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商扭頭看著六爺，眼神里閃著堅(jiān)定：“六爺，魔界的回情崖，我是一定要去的?！?p> “你知道了？”
“嗯?！?p> “知道了也好?！绷鶢?shù)穆曇衾锖p微的嘆息，“想去就去吧。”
楚清商扭頭看著窗外逐漸暗下來的夜色，心也跟著慢慢暗了下來。
徵羽和六爺都無言，只靜默地站著。
第二天，初曉的光亮剛照在楚清商臉上，楚清商就起身了。
她要去找賀蘭昭，讓他帶她去回情崖。
賀蘭昭剛處理完魔界大大小小的事務(wù)，正靠在椅子上假寐。
楚清商看著賀蘭昭這樣，著實(shí)不再忍心去打擾他，打算找了魔界其他人帶她去。
賀蘭昭剛閉上眼睛，就感覺到了楚清商的氣息，又察覺到楚清商欲走，連忙出口：“怎的不多待一會兒？”
楚清商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賀蘭昭：“怕打擾你休息。”
“無妨。”他這樣說著，又起身給楚清商倒了杯茶，記得她那時(shí)很愛去茶館。
楚清商察覺到他的意圖，連忙制止：“不必了，不必了。只待一下邊走。”
賀蘭昭看了楚清商一眼，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要去回情崖？”
楚清商只得點(diǎn)點(diǎn)頭：“嗯。”
“那天你向我求救的時(shí)候，我正被魔界的暗衛(wèi)纏著。”
楚清商不解賀蘭昭說這些干什么，只聽賀蘭昭自己把話說下去。
“我寡不敵眾，差點(diǎn)喪命，有一個白衣男子救了我，我才得以脫身去救你。”
楚清商聽到這兒，心下一沉。
“我?guī)状稳氩磺宄降资钦l幫我，因何幫我，看你這幾日的反應(yīng)，漸漸猜到了原因。他大概是為了幫你吧。”
“還有我初見你的那一日。誤以為你是賀蘭漠派來的人，趁我不備要偷襲我，也是那白衣的男子，作出許多的聲響，才將我全部的注意引了過去?！?p> “那日，火牢幻化的水泡想必也是他的。畢竟沒有幾個人的法力能耐得住魔界火牢……”
楚清商是第一次聽賀蘭昭說這么多的話，然而這些話卻使她發(fā)懵，耳邊嗡嗡地鳴著。
“你……”楚清商張嘴想說點(diǎn)什么，張開嘴吐出一個字卻怎么也接不下去。
她很想問一問賀蘭昭是怎么知道這些的，也很想問一問他為什么要告訴她這許多，這些事情都使得她變得復(fù)雜起來。
她曾經(jīng)因了上官祀寒和上官流錦的緣故，很想弄明白“情”是什么，這情是親情也好，友情也罷，愛情遑論，卻經(jīng)歷了這許多事情之后，所有的情感卻一股腦地沖她涌過來。
她感覺有點(diǎn)承受不住。
不論是徵羽，是賀蘭昭，還是那個一直在陪伴她卻從未現(xiàn)身的白衣，他們復(fù)雜又深沉的情感，連帶著她自己的，忘掉的，卻又深藏在心底的，那種情感，全都坦在她的眼前。
賀蘭昭沒說話，只低下頭，喝了自己原本倒給楚清商的那杯茶。
賀蘭昭兀自笑了一下，他跟茶還真是有緣。
楚清商看著掛在賀蘭昭臉上的笑，心口更是堵得發(fā)慌：“賀蘭昭……”
“你不是要去回情崖嗎？”
“賀蘭昭……”
“我?guī)闳??！?p> 楚清商和賀蘭昭站在崖上，往下望著。
準(zhǔn)確地來說是，楚清商看著下面的望淵水。
賀蘭昭站在一旁，神色平靜，表情莫測。
“為什么要叫回情崖？”楚清商問。
“世人只知忘川水，喝下便遺忘一切，有些人卻是生生世世不想忘卻的，便來回情崖下浴望淵。”
楚清商兀自發(fā)著呆。
她算什么呢？忘了卻又想想起？那段過往是她自己主動忘掉的嗎？那她現(xiàn)在又記起算怎么回事呢？
回情崖上的風(fēng)獵獵地響，似是要阻擋住楚清商的腳步。
“只不過，這畢竟是魔界的東西。”賀蘭昭發(fā)聲。
“嗯？”
“魔界的東西向來是一來一去?！?p> 賀蘭昭轉(zhuǎn)身望著楚清商的眼睛，他此刻的眼神深邃，像極了崖下表面平靜無波，實(shí)則波濤洶涌的望淵。
賀蘭昭一字一頓地說：“望淵水有毒。”
賀蘭昭沒等楚清商作出任何地反應(yīng)，便又將頭扭了過去，不知看向遠(yuǎn)方的何處，在風(fēng)中的聲音顯得無限飄渺：“只能活一年。”
永生的壽命換取回憶，值得嗎？
楚清商這樣問自己。
上官祀寒為了流錦不惜成為獵殺百妖的惡魔，值得嗎？
上官流錦為了自己的哥哥和心愛的織洛毅然決然地死去，值得嗎？
徵羽無怨無悔地照顧了她這二百年，替她挨了三道天雷，值得嗎？
賀蘭昭負(fù)恨，用血液修復(fù)、將養(yǎng)著煉魔石，只為給母親和父親報(bào)仇，值得嗎？
花姨為了六爺，永生永世不得入輪回，留在冥界，只一介孤鬼，值得嗎？
六爺為了花姨，終身研究藥草，只為了治療花姨的頑疾，卻自己身中劇毒，值得嗎？
愛，似乎從來不問值得，只講愿意。
因?yàn)閻?，所以上官祀寒即使變成惡魔，也要延長壽命，只為能照顧上官流錦。
因?yàn)閻?，所以上官流錦才會那么糾結(jié)，最后自己死去。
因?yàn)閻?，所以徵羽寧愿自己赴死，也要護(hù)她周全。
因?yàn)閻郏跃退闶怯米约旱孽r血去換，也在所不辭。
因?yàn)閻郏援?dāng)一輩子孤鬼也無謂，只為能與你相守。
因?yàn)閻郏陨碇袆《疽矡o悔，我想要的，不過是你的平安。
這些，都是因?yàn)?，他們愿意?p> 而她，現(xiàn)在，還愿意嗎？
楚清商看著腳下的路，往前挪動了一步，即刻就有小石子滾落。
底下是望淵。
“沐沐?！?p> 楚清商聞聲抬頭。
此刻，她的面前有了人影，不再是只有聲音。
她見到了他。
雖然只是虛像。
“沐沐?！彼耘f喚著。
“你終于肯見我了嗎？”楚清商說著，又有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
那個白色的身影在大風(fēng)中更顯得凄涼，他與楚清商隔岸望著，眼睛的顏色漸濃，但他極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感。
他不允許她這樣做。
那些事情，她一旦知道將會是永久的苦痛。他寧愿她永遠(yuǎn)都想不起他，都不愿她受傷分毫。
楚清商脖頸上的長命鎖不安分地晃動起來。
倒是無端地給這份景增添了幾分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