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以貨抵債
人群中，張小婉愣愣地看著王大強(qiáng)的背影，忍不住偷偷地擦了擦眼淚。
楊明萬看著王大強(qiáng)，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楊明萬這人，服軟不服硬。見王大強(qiáng)說得如此可憐，他摸出錢包，當(dāng)著眾人的面打開，取出一疊鈔票，數(shù)了數(shù)，一共800塊。他將800塊錢遞給王大強(qiáng)：
“大強(qiáng)……我……對不住你……說句實在話，到現(xiàn)在我也只剩下這800塊了……你們都覺得當(dāng)老板好，可是……你們誰知道老板的難處？哎……算了，說這些你們也不會懂……大強(qiáng)，這錢你都拿去吧……欠你的工資，我資金周轉(zhuǎn)過來一定給你打過來……”
不等王大強(qiáng)說話，坐在旁邊的蘇貴生一把按住錢包，對大伙說道：
“800塊，咱這剛好8個人，一人100！咱都等著錢用，憑啥你就單獨只給王大強(qiáng)一人？”
楊明萬側(cè)頭看著蘇貴生：
“蘇貴生！你還有點人性沒有！”
蘇貴生嗤笑一聲：
“哧——你給我談人性？你要有點人性的話，就趕緊把錢還了！”
雙方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這時，王大強(qiáng)站出來，說道：
“哎，老板也不容易……人家好歹這么大個老板，過年也只有800塊錢……往年經(jīng)濟(jì)效益好的時候，老板也沒拖欠過工資，年終獎也是很大方的……算了，老板……這800塊錢我不要了……你……以后效益好了，再把工資給我吧……”
不等楊明萬說話，蘇貴生就將矛頭對準(zhǔn)了王大強(qiáng)：
“王大強(qiáng)，我算是看透你了，當(dāng)初說好一起來找老板要錢的，第一個帶頭找老板要錢的人是你，現(xiàn)在第一個當(dāng)逃兵的也是你……王大強(qiáng)……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王大強(qiáng)默不作聲，也不爭辯，擠過人群，朝外走去。
就在這時候，楊明萬突然大喊了一聲：
“王大強(qiáng)！”
王大強(qiáng)回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楊明萬。
楊明萬站起身來，說道：
“大強(qiáng)，多謝你的理解……我?guī)旆坷锓e壓了很多口罩，你看……如果你愿意的話，就用口罩來抵……你的工資……如何？”
這話一出，蘇貴生就立即表示反對：
“哈，用口罩低工資？虧你想得出來！你那口罩就是一堆垃圾！現(xiàn)在誰要口罩？嗯？難道你想讓我們自己把口罩賣掉？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王大強(qiáng)卻不這么認(rèn)為。
眼下已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有貨總比沒貨強(qiáng)，說不定……萬一……還能將口罩賣掉呢？那豈不就等于工資拿到手了？
王大強(qiáng)朝回走幾步，問道：
“老板，你打算給多少貨？”
楊明萬坐在椅子上，抓過旁邊的一個計算器，按了一會，抬頭看了看王大強(qiáng)，本想張口說什么，然后又低下頭，在計算器上按了一陣，伸出三個指頭：
“三萬個！”
人群中一陣騷動。
楊明萬接著說道：
“本想給你兩萬個的，但我認(rèn)你這個兄弟！給三萬個！”
隨后，楊明萬又轉(zhuǎn)頭看了看其他工人：
“凡是同意用貨抵工資的，每人都可以拉走3萬個口罩！凡是不同意的，那就請各位在再寬限我兩個月，等過完年，我回了款就給大家結(jié)算工資！”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
楊明萬接著說道：
“三萬個口罩，現(xiàn)在藥房的零售價格是2塊錢一個，3萬個口罩就是6萬塊！你們便宜一點賣給藥房，最低也能賣到1.5元一個，3萬個口罩，就是4萬5！這些口罩，我想是可以抵得上你們的工資了?！?p> 蘇貴生指著楊明萬的鼻子罵道：
“楊明萬！老子算是跟錯人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現(xiàn)在給我一堆口罩，讓我們自己去賣了換工資，虧你想得出來……你你……你這個……王八蛋！”
楊明萬也不跟蘇貴生計較，說道：
“你可以自愿選擇嘛，我又不是強(qiáng)迫，對不對？”
蘇貴生怒目圓睜：
“你……你這個賴皮！”
楊明萬閉嘴不做聲了。
王大強(qiáng)走過來，說道：
“我是過了春節(jié)就不回來上班了……所以，我選擇用貨抵工資……老板，你給我三萬個口罩吧！”
楊明萬說道：
“你可不許反悔??！”
王大強(qiáng)堅定地說道：
“你放心，老板，只要你給我這批貨，我絕不找你麻煩?！?p> 楊明萬又轉(zhuǎn)頭看看其他人：
“你們……還有哪些人要口罩的？”
蘇貴生心想，眼下好歹還能有3萬個口罩在手，萬一這家伙哪天關(guān)門溜之大吉了，到時候連口罩都落不到一個，那可就真正地白干了！哎，先甭管那么多，有貨就先把貨拿到手。
蘇貴生說道：
“我要！”
楊明萬點了點頭：
“好?！?p> 他又轉(zhuǎn)頭看看其他工人：
“你們呢？”
楊明萬的目光落在張小婉的頭上：
“張小婉？”
張小婉低聲說道：
“我春節(jié)不回家……還等著節(jié)后上班呢……”
楊明萬點點頭：
“好，好！”
張小婉的家，在蘇北農(nóng)村，家里還有一個患高血壓的老母親。本想回家看看的，但一來，已經(jīng)半年沒拿到工資了，囊中羞澀；二來，回家又得花掉一大筆開支，春節(jié)在廠里，還有宿舍可以住宿，宿舍也可以做飯，又能節(jié)約一大筆?，F(xiàn)在，她只盼望這個春節(jié)早點過去，工廠的效益早點好起來，這樣她就能盡快拿到屬于自己的那份工錢了。
從老板的辦公室回到宿舍，張小婉獨自一人躲在員工宿舍，背對著門口，給60歲的母親唐大鳳打電話。唐大鳳說今天都臘月二十二了，動身回家沒？張小婉找了個借口，說工廠的效益很好，連春節(jié)都不停工，還有三倍的加班工資呢。
唐大鳳問女兒的終身大事怎么樣了，找男朋友沒。張小婉嘆了口氣，說就快了，追她的人一大堆呢。唐大鳳讓她趕緊找個靠譜的人結(jié)婚。
掛上電話，看著雜亂的單身宿舍，再想想眼下的困難，張小婉不由得落下淚來。
生活，為啥就這么艱難呢？
她站起身，給窗臺上的一盆多肉植物澆了一點水，心里覺得好受些了。這綠色的多肉植物，胖乎乎的，帶著綠意，也帶給她在艱難困苦環(huán)境下的希望。
正在這時候，突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張小婉一愣，趕緊戴上口罩，問道：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