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一月中旬,已是深秋的季節(jié),位于南部沿海的圳港市卻還流連在夏季。正午接近30度的氣溫,讓袁森的額頭滲出了一層汗珠。
本是周六的雙休日,而此刻的他正身處于該市富人區(qū)一幢別墅內(nèi),眼前是一個中年男性,仰面躺在客廳地板上,看上去大概40多歲,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眉毛、鬢角都修剪的很整齊,唇上和下巴有一圈胡渣。體型勻稱,看來平時有在鍛煉。胸口位置的血液侵透了白色T恤,并順著外面的黑色絲質(zhì)睡袍向四下流去,身體周圍的大片血漬早已凝固,變成暗紅色滲入了地板縫隙。
周圍不停的有人走來走去,做筆記、拍照、打包物品,各人都在做著自己的工作,環(huán)境有些嘈雜但依然有序。
“袁警官,查到了?!熬瘑T阿瑞快步跑過來,“死者名為鄭顯裕,1968年生,祖籍肇江,爾裕集團董事長。與前妻韓菁育有一女,早年離婚后女兒由前妻撫養(yǎng),之后母女就移居海外了。他的父母均已過世,有一年長八歲的哥哥,一直生活在老家肇江,多年無往來。”
“孤家寡人一個啊?!痹f道,“不過這個人…”他剛想接著說什么,被來者打斷。
“哎,袁哥,就知道肯定是你?!蓖醴ㄡt(yī)穿著防護服走了進來。王法醫(yī)是袁森多年的好友和搭檔,他剛進警隊第一個案子就是跟著袁森,如今已經(jīng)過了20多個年頭。
“來了啊?!痹c了一下頭,往旁邊站了站,給他留出位置,“今早11點多報案中心接到死者家?guī)蛡驁缶缓笪覀兙挖s來了?!?p> 王法醫(yī)帶上口罩和手套,蹲下開始查看尸體。
“尸體開始有軟化的跡象,死亡時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超過了12小時,最近天氣也熱,這人看情況是昨晚就死了。”
“胸前心臟位置為致命傷,皮肉外翻,傷口整齊,應(yīng)該是用鋒利的刀具類,一刀斃命,下手利落,可能是慣犯作案。
王法醫(yī)又換了個方位蹲下,將死者的頭轉(zhuǎn)向一邊。
“腦后還有一處傷口,應(yīng)該是被人從后方用重物擊傷,但不致命。”他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家具物品全都東倒西歪,混亂一片。
“可能是死者生前和犯人搏斗了一番,書房也被人翻過,保險柜被打開了。”袁森簡單的說明了一下。
王法醫(yī)點點頭,眼神鎖定在了倒在沙發(fā)邊緣的一個紫水晶洞,他走過去拿在手里觀察,發(fā)現(xiàn)頂部還殘留著一些黑紅色的污漬。
“可能就是這個東西砸的,但我不能確定,要帶回去鑒定一下?!蓖醴ㄡt(yī)站起來,將那個紫水晶洞和底座裝入自封袋中。
“死者什么人?”他接著問道。
“名叫鄭顯裕,爾裕集團董事長?!痹卮?。
“爾裕集團…鄭顯裕…鄭…哦,他呀!”王法醫(yī)想突然想起什么,“就是那位“鄭生”呀,袁哥你不記得了?”
“哦!對的!”袁森恍然大悟,不怪他剛才就覺得這個名字十分耳熟。
這位“鄭生”之前可是警局的常客,詐騙綁架、犯毒走私、洗錢放高利貸樣樣案件都與他有過干系,但都是因為證據(jù)不足,被叫來問個話最后又被放了回去。
近幾年不知怎么的,安分守己了很多,開始做起了正當(dāng)生意人。各類的慈善捐贈會、拍賣會、公益活動、名流酒會都頻繁現(xiàn)身,交稅捐款也都很積極。甚至還作為優(yōu)秀企業(yè)的代表去參加過一些座談會、圓桌會,向其他的中小企業(yè)傳授自己的經(jīng)商之道。
但誰都知道他只是表面上開始從良,而私下里涉黃涉黑從未停止過,爾裕集團產(chǎn)業(yè)涉及金融、地產(chǎn)、進出口貿(mào)易、影視娛樂等,但大多都是在國外市場,所以更難抓到他的把柄。
“袁哥你記不記得我們還一起辦過他的案子,當(dāng)時死者家屬在現(xiàn)場哭著一口咬定肯定是鄭生做的,但又沒證據(jù),到最后也只能這樣不了了之,真是夠慘的!”王法醫(yī)回憶道。
“是啊,這樣的人如今遭人殺害,只能說因果輪回。平時仇家那么多,他早該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袁森看著眼前橫死的尸體感嘆到。
“你說奇怪的是,這種人壞事做絕,還硬是不允許別人稱他鄭總、鄭董什么的,都只能叫“鄭生”,不知道的人還覺得他是謙遜有禮淡泊名利的人,真是諷刺。”王法醫(yī)邊說邊蹲下開始做最后一輪現(xiàn)場檢查。
“袁警官,廚房內(nèi)組合刀具中少了一把,我們在現(xiàn)場其他地方搜查過了,沒有找到。剛剛請趙姨指認過了,少的是一把尖頭的廚師刀,也是她最常用的一把,所以她確認刀具一直是齊全的。“年輕警員阿瑞又跑來匯報情況。
王法醫(yī)也在一旁聽見了,他說道:“沒猜錯的話,消失的那把刀應(yīng)該就是兇器了,被兇手帶走了?!?p> “不過,趙姨是?“王法醫(yī)抬起頭來問道。
“趙姨就是報案的人,鄭生家的幫傭。我現(xiàn)在先過去一下?!霸f著拍了一下王法醫(yī)的肩膀便離開了。
趙姨在鄭生家做事還不到半年,是因為上一位要回老家?guī)O子才介紹她來做的。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晨九點來鄭生家打掃衛(wèi)生,如果鄭生讓她做飯就做飯,反正冰箱常備食材,放壞了就扔掉然后再補上。
據(jù)趙姨描述,她三天前離開時,鄭生囑咐她第二天早晨不必來了,后天早晨再過來。等到她昨天早晨再來敲門的時候,鄭生卻開了視頻門鈴讓她今天也不必來了,說今天家里有事情。趙姨本想再問那她明天早晨要不要再來的時候,視頻已經(jīng)被關(guān)掉了。
今天早晨,趙姨還是準(zhǔn)時來到了鄭生家門口,按了幾次門鈴沒有人應(yīng)答。她看見鄭生的車還停在外面,心想那就算出去了也沒走遠。趙姨就一直站在門口等著,期間她還去保安處問過有沒有見到鄭生出去過,保安說沒見過。
一直到11點,她覺得不能再等了。她想起她的上一手告訴過她物業(yè)那里有備用鑰匙,但需要驗明身份還要做登記過程比較復(fù)雜。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找到了小區(qū)的物業(yè),好說歹說,物業(yè)才找出鄭生留在那里的備份鑰匙。保安陪著趙姨到鄭生家門口,趙姨打開門一進去便看到了鄭生倒在一片血珀之中。
“臨時說有事,讓你不要來的這個情況之前有發(fā)生過嗎?”袁森詢問道。
“沒有…我碰到…第一次?!摆w姨哪見過這種陣仗,嚇到她到現(xiàn)在驚魂未定,話都說不利索。
“昨天鄭生在視頻里給你的感覺有沒有很反常?”袁森詢問道。
“有,也沒有…”趙姨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你不要緊張,好好回想一下當(dāng)時的情況?!痹噲D穩(wěn)定趙姨的情緒。
“嗯,嗯,我想想,當(dāng)時鄭生說家里有事的時候,確實是表情很嚴肅,我當(dāng)時想他應(yīng)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平時也是一個比較嚴肅的人?!?p> “當(dāng)時,只有他一個人在家嗎?”袁森接著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視頻里我只能看到鄭生一個人?!?p> “那您有見過鄭生家來過什么人嗎?”
“以前碰見過幾次家里有客人?!?p> “您能再仔細想想,那天鄭生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樣嗎?”
“警官,你,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一個保姆那里能記起來這么多,我就是每天來打掃打掃衛(wèi)生,誰知道碰上這么個事,我怎么這么倒霉呀!”趙姨又開有些慌亂了
雙方沉默了一會,趙姨知道自己避免不了要被追問,早點說就能早點走了,哪怕隨便說點什么可能真的對警方有用。
“如果硬是要說有什么不一樣,就是鄭生他那天早晨看起來有些邋遢?!壁w姨集中精神回想著。
“邋遢?為什么你會這么覺得?”袁森覺得這個形容詞有些突兀。
“鄭生是很注重自己形象的人,每天我過來的時候,他都已經(jīng)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凈清爽。有時候我過來時,他臉上還敷著面膜。我也做過很多有錢人家了,還沒沒見過一個中年男的會這么講究?!?p> “但是那天我在視頻里見他,發(fā)型有些亂了,胡子也沒刮,臉色看起來很憔悴,我當(dāng)時還想莫不是他生意上出了大問題。“
“他在生活上也是一個很愛干凈的人,甚至有些潔癖,對家里更是不允許臟亂,所以我打掃的時候都是小心謹慎的,生怕他不滿意把我給辭了,鄭生給的工資還是很多的,我可不想丟掉這個活?!?p> “按常理,他應(yīng)該是不允許家里兩天都不打掃的,所以今早我還是準(zhǔn)時來了。然后接下來的情況我剛剛都和你的同事說過了,我可以走了嗎警官?“趙姨一股腦的說了很多,然后看著袁森,已經(jīng)十分著急著想離開。
“好的,非常感謝您的配合,以后如果還想起什么線索,也麻煩您提供給我們。”袁森知道再問也不會有什么進展了,他站起來向趙姨伸出握手的姿勢。
趙姨抱著包站起來看見對方伸出的手,雙手放下包快速回握了一下,嘴里說著“好的好的”,然后又抱起包趕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