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游,這城里不比我們山中,人多了,規(guī)矩也多。你別看這里無人在明面上管轄,但你不管賣啥都有指定的區(qū)域,攤位的位置誰好誰壞也都有說道?!?p> 赤沙城內(nèi)的市集上,阿土伯尋了個偏僻地,在油布鋪開的墊子上小心地將虎皮攤開。這虎皮不算尾巴也有四米長,若不是油布寬闊還真擺放不下。
“我們這種臨時來的,雖然市集里不禁,但也只能尋些最差的地方落腳。還好這赤虎老爺?shù)钠っt似焰火特別扎眼,不怕別人瞧不著。”
管好了陳列,阿土伯便拉著風(fēng)云游在攤子邊的騾車上坐下,順便給辛苦半天的騾子喂了把豆子。
赤沙城雖然不夠繁華,但也是一郡之首,人口不下二十萬;故這市集之中人流也很是可觀。普通的虎皮這兒雖然也不是日日都有,但終年到頭誰都見過幾回,可這赤虎君的皮子足有尋常大蟲的兩倍多面積,那一鋪開可謂蔚為壯觀。
不一會兒,風(fēng)云游身前的攤子上就聚了不少人氣。
“老丈,你這虎皮可不一般啊,這般大小品相,打算賣多少銀子?。俊?p> 有看客問道。
“五百兩?!?p> 阿土伯瞄了眼問話之人的衣著,就知道不是出得起的主,故而回話有些冷淡。
“五百兩!”
圍觀的眾人聽了這個數(shù)字一陣驚呼,但卻沒有人不識貨的說不值這個價——尋常的虎皮也要個四五十兩,物以稀為貴之下,這張火紅的皮毛賣個十倍并不過分。
眾人看得熱切時,集市的另一端卻走過來五個吊兒郎當(dāng)?shù)那嗄辏醒奂獾目纯蛣傄黄骋?,就好似老鼠見了貓兒,馬上斂住表情低頭走開。風(fēng)云游抬頭望去,便見到這幾個青年敞著衣襟胸口上紋著血手,一副左顧右盼流里流氣的模樣,其中一個還順手從經(jīng)過的攤位上順了個蘋果,吃得汁液四濺。
看著阿土伯陡然難看起來的臉色,少年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些地痞無賴之類的角色。
還沒等這幾人走到近前,攤子邊上圍著的百姓已經(jīng)都散了個干凈。
青年之中,有一人衣著錦繡而邋遢,絲質(zhì)的長袍上腰帶也系得歪歪扭扭,貌似是領(lǐng)頭的人物。這人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風(fēng)云游攤位上的惹眼虎皮,頓時眼睛一亮,緊接著左右吆喝幾句,不一會兒就和同伙一塊站在了風(fēng)云游的攤前。
“哎呦,今兒是個什么風(fēng),把安樂哥的大駕也吹了過來?!鼻嗄赀€未開口,阿土伯已經(jīng)迎了上去,滿是褶子的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你這老頭挺眼熟啊,是叫什么來著。”領(lǐng)頭的青年卻不接茬,只是一臉傲氣地問道。
“安樂哥,這老頭是大風(fēng)山里風(fēng)家村賣皮子的,叫阿土?!鼻嗄晟磉叄瑒倓偪型晏O果的家伙回道。
阿土伯正要說話,就被青年打斷:“你來這擺攤,例子錢交了嗎?”
“都已經(jīng)備好了,就等您來取。”青年話音剛落,阿土伯就自衣襟里掏出了一包銅錢,看著得有個一兩百文。
這可足夠一戶節(jié)省人家過上一旬日子了。
掂了掂手中的例子錢,安樂哥故作派頭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這老兒賣的虎皮不錯啊,是你們自個獵的?”
“是,是我家侄兒親手獵的,阿游,來給安樂哥問個好?!?p> 阿土伯將猶自坐著的風(fēng)云游拉起身來,不過少年只是面無表情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付過去。
“我這侄兒啥都好,就是性子比較冷清?!?p> 老人知道自家子侄是能與赤虎君性命相搏的人物,心里未必看得起這些地痞無賴,但眼前這陳安樂乃是血煞幫幫主陳平之的獨(dú)子,說什么也不能得罪,故而趕緊賠笑解釋。
“嗯,你這虎皮打算賣多少?。俊?p> 面對風(fēng)云游的冷淡,仗著血煞幫的勢力一向飛揚(yáng)跋扈的陳安樂卻沒有發(fā)作,阿土伯心中暗道不好。
“打算賣五百兩?!?p> 阿土伯只得硬著頭皮說道。
“五百兩?”
陳安樂好似聽到了什么笑話,臉上擺出了一個夸張無比的表情。
“阿肆,我們以前見到的虎皮都賣多少?”他向身旁之人問道。
“四五十兩吧,沒見過更多的。”那人回道。
“我說土老頭啊,你這做人不厚道啊。這一張虎皮,就稍稍大了些,你就要賣五百兩,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p> 陳安樂冷笑著,眼里滿是貪婪。
“我看你擺了半天攤也賣不出去,不如我?guī)湍阋话眩氵@虎皮我要了。阿肆,你拿五十兩銀子出來?!?p> 說著,青年就伸手朝油布上的虎皮抓去。
風(fēng)云游看了陳安樂半天的表演,心中厭煩至極,正要出手,卻見到阿土伯已當(dāng)先攔了上去。
“安樂哥,這虎皮是我家侄兒拿命拼來的,你看這大小品相,可絕不是一般貨色。”
老人用青筋滿布的手掌將陳安樂伸出的手腕一把抓住,話語間也再不復(fù)討好味道。
“這玩笑可開不得。”
“老頭,我什么身份,和你開玩笑?”陳安樂被人阻住,心中頓時怒極,雙手發(fā)力,一把就把阿土伯推飛出去。
“老頭,這赤沙城,我陳安樂要做的買賣沒有做不成的,你可別給臉不要臉?!?p> 青年高聲暴喝,滿臉的囂張跋扈,一時間,整個集市內(nèi)無人敢吭聲。
眼見四下落針可聞,陳安樂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彎腰伸手就向虎皮抓去。
但他用力一扯虎皮卻沒有扯動。
陳安樂一抬眼,就見到阿土伯的那個俊秀侄兒正一腳踩在這虎皮之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地瞧著他。
血煞幫的少幫主正要發(fā)作,卻被風(fēng)云游冰流般的話語打斷。
“此虎身長丈半,重兩千斤,因一身火紅皮毛得名赤虎君。多年來,虎君橫行山里,百無禁忌,爪牙蠻力之下,無一合之?dāng)??!?p> 一眾潑皮耳中,風(fēng)云游冷硬的聲線如同雕鏨金石,字字分明。其言語之中煞氣撲面,配上眼前虎皮,讓人腦海中不自覺的就浮現(xiàn)出赤虎君昔日嘯傲山林的威風(fēng)模樣。
“虎君與我決戰(zhàn),身陷囹圄,兇威不減;骨斷筋折,不知回頭;身死魂消,尸身不倒?!?p> 眼見眾人面現(xiàn)瑟縮,少年輕聲反問。
“你們也配碰它的皮?”
然后,是悶雷般的咆哮縱橫全場。
“爾等鼠輩,知道畏虎,怎不知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