兩頭的鼻青臉腫,家中長輩看不下去了,這才聯名上湊,請罰公主和她的護衛(wèi)??墒敲棵苛P完過后,兩個人繼續(xù)出去打,這幫紈绔她們見一次打一次。

  這種懲罰唯一的效果,就是康念被罰出了一手俊逸的草書,解薔被罰出一身鋼筋鐵骨。坊間甚至開了一個瓜果盤——明天公主和小護衛(wèi)打不打魏小公子?

  據說魏國公往里頭輸了不少佳品香瓜子。

  總之,魏承文這些年來,也吃了不少癟。

  少年時光如白駒過隙,公主已過二九芳齡,性子安靜不少,魏承文越發(fā)混不吝,靠著姐姐走了后門,掛了個南旗禁軍統(tǒng)領的牌子。

  而此時的解薔,繼任北旗禁軍統(tǒng)領已經有兩年。

  舊事如煙,三人已經很少打鬧著出現,這場面稀罕得很,眾人冒著危險看熱鬧,眼睛擦得雪亮,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一星半點的好戲。

  只可惜,有人樂意捧場,主演不愿開了。

  魏承文借解薔收腿之勢,手臂一推,自己后跳三步開外,輕車熟路的翻上了酒樓對面的矮墻,迅速消失。

  解薔也跟著翻了過去,乘勝追擊,來去如風,巷子短暫安靜后重新熱鬧起來。

  有人好奇地靠近那堵矮墻,伸著脖子啥也望不到:“魏小公子怎么又惹著公主了?”

  有人欣慰感慨:“??!爺的青春回來啦!”

  有人樂瘋了:“哈哈哈哈!爺今天翻盤了!”

  有人很無奈:“別太囂張啊,小心磕完瓜子磕黃連?!?p>  有人很郁悶:“不是吧?這瓜果盤還開著呢?無不無聊啊,小心國公爺給你們掃了!”

  ......

  八月初一。

  解府大門前,隨著魏家來的報復,驚呆了一群老百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旗禁軍統(tǒng)領解薔,于禁中鞠躬盡瘁,治軍有方......”領頭的內監(jiān)展開一卷紅底黑龍圣旨。

  高大的女郎穿著淺棕綠色的圓領常服,衣袍撂至膝蓋,露出灰色的騎兵長褲,馬鞭掛在腰胯的皮帶上,腳踩著黑皮馬靴,一副準備跑馬去的打扮。

  她單膝跪在宣旨太監(jiān)身前,垂首聽旨。舉止規(guī)矩,全沒了前幾日巷中的無法無天。

  “......于閨中恪守孝悌,純良賢淑......明王青年才俊,已到適婚之齡,二人郎才女貌,桃花雙樹......”

  解薔心里只一個“慘”字而已,那一場巷陌追擊后,魏承文哭訴自己斷了一只胳膊,頭也痛,背也痛,買通御醫(yī)造假,騙得皇上、貴妃、老國公三人震怒。

  魏承文這廝,年紀越大,心眼越小,她唾棄!她呸!

  本就看不慣邱家的魏貴妃,正好借此出手,給解薔故意挑了全城名聲最差的王爺拘束她,替弟弟出一口惡氣,惡心了一把東宮,有給本不安寧的明王府添了一把火,直直燒到了明王親舅舅——邱融老將軍的心口。

  最毒不過宮里婦,封喉一線叩還恩。

  “......欽天監(jiān)得佳日八月初十......朕愿成人之美,賜予良緣。欽此——”

  解薔長臂抬高,陽光打在白鋼鎏金綁縛的小臂袖口上,掌中老繭觸碰到柔滑的布帛,心中嘆息。

  場面上,她朗聲道:“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似排練過許多次一樣,正門大開著,解府所有人各司其職,一切過程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老內監(jiān)揚手,雕龍畫鳳的喜棍搭著大紅寶箱流水般涌進府內。

  下一刻,人群暴沸,再之后,滿城皆知。

  .

  “這婚事,恕我無話可說。”

  “不得不說,真慘,都慘。”

  三五街坊鄰里聚在一桌,沒一會兒,幾桌聊一塊兒去了。

  “解府怎么想的?嫁那里頭去......”

  “這可是圣旨,誰也沒招兒啊,誰讓國公府來這么猛的?!?p>  “國公府不地道。”

  “什么不地道?解薔揍了人兒子這好些年,不得吃個虧?!?p>  “這是吃虧嗎?這是吃屎啊——還要吃一輩子。”

  “大局已定,解大統(tǒng)領自認倒霉咯!”

  別看市井里誰都看不上這明王府,正得圣眷呢,一般人還真就高攀不起。

  “這都多少年了?當初等著當明王妃的幾個,現在孩子都有了?!?p>  “七年了,明王今年也二十有五了——誰家樂意讓姑娘陪他耗?今早出門我看見那一位位大人們,那笑得啊,還以為他家女兒得了一門好親事似的!”

  “不用擔心嫁給明王了,好親事可不就成了一半了么!”

  有人問:“明王府怎么了?這婚事不妥?”

  最開始提明王府的那個漢子接話:“你不知道?明王府那位,這兒有問題的?!?p>  說罷,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那人目瞪口呆:“啊——”

  漢子又說:“早兩年街頭巷陌都不敢談的,叫他聽取得拔舌!現在好像不怎么管了......”

  “以前說,說都說不得?”

  “去年有個不小心說起的兄弟,嚇得當天就卷鋪蓋出京了,大家見明王府也沒動靜,慢慢又開始說起時,卻發(fā)現沒有什么可以說的了?!?p>  另一個老茶客幽幽地說:“要不是皇上把他家紅得發(fā)紫的大統(tǒng)領嫁給了自家疼愛的皇侄,我還真信了那些坊間謠傳。”

  “不是都說這是貴妃娘娘做的嗎?”

  一旁聽著的人湊進來插了一句:“什么謠言?”

  “哎——不可說了!”大家忙擺手,說不能傳謠,“這個是真的不可說了!”

  .

  送走了宮里的送聘隊伍,掩上了該掩上的門,一家三口坐在正廳里,解夫人和解老爺的臉陰沉沉、哀戚戚的。

  解薔靠坐在下位的大椅子上,一只腳踩著就近的椅子腳,一只腳踩在椅子面上曲著膝蓋,手上握著一只大梨,靠在膝蓋上旁若無人地咬,與接旨時的穩(wěn)重內斂完全不像。

  忽然解薔下意識偏過頭,一只橘子擦臉過去,狠狠地砸在花梨椅扶手上。

  伺候的下人們大氣不敢出,橘子在地上滾了幾圈也沒人敢上前收拾。

  “我以前說的什么?”解老爺正值壯年,一嗓子吼出來底氣特別足,不喘氣也不坐下,在堂前站得直挺挺的,父女倆的身形這一打眼還挺像。

  “您說再與公主去對付魏承文,魏家遲早會對付我的?!苯馑N老老實實回答,不敢多言。

  解夫人捂著胸口,躺在椅子里,嘴里呢喃:“報應啊......”

  大堂里的氛圍有些沉悶,解薔揣測著父親的臉色,說得小心翼翼:“咱也不虧不是?您二位的侯爵和誥命就快下來了,現在若悔婚便是抗旨謀逆。反正,過幾天你們倆也是皇親國戚了,看開些吧,都是有地位的人了?!?p>  “別人會怎么說我們?說解老頭就是個賣女求榮的老貨!”解老爺掩面,手揪著褲腿,“這些天,我跟你娘一宿一宿睡不好。聽見過街坊們說,說那個明王爺,他就是一個......”

  他就是一個廢物。

  老兩口昨兒還去打聽了,沒有人討論這號人物,才來兩三年的,甚至不知道有這一位爺存在。那明王府大門前冷清得厲害,連個小商販都不去。

  問一些坊間茶座的老城人,明王品行如何?

  都是偷偷地說他:

  “二十五歲一事無成,好高騖遠?!?p>  “說去守城,卻把城丟了。沒了他父王,干什么都不行?!?p>  “脾氣很差,視人命如草芥,冷血恐怖,別得罪他?!?p>  再一問:“相貌如何?”

  老太康人回憶道:“多年沒見,只記得少時俊美無雙。”

  ......

  解薔抱著圣旨吃著梨,一只腳踩在椅子上:“那坊間還傳過我是男人呢,那信的也不少?!?p>  “那是信你是男人嗎?”她爹吼道,“那是信了你是混世魔王!”

  “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今天賠上了你成家大事,明兒就該賠上咱一家老小的性命......”解老爺氣了好幾天了,現在還沒消下去。

  解薔想起,魏貴妃在大殿上,當著太后、皇上的面,哭得梨花帶雨的,又拿自己死去的那個兒子說事。

  一提那個去世的四皇子,太后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皇上也跟著頭疼。

  親事,就這么拍定了。

  解薔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點的頭,反正,只聽見皇上那最后一句——委屈你了。

  她捂嘴假咳一聲,一邊摸著腰間的馬鞭一邊說:“貴妃委屈,大家都欠她的......與其在這里悔恨,不如趁女兒還是個統(tǒng)領,這就好好辦事兒,給你們拿點賞回來?!?p>  不等解老爺的教訓出口,解薔腳底抹油跑沒影了。

  屋里走了個討債鬼,解老爺又重重地嘆氣,解夫人捂著胸口還不忘勸解他:“好了,別氣壞了身子阿薔從來都有主見的,她的路讓她自己走吧,兒孫自有兒孫福?!?p>  解府坐落在太康城的元貞大街上,往南進宮執(zhí)勤,往北出城練兵。那是她兩年前用護駕之功掙來的落腳之所,地段上佳,皇帝欽賜,不得買賣。

  以彰榮寵。

何妨吟笑

修文后,本章說會錯亂,2020-10-28以前的可以忽略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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