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窗前的那株玉盤金華,被她日日以溫泉培養(yǎng),久了居然養(yǎng)出了一絲精魄。每當主人靠近的時候,花葉會聚攏,挨著主人的手,十分依戀的樣子。孟婆每每看到,更覺得這山茶花惹人憐愛,心中更加歡喜。
大約過了百年之久,一日,一個小女孩出現(xiàn)在孟婆的院子里。這天,黑無常去找孟婆的時候,剛好碰上,他一看她周身的氣息,就知道這是那朵山茶花修煉成形了。于是問道:“你就是茶姬?”
那時候,茶茶頗為膽小害羞。以前作為山茶花時,雖然養(yǎng)出了神識,但是一直也是在混沌之中,靈智未開。她之前從未見過除了孟婆以外的人,見到他問話,不是答話,而是下意識地跑開了。
黑無常站在院子里,也無甚反應,見到他這種反應的多了去了,這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后了。
但是作為孟婆座下最得寵的山茶精,回去后卻是非常懊惱。為什么呢?只因她覺得有損顏面,剛才那一身黑袍黑發(fā),周身煞氣讓人不敢靠近,那便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地府判官黑無常。他和孟婆共事,交情匪淺,以后來找孟婆自己豈不是每次都嚇得不敢出來。
這樣子不僅她的顏面何在,孟婆的顏面何在。小山茶想了一晚上,覺得膽子這種東西就和廚藝一樣,多練練就好。于是,她和孟婆說明了她的想法,以后但凡黑無常過來找孟婆,她想侍奉左右。
一開始孟婆還覺得奇怪,因為之前她還對他避之不及,怎么先態(tài)度大轉彎。當?shù)弥沁@樣想的后,孟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這個小呆瓜,這有什么好計較的,他見誰都板著臉,辦事又狠絕,自然很多人懼怕他。你怕他,實屬正常,大不了他來了,不見他就是了,他堂堂一個冥界神官還能和你計較不成?!?p> 小山茶不服氣道:“我知道黑大人很厲害,但是我作為府上千百年來第一個修煉成形的精靈,也很厲害啊,我不想以后見著他就跑,小山茶不想給姑姑丟人。”
孟婆見她明明還是害怕,卻像個小大人一樣,十分可愛,便隨了她的心愿。以后但凡黑無常過來,孟婆都讓她去斟茶倒水。
剛開始的時候,黑無??吹剿彩呛芷婀郑髅鞯谝淮我娒娴臅r候,怕地躲開了,現(xiàn)在卻湊上來。孟婆道:“我家茶茶想給我長臉,說我們黑大人是這里的???,每次見人都躲的遠遠的,不是待客之道?!?p> 黑無常拿起小山茶剛剛沏好的茶,嘗了一口,說道:“還不錯?!?p> 小山茶自剛剛他拿起茶碗,心就懸著,到這刻他說還不錯,心中的石頭才算落地。
從此小山茶就成了孟婆和黑無常的茶童,她也可以近距離接觸這位讓人聞風喪膽的地府判官。
日子過得平淡,可是小山茶卻絲毫不覺無趣。又過了幾十年,她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孟婆很是寵愛她,各種靈物將養(yǎng)著她。一到山茶花開時節(jié),玉盤金華盛開,滿目所及都是碗大的茶花,層層疊疊,煞是好看,那香氣撲鼻而來,遠遠的就能聞到。
有人曾評價,就連忘川河邊的曼珠沙華一招盛開那景象也不過如此。于是這時的孟府,總是人滿為患,門檻每年都要修十幾次。
“茶茶,你有沒有想過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孟婆慈愛道。
小山茶正在仔細擦拭茶碗,偶聽到這話,抬頭道:“我不想,我想陪著姑姑?!?p> “你現(xiàn)在正是最好的時節(jié),總是陪著我這個老婆子有什么好的,年輕人應該交點和年紀相符的朋友?!泵掀诺?。
“這不是還有黑大人嗎?”小山茶回道。
“這么多年你跟在我們身邊,泡了多少茶進了他肚子,也沒見他和你說幾句話,你倒還把他當朋友了。”孟婆覺得小山茶實在單純可愛,便笑道。
“一開始,黑大人看著是有點讓人心生恐懼,但是相處久了,才知道,黑大人其實不是那種殘暴的人。人們之所以害怕,多半是內心對他強大的力量的恐懼?!毙∩讲璧馈?p> “嗯,看來我們茶茶很聰明,看事情很通透。”孟婆欣慰道。
“黑大人?!毙∩讲柃s忙起身道。
孟婆看到在門口的黑無常,笑道:“你來了,快過來,我們茶茶剛才可是好生夸贊了你一番,你以后不能板著臉對她哦。”
黑無常:“……”
小山茶很局促不安,很緊張,她心想:他在門口站了多久,自己剛才的話他聽了多少,怎么辦?又想跑了。
但是黑無常并沒有說什么,照往常一樣坐下來和孟婆商議事情。
“李慕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黑無常問道。
孟婆笑著回道:“不是很有意思嗎,讓他接下來的時間去贖罪,不比直接讓他在地獄煎熬更好。”
“我只是擔心經變故后,他的心性是否還如從前。”黑無常眉頭緊蹙。
“這你到不必多慮,不說從前他協(xié)助他父親對安定邊境,保家護國的貢獻,他本心不會差,再說不是還有黃泉殘月嗎?”孟婆道。
黑無常握著手里的茶碗,手指摩擦著碗沿,不知想些什么。過了一會他開口道:“其實我沒想到,你會把黃河殘月交給他?!?p> “嗯,是的,給了,不過他到現(xiàn)在一次都沒使過,看來是不屑啊。”孟婆感嘆道。
“他可能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不想依賴這種未知的神力,會讓人迷失自我。”黑無常道。
“這點和你很像,小黑?!泵掀诺馈?p> 小山茶知道他們討論的是最近被大家津津樂道的十三號月臺的主人李慕。
這李慕,她見過一面,當時她幻化成原形在睡覺。他進來的時候,她感覺到一股很濃郁的煞氣,于是她把花葉都裹得嚴嚴實實,還加了一層結界。
遠遠看去,李慕就像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兇煞惡靈,渾身浴血。因為害怕,所以她躲得遠遠的,也就沒聽清他們說話的內容。
不過外面關于這個李會長的傳說可多了,什么他曾經以一人之力抵擋百萬雄兵,什么他曾經在忘川河上鎮(zhèn)壓了數(shù)以千計的亡魂惡靈。
小山茶嘴角抽動,心想這些鬼比人還能掰扯。不過李慕確實做了一件讓孟婆氣的跳腳,黑無常臉黑的跟煤炭似的事情。
邊境一戰(zhàn),城內軍民幾乎死傷殆盡,剩下的老弱病殘也被敵人屠殺殆盡。這座屹立邊境的千年古城從此只見冤魂哭泣,不復往日的繁華。這罪過本也不該李慕一人來背鍋,他只是皇權操控下的一枚棋子,在一次次的精心策劃下,掉進別人早已挖好的坑,從此萬劫不復。
但是誰也不像他那樣執(zhí)著,據說他變成了惡鬼,整日在忘川河上游蕩,攪的各方都不得安寧,遂給了他一次機會去度化因他而逝去的亡靈,為自己贖罪。
至于用什么方法小山茶就不得而知了,要知道送數(shù)十萬的亡靈往生是需要大量功德券的。
所以就聽說了十三號月臺的李慕找地府貸款了十億,震驚了整個冥界,這可是有史以來最高金額的一筆貸款,而且不限歸還日期,那不就是明擺著可以賴賬嘛。
這下大家都不樂意了,財帛動人心,這話不論是人是鬼都適用。
于是冥界各路人馬心懷鬼胎,暗地里制造些小磨擦來試探地府的態(tài)度。
黑無常心里嘆道:“就說李慕是個禍害?!?p> 孟婆心想:“禍害也沒法了,錢都被騙光了,只能咬牙挺住了?!?p> 小山茶心想:“外面的世界太可怕,還是孟婆這里最安全。”
不過很快,局勢就讓人開始擔憂了。本來只是局部地區(qū)的小動作,卻越演越烈,現(xiàn)在已經是冥界北邊地界都要求自立,脫離地府控制。眼看局面漸漸失控,黑無常決定親征北上鎮(zhèn)壓叛亂,如果讓這股勢力蔓延到了南邊的冥界監(jiān)獄,也就是地獄。
屆時,那些窮兇極惡的鬼一旦失控,那將造成整個世界的毀滅。
這次的形勢嚴峻,孟婆決定一同前往,而且她心里有個疑慮,局勢發(fā)展有些太快,感覺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所以她想趁機把這背后之人給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