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皇室祭祖的車隊從東門駛出,一路上都能看到東旗禁軍的大旗和字旗遍布四野,在秋風里招展開來。
山路陡峭盤旋,馬車里搖晃不停,解薔再也忍不住,一定要下來騎馬。
于是康安就看著她頂著沉重的金冠,脖子上環(huán)著瓔珞墜著寶玉,提著一身繁重的宮裙,正要踩著那雙軟底的正妃制式繡鞋扣上銅鑄的三角馬蹬里……
“過來?!彼麖澭呀馑N的肩膀掰過來,“你這一身上了馬也不比在車里舒坦多少?!?p> “馬車更難受。”解薔鐵青的臉上寫滿了拒絕。
“我載你——”康安把話說完,“你這雙鞋走一半就得給馬蹬磨穿了?!?p> “……我不習慣被人載著走?!辈皇遣涣晳T,是這樣的話就和康安離得太太太近了,她光想想就很窘迫。
“沒事的,不擠。”康安往后挪挪,拍拍前面空出來的一小塊馬鞍,“你看,我很瘦的?!?p> 一旁頭聽的太子殿下:咳……
幸而康安機靈,把話又圓回來:“你比我還瘦,我們兩個瘦子,都比不上呼圖一個人的屁股。”
跟在術(shù)牛身邊的呼圖老臉一紅:……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解薔也實在不想轉(zhuǎn)回那要命的馬車里,大方地向康安伸出手,悶悶地說:“拉我上去?!?p> 康安反扣住解薔的小臂,把人帶到懷里。
一時間沒人有話要說,太子都走開了,后面跟著的一眾未成年皇室子弟更是不敢往前湊。
已婚男人都這么膩嗎?太子和太子妃站一塊兒也很膩,這就是已婚男人的恐怖之處嗎?
怕了怕了。
解薔的強勢和統(tǒng)領(lǐng)北旗是的權(quán)威,讓人覺得她像一棵高大堅韌的蒼松,此刻卻被康安圈在懷里,暈車后遺癥也削弱了她的定力,像一棵狂風中搖擺不定的垂柳,被動地在依靠身后之人還是自強不息中來回試探。
康安難得的可靠了一次,他一把攔住解薔的腰,毅然決然,果斷利落:“靠著吧,我是鋼板嗎,還能把你硌吐了?”
“……”不至于,解薔靠在康安胸膛,偏了偏腦袋,能感覺到發(fā)冠不小心戳到了康安避之不及的下巴,又驚慌失措地仰頭要看看情況,被康安騰出一只手把捏住兩邊臉蛋子掰正定住。
“再動嘴都要戳歪了?!笨蛋舱f完往解薔難得乖巧的后腦勺掃一眼,看到了發(fā)髻下露出來的一點點發(fā)紅的耳尖,舔了一下嘴唇,決定好好欣賞沿途山石風光。
顛著顛著,康安感覺到懷里的小狼人徹底放松了,又感受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原來是太累睡著了。
從東山開始,長路漫漫向南,轉(zhuǎn)山轉(zhuǎn)水,沿著龍脈而行。
解薔在進皇陵山門前被康安叫醒,臉色好了不少,前路由大片平整青磚鋪設(shè),她自覺滑下雁驪,鉆回車里。
雁驪還有點依依不舍,要不是康安控制著,它還想掉頭找人。
康安留戀道:“一聲謝謝都沒有……”
“你差不多得了。”重新湊近的太子滿是嫌棄。
康安無辜地看著兄長:“皇兄你說什么?弟弟怎么聽不懂?”
太子不想搭理他,麻了麻了,離個屁,他決定堵上小蘿卜頭的未來,二弟這婚鐵定離不了了。
馬車內(nèi),太子妃懷里暈車還沒緩過來的小蘿卜頭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太子妃摸了摸他的額頭,和宮女說:“蘿卜頭暈車暈的太狠了些,回去得找御醫(yī)看看才好。”
?
解薔在下人的服侍下落了地,兩條腿終于踩實了。
一旁下車的還有不少女眷,一些王侯家里的妻妾兒媳,也紛紛聚攏到一處,互相見過禮。
在中秋宴上,解薔已經(jīng)把平日宮里宮外,常見的不常見的人都認了個七七八八。
“見慣了明王妃往日的統(tǒng)領(lǐng)模樣,難得換了宮裙,還真讓人眼前一亮?!?p> 女孩子之間,拉近距離最好的辦法之一就是夸對方好看!夸就完事兒了!
其實大家身上的穿戴都是有講究的,今日祭祖,只能這樣穿,沒有其余的選擇。
解薔算計過自己這一身值個多少,算了一半就開始捂胸口了,這身穿那么戴重是有原因的。
真的好貴。
康安也坦言,宮里送來的制服都是府上最值錢的東西。
他們王府真的沒有別人家那么雍容華貴,古玩珍寶對別人大戶人家而言,就是龍宮附近灑落在地的珍珠,對明王府而言,就是戈壁里突然出現(xiàn)的一泓清水一樣稀有。
解薔在一眾皇女的探討中神游,恍惚中看到了家里野蠻生長的不知名花草,和那些張牙舞爪的盆景。
解薔還問過為啥不修剪,管家老臉一紅:“王爺說那樣好看,不要千篇一律的美景,那沒意思?!?p> 丑得千奇百怪的,她也沒覺得哪里有意思。
腦袋里想七想八,她本能地去看心中想到的人。
康安把馬交給士兵帶了下去,迎上解薔無聊的眼神,笑著朝她走去。
康安朝這邊走來時,嘰嘰喳喳的一群皇女們都不敢說話了,并且紛紛后退幾步。
“無聊?”康安走近,小聲問她。
當然要偷偷地問,被聽見了就是對祖先的不敬。
解薔搖搖頭,她一起也祭祖,大家爬到祖墳的坡上,往下面丟炮仗,響個半柱香,把烤乳豬一家家分了,收拾收拾就回去了。
皇家當然是最講究的,也是最有權(quán)利講究的一族,沒有他們的祖先,就打不來這個天下。
按規(guī)矩,解薔緊跟著康安,入了山門。意外的是,她看到了北旗不少禁軍在這里,陳值、汪悔、彭虞和魏健都在。
天子不是每年都在皇陵會舉行祭祖,這一來一往耗費人力物力財力,對勤政節(jié)儉的皇帝陛下而言,得不償失。
聽說旱災那一年開了山門,此后十年間,唯一一次開了山門,祭拜先祖的,就是五年前了。
那會兒更不用提了,解薔人還在陰間路口反復橫跳,哪里會有什么印象。
她想問,祭祖也需要四旗全軍出動嗎?像北旗這種魚龍混雜的,參與進來不太妥吧?有孝陵衛(wèi)就好了啊?
可是她不敢出聲,大家都太嚴肅了。
何妨吟笑
家里沒存糧了?。?!現(xiàn)碼爆哭?。。?!康安終于出手了?。?!解薔心中野豬亂撞,要不是暈車讓她看著“乖巧可人”,她真的會騎著馬載著康安繞山腳跑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