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的母親恐怕都是一樣的,我饒有興致地圍觀這個時代版的過年逼婚,前世的夢中蕭文琮似乎沒有娶什么高門顯赫的姑娘,因為世子的謀反,蕭文琮避世而居娶了個漁家姑娘共度……
今生世子沒有了謀反的意圖,但聽他偶爾的籌劃,穆王可真不好說,那與他交好的郡王怕是又會受牽連了……
“叮。”耳邊銀箸落玉盤的聲音拉回了我的心神,清脆的聲音也驚動了對面的人,大家頓時靜默了下來,我看了旁邊一眼,是世子,看到他停了進食,身后小廝機靈的遞了漱口玉盅上前,世子一舉一動,慢條斯理卻處處彰顯鐘鳴鼎食之家熏陶的雅致奢靡,等他用錦帕拭了拭嘴角后,清冷的墨瞳才掃向上首,
“年后,我就去刑部刑獄司任職了,作為這個家中嫡子,我好意奉勸,以后,慎言?!闭f著還看了一眼劉氏。
劉氏嚇得蒼白了臉,王爺和郡王則震驚地看向了世子,我雖不知這個刑獄司是什么樣的地方,但看二位的反應也覺得恐怕是個了不得的地方。
“你,”王爺顫顫巍巍指向世子,“你,你怎么會到那里去,你焉不知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子鈺,那刑獄司陰森至極,行事手段殘虐陰損,你原就體弱,去那里……”
怪不得世子猶豫著不好對我坦言,這個刑獄司恐怕是像歷史上充當皇帝身邊爪牙的某種機構吧……
這世上最讓醫(yī)者無力的應該就是患者對自身的漠視和作賤了……有一瞬間我似乎靈魂出竅般收斂所有的慈悲和情感,像看一個作死的陌生人。
“不僅損康健,還損陰德!”王爺還在上面氣急敗壞。
早前,世子似乎就有意向往黑暗,我原想著應該會是刑部三法司這樣的地方,可是沒想到他直接就扎進了深淵里……
“住口!”世子擔憂地看著我,我深吸了口氣,環(huán)視了四周,王爺?shù)膽嵟?,劉氏的驚恐,郡王的憂心和世子的……忐忑。
哇,我竟在這個人眼中看到了忐忑,我閉上眼睛,這個算無遺漏的,在這里宣布這件事的人,震懾了眾人,也隱瞞了我的枕邊人,也會害怕我的反應?
沒關系,作去吧,反正又不是我身體不好,又不是我不能長命百歲,又不是我去了那污糟之處,我知道少年夫妻總是會有這樣的問題——因為年少,心性未定,所以在往未來途中總會有分歧,包括現(xiàn)在的濃情蜜意在將來都可能會變得不堪回首,我給他娶了妾,他不是也沒反對到底嗎,包括我燙傷的手也只是歸罪了那個小嘍嘍……
“你去這個地方,是不是跟護國公有關?”我突然開口請問。世子愣怔了一下,只這一下,我似乎明白了許多,未等他回答,我就輕輕笑了,“好,我知道了?!?p> 說完,我朝王爺俯身告辭,轉(zhuǎn)身要走。
“阿童,”世子繞過桌椅來到我面前,抓緊了我的衣袖,“不是的——?!?p> “嗯,我知道,”我異常冷靜,直視他的眼睛,“你本就想去這個地方,很早你就給我打過預防針了。中秋節(jié)在皇莊,皇子,穆王,江寧容連續(xù)出事,按理皇上除了交由三法司審查以后應該有刑獄司出面殺一批人震懾一下的,那個時候你有可趁之機。誰知道可能中間出了差錯或者皇上對你有所顧及,再或者皇上已經(jīng)知道是我在其中一個環(huán)節(jié)插手了,借此威脅了你?”門前小路無人,我皺著眉將猜疑一一道出,“不管怎樣,你沒有達成所愿,而恰好,寒冬施粥,老天爺給了你機會,我又莽撞傷了手,你借此給護國公遞了誠意,他便如你所愿舉薦你去了刑獄司,正好他女兒又要嫁進來,你們一來一往……”我越走越快,仿佛如果不這樣,后面的恐怖的怪獸就會吞沒我的一切,腳步像是有了思維要帶著我去一個完全的地方,躲起來……
“阿童?!笔雷右话殉蹲×宋?,最終我還是被追上了……一種莫名的窒息感……
“或許連那兩個山匪都是你設計的?”我已經(jīng)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了,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一般人也是拿不到腐草粉的,我——?!?p> “沈童!”世子厲聲喝斷我的臆測,抓住我的雙肩,緊緊將我鎖在眼前,“阿童,阿童……”世子在我耳邊不斷輕輕喚我。
我仿佛看到另一個自己被吞噬殆盡,“你不想與我白頭偕老?”我輕輕地問,然后就失去了知覺……
……
“爺,您稍安勿躁……”
“他為什么還不醒!”
隱約地聽到有個慌亂的聲音伴隨著匆忙的腳步在我旁邊響動,隨即我的手被抓進一個冰冷的手中,“阿童,我的寶貝,快點醒過來,只要你醒來我就不去了。”
“夫……君?”我輕輕睜開眼就看到世子發(fā)絲凌亂一臉焦急地看著我,見我醒來,世子才微微紅了眼眶,將臉埋在我手心不斷親吻,語言含糊,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主子醒了?!笔雷由砗髠鱽韼讉€丫頭歡喜的聲音。看著周圍有些熟悉的場景,我想起自己似乎是暈倒了,皺了下眉頭,有些疑惑,“這是哪里?我怎么了?”
世子將我扶起,還未坐穩(wěn)便將我攬進懷里抱緊,“這里是竹苑,你不記得了?你暈倒了,你突然暈倒了,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夫人,太醫(yī)來瞧過了,說是思慮過重引起的昏厥,休息兩日便好?!毙じI锨胺A報,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
看來我是真沒有大礙,但是思慮過重?前世因為太過忙碌我突然猝死,今生我已然在后院無所事事了,哪里會思慮什么……脖子傳來濡濕的涼意,世子的身體還在輕輕顫抖,“……你不可以再這樣嚇我,以后我做什么都會告訴你,刑獄司我不去了,我——。”
我捧起世子哭泣的臉,顧不得他人在場,傾身將他臉上苦澀的淚水抿去,輕輕親吻他安撫他,耳邊悉悉索索,其他人都有眼色的離開了……