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家醫(yī)館被朝廷劃為疫病救治處，這東街就被隔離開了，除了世子和他的四個親衛(wèi)外就沒有穿梭過健康的百姓。昨日剛把消息散出去，今早御醫(yī)就帶了圣上口諭上門了，除了嚴令沈氏醫(yī)館對小世子的全力救治以外，御醫(yī)還近前查看了親王世子的狀態(tài)，搖著頭離開。
“因為不知道世子是在咱們這染的病，奕親王府如今也被隔離了，太妃昨晚就鬧著要來看世子，被皇上勸住了，”父親在給我行針后憂心忡忡的低聲說道：“小世子已經(jīng)開始全身潰爛，清醒時辰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小世子怕是撐不到……?！备赣H沒再說下去。
看著身旁毫無知覺的小世子，我想了想說：“按照今天的劑量給小世子用上吧。”今天行完針后，我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沉重的身體變得輕松了許多，疼痛也緩解了，而且我突然有了個想法，瘟疫的根本是病毒，小世子的毒也是病毒，雖毒與毒不一樣，但萬變不離其宗。按照父親的說法，小世子的病事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根治是沒有希望的，但是由病毒引發(fā)的炎癥應該可以通過我們研制的“消炎藥”來殺滅。我把想法跟父親說了一下，父親開始陷入了沉思，接著眼睛亮了起來，然后說了句：可以一試。
病弱的人對新藥藥效的接受度更高，到了中午的時候，小世子就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停止了病情的惡化，經(jīng)過父親仔細查看也無其他反噬，新藥終究是研制成功了，我和父親沒有將此事宣揚只是加緊了對劑量的嚴格把控。
后院因為有了重患世子和皇上口諭，保密程度非同一般。兩天以后。培養(yǎng)菌的小屋內(nèi)，我和父親整理收拾無效菌種，看著父親高興的樣子，我猶豫著開口：“父親，此事之后，沈家醫(yī)館怕不能偏安一隅了?！敝斡烈咭欢〞疝Z動，更別說其中還有個世子了，沈家醫(yī)館從此就會進入各方人的視野，甚至可能會被卷入漩渦。
父親聽了我的話坦然一笑：“自上次傳言世子帶上了沈氏醫(yī)館，我們就已經(jīng)不能、不、應該說更早，在世子落水連御醫(yī)都束手無策，而我救活世子后，咱們醫(yī)館就已經(jīng)不能置身事外了，”父親一副“誰讓你爹醫(yī)術高明”的表情安慰我道：“再說我沈家世代行醫(yī)，除了治病救人也無其他可取之處，只要身正心不歪，宵小之輩又能從一個大夫身上得到什么，大不了我把畢生心血的醫(yī)書給他咯?！备赣H說完還調(diào)皮地聳聳肩，又轉(zhuǎn)過頭一臉欣喜地看著新育菌落。
我想了想也是，金子遲早都會發(fā)光，更別說沈家世代行醫(yī)，今天不是瘟疫以后也會是有其他的事件，自我魂穿到此在城外被沈大夫撿回，一切都脫離了原來的軌道。
回到屋內(nèi)，世子正靠在床邊聽肖福匯報：“……如今京城內(nèi)外都在頌揚世子與民同甘共苦，側(cè)福晉又在院內(nèi)摔了幾套茶碗瓷具……。”
我坐到床邊將被塞到床角的襪子拿出來，準備給世子穿上，世子蠕動腳趾掙扎了下，便任命地把腳伸進我懷里，轉(zhuǎn)頭對著肖福說：“當初她讓蕭文琮出面又怕自己兒子染上瘟疫，苦事都交給別人做，自己想白得一個名聲，呵，好事都想占全，她就是敢想也得看我肯不肯給，”我給世子穿好鞋子又整理腰帶，轉(zhuǎn)到他身后，他順勢靠在我身上用手肘輕輕撞了撞我的手臂不懷好意地說：“噯，你說若是劉氏再知道我治好了瘟疫會不會氣得吐血啊?！?p> “她吐不吐血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待會就要吐血了?！蔽逸p輕將他推站好，轉(zhuǎn)頭對著肖福說：“待會還要麻煩肖大哥在門口守著，任何人都不準靠近?！毙じｎI命出去以后，我轉(zhuǎn)身忙碌準備一會要用的器具，身后一雙目光一直跟著我轉(zhuǎn)，無法忽略，我嘆口氣直起身問道：“怎么了？”
“你為什么要叫他肖大哥，怎么沒聽你叫過我？”世子面無表情一臉高深莫測，看起來讓人心驚膽戰(zhàn)，不過如今，我已不怕他這副樣子了，放下手中的瓶罐，幾步走到他面前，趁他不注意傾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說：“我已經(jīng)喊過了，你沒聽到，怪誰呢?！?p> 小世子瞬間瞪大了眼睛，從脖頸開始往臉頰漫上紅暈，喘息也開始變得氣促，我沒想到小世子純情到這個地步，趕緊輕拍他的后背：“放松，放松，深呼吸?！贝龝鸵委熈?，現(xiàn)在引發(fā)哮喘可不行。
“你們大戶人家王公貴族不都在年少時就有什么陪房伺候的丫鬟之類的嗎?！蔽铱粗∈雷悠椒€(wěn)了呼吸，但依舊紅潤的臉靠近調(diào)侃道：“親一下就這樣，以后有更親密的舉動怎么辦？”
“咳咳，咳，你！大膽！”小世子深吸口氣怒瞪我，不過眼睛水汪汪的絲毫沒有無機質(zhì)的攝人魄力。我還想再調(diào)戲他兩句，看到門口父親已經(jīng)端著幾個盒子進來了，便輕咳了一下，要做正經(jīng)事了。
“因為不知道用藥效的輕重，我們會少量多次。過程中可能會很痛苦，但是我們需要你精確描述感受，所以不會給你用麻藥，你要自己忍著。”我看著父親已經(jīng)在給最粗長的銀針涂藥膏有些擔憂地對著小世子說：“別怕，我一直都會在?！笔雷游⑿u頭，拉過我的手把臉頰在我手里輕蹭了幾下。
父親坐到世子身后一針下去，小世子剛才還紅潤的臉瞬間蒼白，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似乎每一次吸氣都很痛苦便不由自主的張口，我坐到世子面前捂住他的嘴巴，強制他用鼻腔呼吸，一炷香后，世子吐出一灘黑血，呼吸平穩(wěn)下來，適應了疼痛，父親便加大了劑量，如此反復，直到將污血吐盡，父親才停針，小世子早已體力透支軟軟地倒在我的懷里，腰間的衣衫盡濕，父親收針喚來肖康把世子抱到屏風后準備好的藥桶中，浸泡一個時辰驅(qū)散寒氣。
“別擔心，世子心性堅韌，這樣的磨難對他來說不算什么。”父親擦擦額角的汗安慰我道。我對著父親笑了笑點頭轉(zhuǎn)身收拾東西，跟父親一起出門，醫(yī)館里還有很多疫病患者急需救治呢。
忙到掌燈，我才踏進后院，迎面遇見肖康端著托盤從我屋里出來，上面飯菜絲毫未動。
“世子還未吃飯？”我有些詫異，治病本就極熬心神，再不吃飯哪能扛得住。肖康搖搖頭，我麻煩他把飯菜熱一下，一會端過來，轉(zhuǎn)身進了小屋，屋子里燈火通明，小世子就坐在床沿不高興地看著我，一雙腳光著在床邊晃。
“把襪子穿上?！蔽业卣f了句便開始洗手，除塵，把外罩衫脫掉消毒，世子見我一直沒再說別的，別扭了一會自己穿好了襪子和鞋走到桌前坐下，我將自己收拾妥當也坐在桌邊倒了兩杯藥茶。
“醫(yī)學條件太簡陋，治療瘟疫的藥不能批量生產(chǎn)，藥效不能把控，只能先緊著沈氏醫(yī)館的病患用，今天父親大人已經(jīng)把輕癥和好轉(zhuǎn)的患者送到其他藥館了，但是依然有重患不斷被送進來，父親已經(jīng)回去把治療方法和菌種培育方式寫出交書館拓印分散給城里其他大夫了，相信人多力量大，過不久就沒那么忙碌了?！毙た登瞄T，我開門道謝接過飯菜放到桌上給小世子歸置好：“醫(yī)館飯菜簡陋，但是營養(yǎng)全面，這幾天先苦著你將就著，等把炎癥除了，你以后不會那么辛苦，夏天也可以光腳在屋里地毯上走動了。”說完就看到小世子貝齒咬著下唇，一臉委屈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知道，等你傷好了就要回親王府便不能如斯朝夕相處了，今天沒看著你浴藥是我錯了，明天開始我便等你結束再走，”我伸手刮了刮小世子軟嫩的臉頰，今天才治療第一天，小世子臉色已不似昨日那般黃蠟，慢慢會好的。
“瘟疫很快就會過去，此事了結醫(yī)館不知會被卷入怎樣的漩渦，你回去也要好好籌劃，還有我的身份未來可高攀不上你身邊的位置，你也要想辦法?！背酝觑埡笪依∈雷拥氖肿酱策叄骸皩α耍蚁敫阏f個事情可能與我身世有關?！蔽覍⒆约撼霈F(xiàn)在城郊樹林和被沈大夫收養(yǎng)的事細細跟小世子說了。
“父親說我后肩背有個莓狀紅色胎記，可能對找到我的家人有幫助，”說著我就將衣衫半褪撩給身后世子看：“從我當時的衣服看，我應該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孩，你可以私下幫我查一查，若是身份好可以拿來用，若是上不得臺面——唔。”尖銳的疼痛襲來，是小世子一口咬在我肩頸處，我就那樣靜止不動，一會后世子唇舌離開，我轉(zhuǎn)回來看到世子嘴角還殘留著血絲，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人家小姑娘都生怕磕著碰著唯恐身體上留疤，未來夫婿會嫌棄，你倒好，我本來沒有，你硬是送給我一個，這是以后不能嫁給別人了唄？”
小世子吸血鬼一樣有些意猶未盡地舔舐嘴角的血跡，笑得開心幫我收攏好衣衫低聲說：“只給你這一個記號，此生歸我，來世也會找到你。”
“那你應該在我臉上咬一口，否則來世誰會動不動就把衣衫解開給你看啊?！蔽也患偎妓髅摽诙觯∈雷鱼读艘幌?，拄著下巴若有所思，看樣子還真是在想要不要在我臉上留記號啊?！皠e想啊，來生我找你，真的，你長得漂亮，我一眼就能認出你，哎呀，別鬧?！?p> 笑鬧了一會，世子歪靠在身旁，把玩我的手指說道：“其他人不會解給我看，只有你會。”我聽了以后愣了一下，小世子笑著點點我的后背：“今生你不就解給我看了——前世留下的印記?！辈还苁桥c不是，此生我都為此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