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四人臉上都帶著喜悅,他們的展開很順利,是好事。
“哈哈哈哈!好!好!”皇上大喜,“那么聯(lián)盟一事定在何時?”
“明日。”康安答,“臣已經(jīng)派人傳去消息,兒子給他慢慢找,結(jié)盟就當(dāng)下,越快越好?!?p> 燭火搖曳,皇上的堂屋中透著質(zhì)樸的溫馨,他眼角已經(jīng)濕了,走向康安,拍了拍他的肩:“長大了——都比朕要高了。”
“嗯?!笨蛋埠黹g發(fā)疼,只點(diǎn)點(diǎn)頭。
皇上也不愿在人前流露太多:“散了吧,都回去休息,奔波一整天了。”
出了門,康安回身問:“您什么時候回京?”
皇上背對著他,擺了擺手:“再等等?!?p> 康安沒再繼續(xù)問,看了眼解薔,身后的房門緩緩合上,院中只剩皎潔的月色,照應(yīng)青石上一地的落花。
風(fēng)一吹,零碎的花瓣卷過二人腳面,有些還匆匆吻上到了解薔的刀鞘。
解薔低頭,看一地落紅被夜色染成深藍(lán):“這是什么花?”
康安俯身鞠一捧放在掌中,起身遞到她面前,很舒適很柔和地告訴她:“西府海棠?!?p> “真好,”解薔看著康安手里蓬松的海棠,用指尖撥弄著,“西北的花都開了,真好?!?p> 他們是紅塵阡陌上的匆匆旅人,俯仰之間,已是百花開盡。
要是生活能安定下來,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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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琳昏迷了整整兩天,和渠跶結(jié)盟之后,白閬關(guān)的軍心亂了,邱融徹底的踏上了一條絕路,自古成王敗寇,到此局面,他再無力回天。
老將軍房中白綾三尺,天明后由親兵收的尸,消息傳得太過迅猛,剛醒過來的邱琳大悲之下,又昏睡過去。
白閬軍繳械投降,白閬關(guān)和喬燧關(guān)重新回到關(guān)內(nèi),以河灘中線為界,渠跶后退三百七十余里。
同一天,康安和賀雒商議在后天舉行明王鎧甲的歸還大典。
細(xì)雨朦朧,喬燧關(guān)外三百余里處,馬蹄踩踏著青草地,一個蹄印一個淺水坑。
康安和賀雒在約定的交界處面對面,所有人看著他們,還有賀雒手中那一副被歲月洗禮的戰(zhàn)損披掛。
白纓頭盔上已經(jīng)生銹了,有一兩處血跡沒有拭去,那銹面比血跡還要大,白銀鎧甲也少了些許光澤,但英靈曾以血肉賦予它忠烈,七年敵營之深藏,不曾是它在眾將士眼中黯淡半分。
康安心潮澎湃,他穩(wěn)穩(wěn)接過賀雒遞來的父王舊物,一切進(jìn)程是那樣的正常和流暢。
沒有慌亂失控,沒有痛哭悲號,連康安自己也很驚訝,他的悲傷、仇恨、渴求等等一切的情緒,在此刻都不見了,油然而生的是對父王的敬仰,從而上升為把喬燧關(guān)、把西北邊防抗在肩上的一種意志。
他甚至感到一絲欣喜,他一切的消極偏激的情緒都仿佛被這懷中的鎧甲洗凈,以往在煉獄中的痛苦回憶皆碎作這一天的雨珠,仿佛重回禁錮自我的夢境,氤氳中他在開滿白花的荊棘中找到了方向,巍峨的龍首巖石拔地而起,佇立在前方,給他戰(zhàn)勝自我的勇氣和底氣,還有沉寂已久的滿腔豪情。
一場無言的禮儀從開頭持續(xù)到結(jié)束,賀雒注視著康安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前方翹首迎天的喬燧關(guān)城漸行漸遠(yuǎn),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喬燧關(guān)城下,康安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了皇帝的儀仗,還有如云的北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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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谷軍前,康安翻身下馬,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父王的鎧甲向皇帝走去。
“不用扶。”皇上的玉冠下,又多了一片花白,他有些等不及,抬著手朝康安迎去。
那一只盛放了鎧甲的無蓋鐵盒,從康安的手中傳遞到皇上掌心。
??!
“皇上!”眼見皇上忽然一陣痙攣,差點(diǎn)沒把盒子拿穩(wěn),就在康安及時扶住的同時,皇上死死地把盒子摟住了,這哪里是一個君王會表露的模樣,康安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平平勸一句,“皇上保重龍體。”
在康安松手后,四周的武將們紛紛聚過來,被皇上排開:“朕、不需要。”
除去他眼角的紅痕,康安看不出來這位生父其余的情感波動,他默默地在身后護(hù)著,直到閆亓大人上前接替,他才避嫌一般退到第三位。
皇上都不騎馬了,誰還敢騎?
“就讓陛下和老王爺呆會兒吧,殿下以后有的是時間陪他,可陛下已經(jīng)老了?!饼彉X牽著馬,腰后的魚竿換成了鐵鞭,走到康安邊上,見他情緒與前幾月相比又同又不同,“解薔呢?”
康安挑著話回應(yīng):“回老統(tǒng)領(lǐng),解薔出任務(wù)去了。”
“可說了何時回來?”龔榅一直沒有機(jī)會和解薔等人見上一面,心中有些失落,只好靠邊向后張望著殿后的溪谷軍隊,望望那幾個看到他還沖他招手的混小子......
沒規(guī)沒矩的......
“不曾說。”同龔榅一起望了眼后方,康安皺眉,他身邊沒有一人,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合群,就算決心重新活一遍,可有些東西還是會改變的。
龔榅也老了,最不喜歡看到年輕人愁眉不展,毫無鮮活氣,可對方是位殿下,他還是比較委婉:“不必?fù)?dān)心,她命大得很?!?p> 康安咬住牙根,哼一聲:“本王沒有擔(dān)心?!?p> 龔榅看著康安帶著黑馬離開的背影:......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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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一個氿罕,還用得著你去?”康安拉住解薔的手腕,把反對表現(xiàn)得完完全全。
反觀解薔卻興奮不已:“你還記得中秋宴上他怎么落咱臉面嗎?現(xiàn)在就是回禮的時候了?!?p> “明明——”康安身邊氣壓低得可怕,在門口把守的士兵都有些惴惴不安。
可惜解薔感受不到,她還不死心地勸過去:“機(jī)會難得,這次不去他就死了!走過就是錯過!”
好巧不巧,魏承文在院子里催人:“解薔——”
“我走了,不生氣了啊?!苯馑N出門前,還安慰似的摸了一把康安寫滿“本王不悅”的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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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結(jié)束,康安回到現(xiàn)實(shí)中,心里又給魏承文記上一筆,這廝明明是在報以前被壓迫的舊仇,把解薔拎過來拿過去地用。
而解薔還傻傻地給人當(dāng)?shù)蹲?,?dāng)了刀子還沒有錢。
康安暗地里開始謀劃,要找個機(jī)會,再收拾魏承文一遍才好。
“殿下,皇上傳召?!?p> 無非是看著老明王的遺物,要和他念叨一些舊事吧,康安深吸一口氣:“帶路吧。”
是夜,西窗燭火,父子對坐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