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阿言則是關注到另一個點:“大人喝醉了酒,就會往樹上撞的嗎?”
“可是這里沒有禁軍啊,爺,您要把大人帶回中山營嗎?”阿謹還是可靠很多。
康安哪里知道怎么辦,他就是路過的,他腿腳不便,脾氣不好,沒有耐心:“與我無關,丟回去?!?p> 好歹是個女孩子啊,王爺平日也會練武健身的啊,那些刀槍劍戟不是拿著挺輕松的嘛!
“好重......”阿謹要哭了,解大人金貴得很,他不敢丟。
“那你把她的玄甲脫了,一個人拿玄甲,一個人扛人。”見阿謹不聽話,康安小脾氣上頭,手里的解薔說扔就扔,這下阿謹直接跪了。
“啊——沉!”阿謹接不住解薔,當場被康安砸出一個馬步,膝蓋發(fā)抖。
阿言圍著阿謹打轉,他沒勁兒呀,幫不上忙?。?p> 解薔被這一砸,倒是砸去了一點酒意。
她按著阿謹?shù)募绨?,直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阿謹被她這么一按,拽著阿言褲腰帶的手一使勁,阿言連忙把人攙扶起來,這才免去的阿謹那不必要的一跪。
“現(xiàn)在不會撞樹了,我們走吧。”康安不等阿謹和阿言,背著手往中山營相同的方向慢慢走去。
“王爺贖罪?!甭愤厸]多少人來往,沒有燈火,一個匆忙的身影從前面冒出來,險些撞上拔腿走人的康安。
康安此刻心頭的煩躁還未褪去,擺擺手便放人過去了。
再往前走了兩步,康安發(fā)覺到了一些不對勁——這個仆人好靈活。
步伐好生眼熟......
正打算回身把人攔下來,只聽身后“梆——”的一聲,那顆樹終究還是撞上了人,染上了血。
阿謹和阿言聞聲轉過去一看:“?。。。 ?p> 場面太過殘暴,倆人沒遭住,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阿言揪著阿謹?shù)囊滦?,都快哭了:“解大人真的會殺人!!她真的沒騙我們!”
阿謹已經呆掉了,什么也說不出來。
康安返回去,看到依舊醉醺醺的解薔,蹲在樹腳下,剛才那個仆人的頭還在她手里還扣著不放。
那個人已經完全昏迷,不省人事。
再走進一些,解薔察覺到有人來了,抬起頭,紅撲撲的臉上尤其興奮,兩眼迷離卻亮得出奇:“渠韃人,殺了吧?”
說著解薔就這么起身,手里淌著血的人頭抓得緊緊的,不肯放手。
康安站了一會,拿定主意,將懷中的牌子拿出來,馬上指使阿言:“你跑得快,拿我的令牌去前面最近的哨卡喊人,就說解統(tǒng)領抓到一個奸細?!?p> 阿言接了牌子,腳底生風,一回兒就沒了身影。
這里不是主帳附近,也不是營帳附近,沒有什么巡邏的人。
夜風一吹,四野之上,星子低垂,還緩緩淌血的老樹下,康安守在醉酒的解薔旁邊。
他說不上來這種感覺,方才解薔說抓到奸細的那一抹笑容,像是一對打火石輕輕地一擦,便在康安心頭碰出了一小簇火星子。
曾經的世子爺啊,也這么笑過。
奈何康安的心早已許久沒有接觸過陽光了,潮濕得很。那一簇小小的火星,就這樣驚艷了一刻,稍縱即逝。
康安又低頭,攤開自己的手掌,盯著掌心,窺探內心——飛濺的火星已經落在了心坎里,烙出了一粒小小的斑點,留下了一個不起眼的痕跡。
但是他發(fā)現(xiàn)了,很小的一粒,卻是真實存在的。
沒等他憶往昔結束,那身鎧甲搭上來,壓住康安半個身子,要不是倚著樹,現(xiàn)在的康安可能要出丑了。酒氣逼人,康安皺著眉,看著阿謹,可是阿謹不敢動。
只聽解薔說起醉話:“你是——明王?!?p> 康安不理會她,只能判斷解薔不是真的爛醉,但起碼不是她嘴里的微醺:“......”
阿謹膝蓋還軟著,他可能又要被罰了......
解薔又說:“我知道,康安嘛!太子的弟弟?!?p> “這都告訴你,看來你在禁宮確實混得不錯,”康安也不理會解薔是否聽得懂,“難怪魏貴妃那么著急要把你嫁出去,你真的很危險?!?p> “你這個廢物?!?p> 康安懷疑自己幻聽了:“?”
阿謹要暈了:???!他要遭不住了,阿言怎么那么慢吶!
“我說——”解薔大聲說,“我知道——你是個廢物!”
康安氣到渾身發(fā)熱,他的手抖了起來,現(xiàn)在很慢慢伸手,把解薔掐死在這里。
他的手要碰到解薔的脖子了。
“怕什么?”解薔一開口,酒氣直往康安臉上噴,康安被熏到偏頭避開,解薔還在說,說的聲音不大,甚至聽得出來很低落,還帶著一些自嘲,“我也是個廢物。誰看不起誰還不一定呢......都是背著人命的,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今朝有酒,就他娘的——今朝醉。”
康安下不去手,他覺得留解薔一命:“......”
急促而不紊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三個北旗禁軍提著長槍趕來。
“參見王爺?!苯姶掖颐γχ蛋残羞^禮,兩個人從解薔手里接過昏迷不醒的仆人,一個人架著還未清醒的解薔往皇上的主帳走。
康安在一旁看著他們來了又走,阿謹小小聲問了一句:“爺,咱們現(xiàn)在去哪?”
如果康安想去主帳看審訊,陛下一定不會阻攔的。
等到阿言喘著大氣跑過來,康安才邁開了腳步。
“本王困了,回去睡覺。”康安情緒有些不好,阿謹不知道哪里又惹著這位爺不高興,不敢多嘴,小心謹慎地跟著康安繼續(xù)向王帳走去。
一天就這么忙里偷閑的過去了,許多帳篷都熄了燈,康安一路舟車勞頓,本來就感到疲憊不已,今晚遇到解薔后,困意更甚。
康安不喜歡人多,身邊只有阿謹一人忙里忙外,伺候好康安洗漱上榻之后,也熄了自家?guī)鹊臓T火。
康安的世界有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靜寂。
四周什么都沒有。
漸漸地,響起了哭嚎的風聲。
隨后,細細的沙響、緩緩的流水聲、急促的馬蹄聲紛至沓來。
“世子,還能堅持住嗎?”一道耳熟的、強有力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在康安耳邊環(huán)繞。
一個少年語氣輕松,破解了當晚緊迫的氣氛:“這才哪到哪?小爺還能跑個七八天?!?p> “哈哈哈!”康安的身邊突然響起不同的笑聲,方才說話的那個男人又說,“聽到了嗎?兄弟們可別拖咱世子爺?shù)暮笸?!?p> 康安又聽到那些笑聲中,有人說:“世子放心!末將們保證不會讓那幾個落跑的渠韃孫子見到太陽升起來!”
喬燧無月照沙丘,風也問仇,水也問仇。
世子搭弓取敵首,參也無情,商也無情。
本是建功好時刻,卻和計劃之中的不一樣,沙丘忽然下陷,戰(zhàn)馬嘶鳴。
所有人都掉進了陷阱里,接二連三的慘叫、利刃刺破皮肉的撕裂、鮮血的迸發(fā)在康安的腦海中混響。
他靠在陷阱的邊上,沒有拔地而起的鐵錐刺穿他的身體,但是那些走向地獄的聲音讓他渾身疼痛,恐懼到呼吸困難。
他在夜間的視力真的非常出眾,即便沒有光,他也能看清眼前這一片黑灰色調的煉獄,看著那些上一刻還在大笑的人,下一刻連哀嚎和求救都發(fā)不出來。
他心里有個聲音在說:等著......等著......
他等來了一滴又一滴黏糊糊的膠體,滴在他臉上。
心里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了:來了......來了......
是一具龐然大物朝他砸下來,他聽到了自己的慘叫:啊——
躺在榻上的康安依舊突然蹬腿,渾身打顫。
阿謹和阿言陪伴了康安多年,這么一些輕微的動靜便將他驚醒,立馬起身,摸著黑熟練地點亮了一盞蠟燭。
何妨吟笑
康安有黑眼圈,看久了會覺得很好笑,這與帥不帥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