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氣風(fēng)發(fā)的解二爺今日背上無人,全副武裝,載著主人昔日使用過的弓箭和刀戟,鐵蹄一聲踏著一聲,急不可待,不像是陪伴主人出嫁的,更像是催促主人出戰(zhàn)的。
不知道是誰在發(fā)號施令,北旗全軍齊齊唱道: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瞬間,聲震霄漢,如千斤巨石滾落山谷,如驚雷在耳,比戰(zhàn)鼓更雄渾,敲碎了解薔心里的一塊冰,暖流迸發(fā)式噴薄而出,奔騰萬里。
連打頭的鑼鼓都蓋住了,好在嗩吶的聲音尤其突出,混在這金戈鐵馬聲中,竟還能不落下風(fēng)。
不愧是嗩吶。
他們故意瞞下來,給了她這么大一個驚喜,她心都化了,軟得一塌糊涂,手握拳也沒有了力氣。
這些人,操......解薔又哭又笑,幸虧沒人看得見她,眼淚決堤一般,濕了滿面。
真是——大排面了!
北旗禁軍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北旗今日嫁女——大場面啦!下次嫁女可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呢!
“這樣可以么......”解薔穩(wěn)住情緒,在大紅蓋頭下問,“我以為,你們一起湊嫁妝已經(jīng)很......出格了......”
祁笙胸腔震顫著發(fā)笑:“放心,你的得力副手陳值大人,給你向皇上申請了?!?p> “......這畜生,”解薔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感動不已,“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
“哎,罵人別連帶我?。 逼铙习呀馑N背到轎子上。
解薔撩起轎子的喜簾,正往里走,忽然嫁衣被人拽住。
她就這模糊的視線辨認(rèn)方向,朝祁笙低頭,只聽著在婉轉(zhuǎn)的送嫁曲被唱成慷慨激昂的戰(zhàn)前曲背景音下,平日里不著四六的猴精很認(rèn)真地和她說:“要是委屈了,就回來,我們都是你的娘家人。”
一滴眼淚掉下來,潤濕的里層一小塊輕紗挨在一塊。
“頭兒,明兒就回娘家來吧。”
喜轎的另一邊,是除了新娘之外,最惹人關(guān)注的郎君,護(hù)轎的紅衣彭虞。
不嫌事大的汪悔旗首在喜轎后面附和道:“就是,咱家一座山頭,比明王府寬敞多了,中山跑馬場,夠你撒野了。”
“我,”解薔想后退一步,被祁笙笑著塞了進(jìn)去。
“你要出嫁了!不要往后退。”
解薔穩(wěn)住身形,鉆進(jìn)了轎子里。
不要后退,解薔你已無路可退。
聲勢浩大的送親隊伍,出征一般,震懾了鄰里街坊,嫁妝排了一條長龍,一半是皇家補(bǔ)的,一半是江決的,剩下的幾箱零頭是各家湊的......一路從太康城的最外一圈大街巷,繞到了南街,萬眾矚目中,花轎上了每一場婚禮的必經(jīng)之地——經(jīng)緯橋。
太康城的習(xí)俗,一則就是這經(jīng)緯橋上,兩家相會,共同護(hù)送新娘走完剩下的路程,寓意著今后親家共度風(fēng)雨,二則庇佑新人夫妻美滿,琴瑟和鳴。
人群中開始出現(xiàn)騷動,出嫁曲也唱完了兩回,沒有了高昂的曲調(diào),即便是披上紅袍,跨上紅棗馬的北旗禁軍依舊煞氣壓過喜氣。
圍觀群眾者皆嘆:這、這大概就是統(tǒng)領(lǐng)大婚吧。
“頭兒,前面好像不是東旗的人?”轎子外頭,彭虞跟她通氣道。
解薔連東旗什么時候也要參與的都不知道:“什么東旗??”
此刻也不需要解釋什么東旗了,彭虞等迎親之旅靠近后,才告知解薔:“龍泉軍啊?!?p> “???”解薔一顆心被吊起來,有些失神,“什么龍泉軍......”
“確定是來迎親的?”彭虞沒有搭理解薔,他在外頭自言自語道,“一身風(fēng)霜,氣場太強(qiáng)了——頭兒,我覺得我們被壓制住了?!?p> 解薔感覺場面已經(jīng)失控了,她聽到了外頭看熱鬧的人群都沸騰起來了:“......”
汪悔在轎子后面惋惜道:“哎——當(dāng)初還說,不蒸饅頭爭口氣,沒想到龍泉軍竟然回到了太康?還他娘的跑來迎親?這饅頭是蒸不熟了?。 ?p> 解薔又不能出去看熱鬧,只聽前方有人報號,全場頓時冷靜下來,一根針落到地上,也能聽見聲響。
“末將巫槐,帥三千龍泉鐵騎,前來迎親——”
場下又小范圍的沸騰起來:“天哪,沒想到七年過去了,我還能看見巫將軍!”
“老夫的眼淚......”一老漢低頭捂臉,“老明王啊——您看啊見了嗎?龍泉鐵騎回來了!”
“明王府......有救了?”年輕的單貨郎向四周打聽,可誰也不知道啊。
早時坊間有傳聞,說東旗禁軍會替明王府迎親,已經(jīng)點(diǎn)爆了不少人了——要知道太子成親的時候,都沒用東旗來迎親呢!
誰都猜不出里頭的貴人們,到底是什么心思,但是這更凸顯了皇家對這場婚事的看重,和皇上確實對明王恩寵有加。
今日著熱鬧也算是升級了,坊間瓜價得翻倍的漲??!
龍泉鐵騎再現(xiàn)!
多少人見證過的輝煌!如今再次降臨了!
巫槐將軍此番來意明了得很,承認(rèn)康安這位世襲的統(tǒng)帥,便是龍泉鐵騎千里奔赴,為搖搖欲墜的明王府撐起場面的主要意思。
北旗禁軍自然不愿認(rèn)輸,龍泉鐵騎威震宇內(nèi),壓不住是正常的,但是自家的血性也不能這么氣餒的丟掉,漲他人士氣,滅自家威風(fēng)。
“三千北旗禁軍愿與龍泉諸位同往。”辦正事時的陳值總是異??煽?,北旗禁軍的大旗被他牢牢穩(wěn)住。
危險解除。
一些想要看北旗笑話的人,也不得不收起了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掃興地擺擺手。
由最強(qiáng)禁軍和最強(qiáng)鐵騎護(hù)送的成親場面,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解薔心里愁啊,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三年后一和離,妥妥的群嘲。不止和離被群嘲,雙方哪怕再各自成親,還得再被嘲一次......
不敢再往下想了,解薔頭痛得很,這就是娘家人給她的新婚大禮么?真的很大了,她好像有點(diǎn)受不住......
不止解薔受不住,康安已經(jīng)都不知道自己人在哪兒了,他覺得自己在做夢,可是他只做過噩夢:“本王不是讓他們回來搞這個的......誰,誰出的主意?”
何妨吟笑
北旗眾人:我們的姑娘嫁出去了,還是我們的姑娘,貴府最好心里有數(shù)。 卷一倒計時: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